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怎么样了?”南叶青嚼东西很快,咽下桃子就发问。
陈平年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他有些顾及什么似的,小声回答:“昨天下午接到铃铃就带她去了医院,只说身体各方面都没有问题,我们就把孩子接回来照顾了,谁知道一直没醒……”
“刚刚好像醒了,”姜佳插道,“我叫平年的时候,看铃铃眯着眼睛,嘴唇一抖一抖的……你们什么时候去看看?”
南叶青理解的点点头,说再了解一点情况就去,姜佳看起来是真的在担心陈铃铃的安危,陈平年的状态却不对劲,他似乎老想回头看。
“还需要了解什么?”
“陈铃铃一直十分优秀,我听说不论是学校还是公寓,大家对她的评价都很高,你们有想过她为什么会沾染这些吗?”南叶青问。
夫妻俩都犹豫了,姜佳看陈平年,陈平年摘眼镜揉鼻梁。
见此,南叶青眯起眼,故作严肃:“不能了解前因后果,我们也不好判断不是,万一出了差错……”
陈平年一拍大腿,有些泄气:“还得从我说起……我出生在山村,每家每户都祭拜一个神明,但我小时候在镇里读书,听老师讲封建迷信,就顶撞了山神,肯定是它追来了。”
和余温说的大差不差,南叶青看了眼旁边不知是睡是醒的人,继续提问:“具体是怎么顶撞的?”
“在村里,每年夏末会举办一次祭祀,祭祀前一晚每家每户准备三种贡品,摆在大门外,大多是食物,不过实际上第二天除了有点脏,食物一点动过的痕迹都没有。”陈平年抿了抿唇,“所以,我晚上偷偷起来,吃掉了一种贡品……就是想证明这些都是假的。”
姜佳捂嘴流泪起来:“先生,你有什么办法吗?”
南叶青没说话,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红绳,不知不觉,联想到里世界里见到的神龛,盯着陈平年问:“你还记得你们是如何称呼山神的吗?”
陈平年皱着眉,思考半响:“不知道是哪三个字,因为村里基本上都用方言喊,记得音是……乌皎满。”
“月亮。”一直闭眼的余温终于出声。
“什么?”陈平年困惑。
“我说,乌皎满的意思是月亮。”余温坐直身子,“继续说,那场祭祀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家里人发现缺失的贡品,一开始还以为是神仙显灵,我很得意,幻想自己告诉他们之后,他们也会和我一样相信这世上没有神。”
“没有被野猫野狗吃掉的可能吗?”南叶青问。
“没有,从我记事起就没有这种情况,因为祭祀时,每家需要挑选三个人端着贡品,围绕祭坛转圈,使者会在祭坛上起舞,祭祀吟唱经文,能看见贡品都是完整的。”
陈平年手指不安地纠缠在一起:“那天,最先发现端倪的是父亲,不知道他怎么一下就揪出我,满脸狰狞,将我拖向半山腰的祠堂,说我犯了大罪。”
幼小的孩子因为恐惧哭喊挣扎,祈求饶恕,可父亲壮实的手臂牢牢扣着他双手,强硬的将他扔到祠堂地上。
他本能的否认,称自己没有偷吃,回应的,却是兜风的藤条。
等他奄奄一息从地面爬起来,祠堂大门已经关闭,他需要独自一人面对神像赎罪。
那坐神像盖着红布,轮廓像一座大山。
孩子跪坐在地面,倔强的瞪视它。
有风吹过他的脸庞,不知从哪儿来的,他看见红布被掀了起来,他捏着拳头,势必要看清它,否认他。
红布落了一角。
没有神像。
一只没有瞳孔的眼正看着他。
它的虹膜像蜗牛壳一样,一圈一圈。
陈平年因回忆陷入极端恐惧当中,他抱住头,浑身发抖,几近抽搐,姜佳急忙从茶几柜里拿出一把竹哨,一边吹着,一边抱住他。
南叶青和余温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两人怪异的操作,直到陈平年在哨声下浑身震颤几秒,慢慢缓和下来。
余温站起身,说去看看陈铃铃,南叶青起身跟上,留夫妻二人独自相处。
陈铃铃的卧室在最里面,有些昏暗,南叶青拉开了台灯,灯光照亮床头,以及陈铃铃苍白的脸庞。
卧室不大,很整洁,可以说有些不像个高中女生的私人空间,书桌挨着床头柜,书架上放着些必读名著,过去的课本,书桌上摆放着几堆崭新作业本,笔筒。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装饰品,没有小卡贴纸,没有漂亮的笔记本,没有任何孩子喜欢的物件,连笔也只是考试专用签字笔。
就好像她只有学习这一件事做,不再有任何爱好一样。
余温坐到床边,打开了他的包,从里面取出两朵纸花,放到陈铃铃枕边。
“这朵花只需要十七个步骤,昨天她刚满十七岁。”余温点了点简易的那朵花。
“这是蓝楹花,我用了36步,附赠给她。”
另一朵较为复杂的纸花静静靠在五角花旁边,仿佛一对依偎的友人。
南叶青闻到一丝阴谋的味道:“她死了?”
