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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61章

61.

天高地厚。

来煎人寿。

卫迟翻动着书签,轻轻,似在燕识鸿人生的仿佛间翻寻。年少的飞扬与今朝的悲寂,决绝,交叠向背,永不再见。他很想窥知,横绝在他过去与现在间的那孱孱薄页,究竟是怎样一段历史。

他将东西放回原位,视线在与外面的敞亮截然不同的压抑照明中巡视。

床头柜上,摆着一张他不曾参与的合照。合照里,尉迟峥手捧奖杯,背头西装,深蓝领带,初见大人模样。身后站着他的父母,琴瑟和鸣。魏杰立在父亲一旁,笑容骄傲。身边的白衣少年手捧鲜花,另一只手被牵到身后。那是燕识鸿。

曾经的欢笑晏晏,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

视线继续游弋,从相框跃迁向床头斜侧方凸起的一点。那是个铁制的细环,内圈被磨得光滑,应是经常栓着什么东西。顺白墙而上,对应在天花板的相同位置,床正中心的上方,以中心对称的斜角,散嵌着相同的铁环。斜角继续延伸,蛇虫般归于一个庞大黑影中。

十五平米的房间,一张床,一套桌椅,衣柜,书架,已是将就。而角落,仍被一个黑布遮蔽的庞然巨物霸占掉珍贵的三分闲地。

卫迟从床沿与书架的狭窄过道擦身而出,来到角落,屏住呼吸,一鼓气将黑布掀开。

冰冷的庞大器械横陈在眼前。

卫迟一眼认出,这是完整的一套专业康复训练器械。曾经前去探病燕识鸿的路上,经常从医院康复中心经过,那些痛苦呻.吟在走廊中的回响,此刻犹在耳畔。

器械底部的角落,还存放着许多东西。他蹲下身翻看,才发现是被遗弃许久的书堆。学术文献,诗歌,传记,无论古典还是现代,清一色的文史哲类书籍整齐堆藏,封边发毛,书页发脆,页脚微卷,每一本书看起来,被主人眷顾的次数都比书架上的那些加总起来的要多。

书堆交围的旧城内,矗着一个方形物块。他伸手去够,不小心带翻了书柱。

一阵故纸的山体滑坡,一本集子跌在脚边,沿着被翻得开线的页数裂成两半。书页中段的某行,被反复划过下横线,又被用心地抄在一旁的空白上。紧接着,一只铁盒骨碌碌滚落,将那些铅字遮盖。

铁盒被拎起,露出两列行云的顿敛:

【不坠青云之志。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

记忆中,他似乎也是被逼着背过的。但他一时间,死活想不起它的出处来。而掌中的铁盒更像是潘多拉魔盒,吸引他所有的注意。

盒上带锁,锁是密码锁。四位数。

他试探着拨弄起数字盘。

他的生日。不对。尉迟峥的生日。也不对。0127吗……还是不对。

这会,算是和密码锁杠上了。卫迟抱着锁盒陷在床侧,从“0000”开始尝试。不算漫长的排列组合中,忽然“咔哒”一声脆响。

数字定格在1118。

铁盖被掀开,泛过一层七彩的瞬间,门外的明朗蓦然被蒙上浅浅的灰。他尚未回过神,怀里的铁盒已被合上七彩,轻轻被抽走。

“怎么到这来了。”燕识鸿将盒子扔回角落,随后蹲下身去,“角落里都是垃圾,没什么好看的。”

他看着他躲进阴暗的背影怔怔。大概实在太黑,器械下忙碌的动作显得笨拙。他跟过去想帮忙,才发现原来右墙一直垂有沉重的黑幕,于是伸手去拉。

“难怪,屋里暗成这样。这拉起来了啊,透个光通点风……”

“别拉——”

刷啦——

尘灰一阵扑腾,半扇双开的古典浮雕窗赫然再现。本该是苍空白日的窗景,却被几排厚木板和锈迹斑驳的铆钉代替。窗外的世界,透不进一星半点。

“……窗帘。”燕识鸿无力地说尽来不及的阻止,僵滞良久,喉结才又低低碾过一句,“没必要的。”

青年无言,向前跨了一步,而男人连着后退了几步。他只是继续将另一边的窗帘拉起,系紧,男人却在死角的绝境里方寸大乱,随着他平常的靠近,呼吸渐促,最后竟攥紧了黑布,背身过去。

“要我帮忙......”

“不用你动手我!我......自己的东西,我自己来,抱歉......我很快就收拾好了,再麻烦你等一小会,很快的......”

