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知廿是走读不住校，下了晚自习就跟着胖子和高个子往器材室的方向走。
天色昏暗，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老师呢？”商知廿盯着空无一人的器材室，里面布满灰尘、顶上结着蜘蛛网。
胖子在他身后悄悄给高个子使眼色，“十分钟后来，他让你先把那边柜子打扫下。”
器材室有个很长很宽的长方形柜子，里面有些杂物。
“这里……”商知廿话没说完，背后突然一股推力，将他推了进去。
胖子飞快锁上门，把钥匙扔了出去。
“你们干什么？”商知廿语气冷漠。
“干什么？”高个子说，“你别以为你仗着自己家里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天天戴副眼镜装逼，装什么高冷男神啊！你以为陶宁是真的和你当朋友？就是看你有钱才跟你玩的。”
商知廿沉默着，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高个子和胖子离开后，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器材室越来越黑，而柜子里一点灯光都没有，商知廿的旁边就是一副用来教学的人体骨架，而他摸了摸裤子口袋，连手机都忘在了教室。
颜淮在厕所隔间蹭网发着消息，进来两人撒尿，他按了静音键。
“唉，那四眼真傻，让他去器材室他就跟着去，傻逼，哈哈哈哈哈。”高个子哈哈大笑。
“害，让他吃点苦头，知道是谁说了算。”
两人拉上拉链走后，颜淮从隔间出来，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天。
颜淮拿着从门卫大爷那要来的钥匙，打开了器材室的锁，手电筒在里面晃着：“商知廿，你在吗？”
器材室空旷安静，颜淮没得到回答，他一步步走进，手电筒的光透过柜子的空隙照进里面。
“你在里面吗？”颜淮看着上锁的柜门问。
“在。”
声音很小很弱，听不出什么情绪。
颜淮叼着手电筒，钥匙转入锁孔，柜门打开了。
一副森白的骨架靠在里面，吓了颜淮一跳，他视线往下移，商知廿蹲着身体，脑袋埋在了□□。
不会哭了吧？颜淮这样想着蹲下身体，面对面看着商知廿，轻声安慰：“没事了，没事。”
突然，商知廿猛地抱住他，由于身体惯性，两人倒在了冰凉的地上。
手电筒滚到了角落，颜淮面前只有些模糊的光亮。
对于商知廿突如其来的拥抱，颜淮认为他是被吓到了，颜淮感觉环住他的手臂在发抖，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开口：“安全了，别怕。”
还是个小孩啊，颜淮心想。
颜淮上学晚，比同年级的都大一岁，商知廿小学跳过级，比同龄人小一岁。颜淮比商知廿大了整整两岁，这时候，他看商知廿就像看小孩一样。小孩被欺负了、委屈了，哄哄他就好了。
颜淮拍着商知廿的背，认为，跳级也并不是那么好，同级的人都比自己大，融入不进去，也因为年纪尚小无法圆滑的处理人际关系，从而导致被孤立。心态好的能够完全无视不在乎别人，甚至可以生出是自己不愿意和他们同流合污，心态不好的则会觉得在学校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折磨，学业从而导致退步。
无论是哪一种，其实都是渴望融入其中的。
商知廿撑起手臂，从颜淮身上起来。
颜淮看到他没有哭松了一口气，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很晚了，你不住校吧？我陪你去校门口。”
“手机、卷子还在教室。”商知廿抬头看着他。
颜淮闻声点点头，“走，回去拿。”
商知廿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关掉开关，牵住了颜淮的手。
颜淮回头在他脸上盯着，又盯着两人牵着的手。
算了，小孩想牵就牵呗，没哭都挺坚强的了。
颜淮拉着他离开了器材室，锁上了门。
夏夜晚风，路过小喷泉还可以听见鱼儿在水里翻滚的声音。
两个少年紧紧牵着手，一前一后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刚开始是走，后来慢慢变成了跑，他们飞快跑上楼梯，从教室拿到了书包。
商知廿背着书包，两只手拿着手机和水杯，他内心一阵失落，因为这样他就没有手牵颜淮了。
校门口，轿车早已等候多时。
“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没事。”颜淮揉了揉他的脑袋。
商知廿点头，朝轿车走去。
他回过头想说些什么，却看见另一个同学已经和颜淮走远了。
