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口试考场设在淮阳一高的阶梯教室，落地窗外的梧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萧往攥着准考证坐在候考区，手腕上的铃铛被手心的汗浸得发烫。周济坐在他旁边，膝盖轻轻碰了碰他的腿。
“紧张？”周济压低声音，“把台下的人都当成大白菜。”
萧往被逗得轻嗤一声，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些。他抬头看向前方，李子期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时不时朝他们这边飘来。齐司铭不在，听说早上被教务处带走后就再没出现。
“下一位，永安一高，萧往。”
广播里清晰的女声响起，像一道指令。萧往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混合着旧书、粉笔灰和窗外草木的气息。
萧往站起身，棕黄色的发梢在穿过玻璃窗的阳光里跳跃着细碎的金光。他迈步走向讲台，脚步在空旷的阶梯教室回响，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是周济的，像一只温热的手，无声地、坚定地按在他紧绷的后颈上，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讲台很高，灯光有些刺眼。台下坐着几位表情严肃的评委，还有十几位等待或已考完的考生。萧往的目光快速扫过，在李子期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收回来。
“Good afternoon…”也许是因为紧张的缘故，萧往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快便调整了状态。
时间总是莫名其妙过得很快，等萧往再次回过神来所有考生都结束考试了，组委会宣布成绩将在两小时后公布。人群如潮水般涌向宿舍，萧往和周济被人流挤到了最后。渐渐远离人群。
天色还早。走廊上浮动着细小的尘埃，被余晖照得发亮。操场的橡胶跑道仍蒸腾着白日的暑气，学生拖着长长的影子，篮球砸在地面的声音缓慢而疲倦。
“去走走？”周济突然提议。
萧往刚好也不想回宿舍，点了点头。两人沿着林荫道慢慢走，梧桐树的影子在地上交织成网。萧往的手腕突然被抓住，周济拉着他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路。
“带你去个地方。”
小路尽头是淮阳一高的老图书馆，红砖建筑爬满了常春藤。周济熟门熟路地绕到后门，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
“你怎么有——”
“知夏姐给的。”周济晃了晃钥匙，“她以前在这里当图书管理员，别告诉别人。”
老图书馆里弥漫着纸张和木头的气息。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周济带着萧往上了三楼，推开一扇写着“储藏室”的门。
里面是个小阁楼，堆满了旧书和档案。周济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相册，翻开其中一页——那是去年省赛的合影，萧往站在第二排最边上，脸色苍白，右手腕上缠着绷带。
“知夏姐说，她当时就注意到你了。”周济的声音很轻，“因为你的眼神，更像是一个受害者”
萧往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自己的脸。那时的他还不知道，未来会在另一个城市遇见周济，会有人为他系上铃铛手链，会对他说“你现在有我了”。
萧往低着头愣了很久。
阳光透过阁楼的小窗斜斜地照进来，在泛黄的照片上投下一道温暖的光痕。萧往的指尖停在照片中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腕处，那里现在戴着周济送的红绳铃铛。
“那时候...”萧往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阁楼里沉睡的尘埃，“我以为再也不会参加任何竞赛了。”
周济合上相册，木质封面发出轻微的闷响。他转身靠在书架上，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投下细碎的阴影。
“但现在你回来了。”周济说，“而且赢得漂亮。”
“你很喜欢这种感觉，不是吗？”
萧往抬头，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储藏室里很安静，静的能听清眼前人的鼻息。沉重。
周济没有说错，他的确很喜欢这种感觉，被万众瞩目、被高高捧被所有人仰望的感觉。只有这时候，萧往才会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周济。”萧往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哑，“如果...如果我没考好呢？”
周济低声笑了，撑在旁边的柜子上：“那又怎样？”他的指尖擦过薄薄的一层灰尘，带着阳光的温度，“你依然是萧往。”
依然是那个在阳光下低头晃动手链的少年，依然是那个会为一道题皱眉思考的同桌，依然是……
阁楼的窗户被风吹开，夏日的风裹挟着远处操场的喧闹声涌进来。萧往手腕上的铃铛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和周济手腕上的那枚遥相呼应。
“走吧。”周济起身拍了拍手“时间还早，回宿舍给郝子报个平安？”
他们离开老图书馆时，夕阳已经西沉，天边铺满了绚丽的晚霞。校园广播里正播放着轻快的音乐。
周济低头打字，萧往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跟上。”
“啊？”
周济站在萧往身侧，把手机拿到萧往面前，屏幕上是郝子涛刚发来的消息：[考完别乱跑，成绩七点公布，记得视频连线，我和你赵老师先回永安了。]
萧往点点头，手腕上的铃铛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石板路上交叠又分开。路过公告栏时，萧往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去年的光荣榜还没撤下，他和齐司铭并列第一的照片已经有些褪色。
“看什么？”周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浅色的瞳孔倒出公告上微笑的齐司铭。
萧往摇摇头，伸手将自己的那张照片撕了下来，对折两次塞进口袋。“走吧。”
回到宿舍。萧往摊在椅子上发呆，直到周济的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
“没发烧。”周济的声音很近，“但你在发抖，不舒服吗？”
萧往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正不受控制地轻颤。他坐起身，腕间的铃铛发出细碎的声响。“只是...有点累。”
窗外，暮色渐渐深沉。周济关掉顶灯，只留一盏台灯，暖黄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模糊了边界。他坐到萧往身边，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那个铃铛。
“萧往。”周济突然连名带姓地叫他，“看着我。”
萧往抬头，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台灯的光在周济睫毛上跳跃，在他眼下投下细密的阴影。太近了，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周济的睫毛很长，耳朵上有一颗痣。他长得很精彩，生活也很精彩。
“无论结果如何，”周济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明天太阳都会照常升起，而我会一直在。”
“你是文科生吗？”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郝子涛发来了视频邀请。
屏幕上很快挤满熟悉的面孔，郑一航在后排夸张地挥舞手臂，何年年安静地微笑，郝子涛扶了扶眼镜：“怎么样？题目难不难？”
“还行。”周济把手机支在桌上，“有原题。”
“也不看看谁的学生。”赵序也在旁边。
郑一航的嗓门穿透屏幕：“我就知道！你俩太厉害了！我跟年年打赌你们能进前三！”
“安静点。”何年年伸手拍了他一下。
七点整，淮阳一高的官网准时更新了成绩公告。周济刷新页面时，萧往闭上了眼睛，平静的呼吸被打乱。
“萧往。”周济的声音有些哑，“你看。”
总分榜上，永安一高赫然排在首位。而个人成绩第一的位置，写着萧往的名字——比第二名高了3分。
“又让你赢我了，”周济伸手比了个三“明年这三分我可是要讨回来的。”
视频那头爆发出欢呼，郑一航的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萧往愣愣地盯着屏幕，直到周济用力捏了捏他的手。
“恭喜！”郝子涛鼓了鼓掌“什么时候回程？明天吗？”
“嗯。应该？”
次日清晨。萧往有点没睡醒，也不知怎么的，他争分夺秒的做了好多梦。
梦到齐司铭拿着美工刀追他，梦到自己在黑暗的器材室里拼命拍门，梦到去年省赛颁奖台上刺眼的闪光灯……这些梦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周济都会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站出来。
……
“萧往？”
周济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床单上投下一道金线。萧往眨了眨眼，发现周济已经收拾好行李，正站在床边看他。
主包又一次忘记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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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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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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