卫迟刚弯腰拾起黑布拖在地上的一角,发现被拽的另一端正隐隐发颤。他松开手,退到床尾处。

于是,他跨坐在床尾板上,安静地看着。看着燕识鸿慌张地将被揭开的故事重新掩盖得严实,看着可以联通蓝天阳光的窗阁被封死得彻底,看着在这被肆意掌控的小小方寸里,恐惧和卑怯被种下,吸食着他的骨血疯狂滋长。这一切,就像是一场虚构的电影。他高坐在观众席上,至多为此留下两滴虔诚的眼泪。而情节如何转折,都与他无关。

角落里的人终于转回身,呆立半晌,最后埋下脑袋,向房间里侧走,步子轻得像猫。

卫迟小腿半伸,抵住书架,轻松挡住燕识鸿的去路。

“不解释解释吗?”熠熠目光环视一周,最后和那双慌乱躲闪的鹤眸对上,“不用着急。没关系,我们今天,时间有的是。”

“我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清楚......你让我过去一下。”

“什么不清楚?这不是你一直住的房间吗?这些东西,应该也都是你的不是......”卫迟好整以暇地歪头笑问。

“是我的又怎样。卫迟你,让开!”燕识鸿一逃避,脊柱却结实地撞上书架,“我就想再去拿点衣服,求你别闹好不好——”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先别激动啊。”

“我没......你想听什么?想让我解释什么?”

“嗯,那你想和我说什么。你那么多的事,有多少是想说给我听的,我怎么知道,还不是得你——怎么......燕识鸿?”书架被倚得咯吱作响,颤巍巍地摇晃。卫迟收起温和的神色,立刻起身,单手撑上书架,“逃什么。我不是要逼你——好了,先别乱动!你到底怎么了,燕识鸿?!你!小心!”

钢筋一声来自地狱般的啸叫,卫迟眼疾手快地将人捞进怀里。

书架瞬间散架,十几公斤的木板连带着书山向自己崩塌倾倒。他下意识后退,膝弯被床尾一撞,腾空向下倒去。千钧一发间,他调整了角度,将环抱住的人护在身下,一同摔进了床垫。

后背压下千钧的重,每节筋骨交错着不同程度的痛。青年从书堆中抬头,咬牙顶开沉重的废墟,靠着左肘和左膝给身下的人支起足够逃离的空隙。男人同样被摔得够呛,垂落的手腕轻松挂到床头不起眼的铁环上,顿时又触电般蜷缩回来。青年将这一幕看得仔细,刹那间恍然大悟。然而,疼惜的俯视与惊惧的仰望在怔神间一交织,支撑的半身骤然被攻击。

卫迟吃痛地闷哼一声,失了重心的平衡,只觉得背上的危难再次下陷。他急忙护住他的头部和后腰,带着他向左边滚去。

一声轰然巨响,震起尘土三丈。轻重不一的咳嗽中,浑灰的翳在昏黄里凝聚起两人纠缠不清的像。

身位颠倒,青年被仰面压制在身下。应激的美人居于上位,拼尽全力的反抗拳脚全部回馈在青年的胸肋上。

燕识鸿太瘦,每一下锤击都是硌骨的生疼,卫迟却在这章法全无的挨打中笑得收不住声。

“咳咳......错了错了,咳,我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那破书架跟豆腐渣一样......行行行,我的错!我认,我向你道歉,你先别生气了好不好?诶诶你——”他将双手举到两边,作出束手就擒的样子,“嘶疼疼——我真的错了,你就算要打,也轻点好不好?对不起嘛,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心口上的捶打骤停。尘埃恰落定。

他仰躺着向心上人望去。

心上人跨坐在敏感的下腹,瘦腰浅浅凹陷,心脏在几厘的上空不规律地高频鼓噪。清清冷冷的半张脸留在光里,常年维持的矜傲和冷静在此刻支离破碎。

他等待着他的理智重新归位,重归理智后却是心死如灰。那剪清澈映照着自己的脸的秋波霎时朦胧一片,整个半身自我保护地蜷缩起,躲进光无法到达的黑暗里,剧烈地颤栗着。

天花板上的铁环清晰无比。它们垂落着现在看不见的绳索,全都缠死在他的四肢,关节,脖颈上。

他默默地看着他。今天,他终于看见了那个褪尽一切伪装,最为真实的他。

脆弱的,卑怯的,每天都活在害怕里的,那个他。

卫迟仍是噙着笑,一如曾经那个到处闯祸的恶劣顽童。

只是笑着笑着,眼角就悄悄划下了滚烫。

“我弄坏的,赔你,加倍赔给你。书,保证都帮你理好,书架,我们再买个新的,还有什么......不满意?那你说呗,想让我怎么赔,讹我一辈子都行,都听你的。我这个认错态度还行的话,要不,就先原谅一下我?至少,先别生气了好不好?”

卫迟环顾四周狼藉,纷乱的纸墨倒是好看得像兰栀铺就的厚毯。他从纸花毯里半支起身,一枚熟悉的书签从头顶滑落到腹肌。

“我们不生气了啊。你想啊,就因为我,为了这点陈年的破烂,不值当。”

暗中激荡的情绪稍微平和了些。

他伸出手,为他掸去发上肮脏的灰,轻轻说:“过去的那些破烂,它们,根本不配你动那么大的气。”

“我没有,你别!刚才只是,你,我也不想......”

燕识鸿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完整的句子却怎么也冲不出口。方才脱力的手仍搭在卫迟的心口,此时又因为余留的惊悸,将砰动处的衬衣紧紧拽扯。半晌,他艰涩地开口:“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卫迟,我......”