问的是陈铃铃。
余温扫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神情安详的姑娘,反问他:“你觉得,一个被膧鬼吃掉内脏的人,如何活着?”
南叶青一哽,他猜到这个家里至少有一个人被用来当作膧鬼的容器,但并不太愿意是陈铃铃。
毕竟这是一个才十七岁的姑娘,她的人生本该漫长。
南叶青拉开书桌的第一层柜子,那里放着一些较为重要的东西,身份证、几张不同的准考证、毕业合照……
嗯?
合照下面有一张双人照,有些旧了,估计是很久之前拍的,年幼的陈铃铃靠在另一个微笑的女人怀里,背景是一条柏油路,路旁有一排景观树,开出蓝色花朵。
蓝楹花?
合照下面是陈铃铃中考的成绩单,一排扫过去均是高分,总分710。
南叶青短暂的愣了一下,虽然他没上过高中吧,但也知道这个成绩直接去江都读重点高中完全没问题,如果陈平年夫妻正常的话,不可能乐意天才女儿留在乙围楼这破地方。
虽然他们本身嫌疑就很大。
“余温,你和陈铃铃认识吗?”
“她的那本民俗杂谈是在我店里买的。”余温说。
南叶青:“?”
你店里都卖些什么糟糕东西?!
“然后呢,你当时看见她身上的膧鬼了吗?”
“看见了,”余温顿了顿,“看见了又怎样,我不是慈善家。”
南叶青无语,但余温说的没错,他不是善人,没有义务救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具体的故事,只有他自己去探寻。
“你有办法让她动起来吗?”南叶青关上柜子,从笔筒里取出一支笔,几步走到床边。
“我看着像赶尸人吗?”余温笑起来。
不过他还是站起身,将纸花分别别在陈铃铃的左右耳,片刻后,女孩缓缓睁开眼,木头人似的,上半身缓缓挺了起来。
南叶青眼睛有点痒,他第一次见纸花能操控丢了魂的空壳。
不过现在不是质疑的时候,他将红绳取下来,对折穿在手指里,拉开几条红线。
翻花绳。
他坐到陈铃铃面前,将花绳递出去,温声道:“我想看你,翻一口‘井’出来,可以吗?”
陈铃铃木纳地抬起手,血色尽失的手指勾住红绳,缠绕翻转,拉出一口漂亮的“井”。
南叶青露出职业假笑,摸了摸陈铃铃的头,随后接过红绳,将其一圈圈均匀地缠绕在圆珠笔上,打了个结。
“先回去吧,在这里看不安全。”
两人复原陈铃铃的身体后离开卧室,出门就看见陈平年在妻子的搀扶下对着空荡荡的桌子作揖,嘴里不断念着什么。
注意到有人接近,两人抬起头来,都大汗漓淋,好像刚刚经历了什么恶战。
“……铃铃怎么样了?”姜佳探头询问。
余温先一步回答:“让她的身体再睡会吧,我们会带它回来的。”
姜佳还想说什么,被陈平年按住了手。
两人打过招呼后离开了公寓,这里离旧城远,南叶青必须抓紧时间,提议找家旅馆,结果还爆满没有双人房了,只好租了间单人房。
余温没有手机,理所应当花南叶青的钱。
进了屋子,南叶青坐到床边,拿出缠着红绳的笔,看了余温一眼。
余温则无视他进了洗手间。
南叶青叹了口气,将笔横着含在口中,抬起手,十指相对,结印。
意识飘飘悠悠,好像浮在水中……
意外的是,他没有感到战栗,而是张开四肢,一动不动的使自己不溺水。
直到有人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拖上岸。
“铃铃?铃铃?”
女人焦急的抚摸着陈铃铃的脸,南叶青看见,是双人照里的女人,扎着颗丸子头,皮肤状态不太好。
“铃铃?”女人见陈铃铃缓过神,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吧,怎么掉进水里了?”
陈铃铃嘴唇蠕动,有气无力喊到:“岑老师……”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