原来，颜淮不是他一个人的。
也并不是只对他好。
颜淮抱着剧本，高中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远的记忆了，他想继续探索了解商知廿，想更好的理解向水，并且，他现在对商知廿的性取向保持怀疑。
“商知廿，为什么突然抱住我呢。”颜淮喃喃自语，“向水又为什么会接受赵琰。”
次日傍晚，剧组，大雪纷飞。
颜淮化完妆，穿着长款羽绒服手里拿着烤红薯慢慢吃着。
他眼睛四处搜寻这商知廿的身影，最后发现他在烤火炉旁边蹲着，拿着小木棍戳着什么。
“干吗呢？”颜淮走过去拍上商知廿的肩膀。
商知廿没抬头，“烤土豆和红薯。”
“给我玩玩。”颜淮好奇的蹲下身，朝商知廿伸出手。
商知廿看了他两眼，把手里的木棍放在了他手心。
颜淮手持木棍左翻右翻，戳了戳黑黢黢的土豆，“这个能戳动，熟了吧？”
“捞出来看看。”商知廿说。
颜淮把中间那颗小土豆往边上挪到，扑腾掉进了雪里，颜淮用袖子包裹住土豆，拿起来掰开吹了吹，龇牙咧嘴咬上一口：“好烫！没味道啊。”
“条件有限。”商知廿从口袋里拿出一小袋子。
颜淮分给他一半土豆，凑过来看：“这什么啊？”
“吃炸鸡剩的黑胡椒，要么？”商知廿往土豆上撒着。
“来点吧。”颜淮捧着土豆凑到眼前。
他凑的那么近，商知廿闻到土豆的香味，还有他身上独特的味道和化妆品味。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化妆，商知廿心想，不化妆的样子更好看。
商知廿拆开袋子，往颜淮的土豆上面撒了点。
颜淮捧着土豆吃着，撒了点黑胡椒味道好多了。半个土豆吃完，剧组那边马上要开始拍摄了。
他漱了口，脱掉长款羽绒服，寒风飕飕的从袖口下摆往里钻，颜淮打了个冷颤。
向水今天翘了晚自习，他包里装着拿本同学录，他沿路走到垃圾场，在一堆废品里捡了个铁盆。
冬天的垃圾比夏天的好闻点，不那么臭。
他刚把同学录拿出来，扔到盆里。
身后窜出一个黑影抢走了本子，他转身捏紧拳头看着赵琰，眼里满是愤怒和烦躁。
“同学录，”赵琰津津有味地翻着，“这么珍贵的回忆不得好好保存？”
“还给我！”
赵琰躲着向水的拳头，继续说：“原来你叫向水啊，还有生日、星座，我看看，最喜欢吃牛肉面，最讨厌吃……榴莲？啧，没口福，榴莲挺好吃的。”
向水气的青筋凸起，他比赵琰矮半个头，身体反应能力也不快，他巡视着周围寻找着有什么东西能当帮手。
“我看看同学给你的评价啊，”赵琰翻页，“你是……变态？”
向水找准时机，踢了个啤酒瓶在赵琰脚下，砰的一声，赵琰摔倒在地。
他冲上去一把夺走同学录，扔进了盆里，飞快滑动火柴扔进去。
这些屈辱、伤害，他再也不想看见，就这样消失。
赵琰狼狈的爬起来，搂住他的肩膀：“你就这么对你救命恩人啊，真疼啊。”
向水懒得搭理他，也没甩开他的手，只是凝视着盆中的火焰。
火焰疯狂掠食着纸张，恶毒、残忍、恶心的字迹消失殆尽，变成灰尘随风飘散。
赵琰开口：“烧了也好，那些都是人渣。”
向水有些诧异地看向他，没想到赵琰会这么说。
“不是爱吃牛肉面吗？”赵琰说，“我请你吃，我知道有一家特别好吃。”
“咔--”
颜淮拍着裤腿的火苗，抓了几团雪熄灭火：“吓死我了，裤腿都烧掉了。”
贺煊指着他短了一截的裤腿捧腹大笑：“哈哈哈，乐死我了，你没感觉到烫啊？”
“感觉到了啊，”颜淮穿上羽绒服，“导演不喊咔我都不敢动。”
陆铮也乐了：“挺好的，裤腿短了点也符合人物。就这么穿着吧。”
深夜，剧组收工。
颜淮接过原梦递来的暖手宝，他走进棚内，商知廿还在和陆铮讨论，他站在棚外没进去打扰，左手拿暖手宝，右手捏雪人。
商知廿余光瞥见门口蹲着的人，“行，我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陆铮：“等会一块去吃个冒菜？”
“不吃了，”商知廿摇摇头，“感冒没好。”
他径直走出棚外，颜淮抬头和他对视，“有车回去吗？”
商知廿：“没有。”
颜淮叹口气：“你堂堂商编剧，都没车来接你，太可怜。”
商知廿嘴角一抽，天知道他家司机已经被迫休假多久了，天天问自己什么时候能上班，说带薪休假休得内心不安。
他面不改色继续说：“载我一程，我请你吃宵夜。”
颜淮站起身，“行。”
“对了。”颜淮回头。
商知廿：“怎么了？”
“你上次说的，”颜淮停顿了一下，“你当我的脱敏对象还算数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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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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