“你解释,我听着呢。”卫迟将心口那只抖得不成样的手紧握,安慰道,“没事的,说吧。”

“房间,是杂物间改的......也没什么不好,我愿意住的......”

“嗯。”

“是因为......这样,能离他最近......”

“......嗯。”

“窗户的事......”

“嗯。”

“我自己要求封的......是我有段时间,怕见到光......”

“嗯......”

“只是一小段时间,真的。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毛病了。”

“......嗯。还有?”

“还有......书签。”

“嗯......?”

“你别多想,我只是......只是很多年后才知道下一句,所以才,才......”

“嗯。”

“......还有,角落里的那些......那个东西,只是我,我......”

“行了,别支支吾吾了。”卫迟忽然打断了他,在他惊诧的抬眸中,挑眉诘问,“乱七八糟说了一堆,想哄骗谁呢?嗤,真以为我蠢,不知道你想解释些什么?”

“燕识鸿,不如我来替你说说真心话。”他狎昵地凑近他的耳畔。

“什么来这理东西,说得那么好听。今天,不就是想拉着我走好几公里的路,纯粹想报个仇么。我说的不对?不想承认啊,反正木已成舟,你也只能这样往我身上撒气,不是么......这亏,我认。”颈侧的人明显地挣动,青年索性用虚假的禁锢作出温存,“这过节,不会和你计较的。是我.....自找的。”

肩头浅浅一沉。他只敢望着面前封死希望的窗帏,喉头滚得艰难。

卫迟当然明白他想解释的那些是什么。他比谁都急切地想知道他的过往,比任何人都更期待听到他亲自向他坦白一切。可真当燕识鸿如他所愿——真真切切地在他身上,面对着他,亲自去撕开那些伤疤时,也没有任何人的心会比他的更疼。在他最后挣扎得鲜血淋漓筋疲力尽,却连“康复训练”都说不出口的时候,终于是他先忍不住痛,阻止他别再继续说下去。

真相如何?是不是他亲口说的又如何?非要较真到底吗?自己知道还是不知道,有什么所谓吗?比起这些,还是说——

肩头的衣料忽然洇开了温热,随后在时间的涓流中逐渐冰凉。

燕识鸿他,怎么又哭了。

他不是爱哭的人。明明以前,无论受伤,进医院,吵架,事情再怎么大,也从来没见过他哭过。可自从他再次和他相逢到现在,他见过了会在梦里落泪的他,见过了会紧握自己的手背着哭的他,还有此刻捱在他肩上,这第三次偷偷的垂泪。

都是因为自己。为什么自己总会做出,让他伤透心的事呢。

卫迟微微偏头,唇角蹭过他的发稍,作出一个欺骗性的吻。

“刚才都是我编的浑话,抱歉......以后不开这种玩笑了,向你发誓,真的。别再难过了,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真的知道。”他垂敛下温柔而不自知的目光,小心地哄着,“今天,带我去那种地方,又引我进这间屋子,还有那些......刚才告诉我的事,不就是想让我更了解点你么?这点小心思,我很高兴。”

怀里的人始终不响,但总算脱离了高度紧张的防备状态。情绪也终于在漫长的依偎中回归正常。

时间已不早,差不多该离开这糟心的旧宅。

卫迟欲起身,歪心思忽然灵光一现,直接将人横抱起,跨出这一室的狼藉。

“你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当然是回家了。”

“还有东西没拿——”

“装模模样的本事,在我面前省省。”他垂眼盯住燕识鸿有些羞赧的眉眼,“什么东西这么宝贝,你说,我帮你去拿。”

“我......衣服,厚点的外套什么的......”

“跑大老远,就为了这些?!你是不是有病?”

“这些怎么了?卫迟,你先放我下来!”

“理由不过关,我不放......”

卫迟堂而皇之地胡搅蛮缠着,抱着他下楼,离开这栋吃人般的建筑,直至穿过庭院,出了隔绝尘世的铁栅栏,还是一路笔直向前。最后,在把燕识鸿逼得要张嘴咬他的时候,他终于在尽头左拐后将人放了下来。

“有病的是我还是你?路我自己会走!你到底——”

“你什么你,我倒想起来了。高医生那边去过了么,检查怎么样,别整天想着我会忘......”

燕识鸿显然气得不轻,不管不顾地闷头向前走,再也没回头看过被落在身后的人一眼。

卫迟看着夕阳里那抹气鼓鼓的决绝背影,只是笑盈盈地坠在后头。

现在这样,是他希望的。

他希望燕识鸿能够像这样,从今往后,可以沿着直线一直向前走。

永远别再向过去回头。

小混蛋:今天是努力哄老婆的一天QWQ

新年里东奔西窜,窜着窜着就病倒了(悲),虽然有点迟......但祝小可爱们新的一年能骖龙冲霄,扶摇直上,千钧遏浪,万壑飞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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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集上摘抄骈句 原出唐·王勃《滕王阁序》“......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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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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