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童栖尽职地照顾着燕鸣昼,但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发生了变化。一种小心翼翼的客气弥漫在空气中,仿佛都在避免触碰那个未言明的话题。
燕鸣昼的身体逐渐恢复,但童栖能感觉到他心事重重。有时童栖会发现他望着窗外大海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份工作邀请函的边缘——童栖偶然瞥见它被放在书桌显眼位置,似乎暗示着一个即将做出的决定。
第三天早晨,童栖照常前去探望时,发现燕鸣昼已经起床,正在厨房准备茶。他看起来几乎完全康复了,只是眼底有一丝疲惫。
“我觉得今天应该由我来招待你了,”燕鸣昼微笑着说,递过一杯刚泡好的茉莉花茶,“这些天真的非常感谢。”
童栖接过茶杯,心中却是一沉。这种客气的感谢听起来像是告别的前奏。
“你的烧完全退了吗?”童栖问,尽量让语气自然。
“差不多了,”燕鸣昼点头,“多亏你的照顾。”
两人端着茶来到面朝大海的露台。晨光中,海面平静如镜,只有偶尔飞过的海鸟打破这片宁静。
“童栖,”燕鸣昼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严肃,“有件事我需要告诉你。”
童栖的心猛地一跳。来了,他终于要宣布离开了。
“其实,我……”燕鸣昼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两人对视一眼,燕鸣昼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快递员,递上一个厚厚的信封:“燕先生吗?有您的加急快递,需要签收。”
燕鸣昼签收后回到露台,皱着眉头拆开信封。童汐注意到他的表情从疑惑变为震惊,最后变得凝重。
“怎么了?”童栖关切地问。
燕鸣昼沉默地将信纸递给童栖。这是一封来自国家康复医学中心的信,内容让童栖也吃了一惊——不是催促燕鸣昼接受工作邀请,而是通知他由于资金调整,该职位暂时被冻结,可能半年内不会重启招聘。
“这...”童栖不知该作何反应。燕鸣昼不会离开了,但这似乎并不是他期待的消息。
燕鸣昼突然笑了起来,一种释然中带着苦涩的笑声:“命运真是讽刺,不是吗?我挣扎了这么久,最终却不需要做出选择了。”
童栖谨慎地问:“你原本打算接受吗?”
燕鸣昼长叹一声,望向大海:“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转回头看着童栖,“这也是我想跟你谈的事情之一。”
他起身走进屋内,拿出那个童栖再熟悉不过的信封:“我想你已经看到这个了。”
童栖脸颊发热,既想否认又知道否认无用,最终点了点头。
“一个月前收到邀请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拒绝,”燕鸣昼平静地说,“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不想再回到喧嚣的城市和医院环境。”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轻轻划过信封边缘:“但后来我开始犹豫。或许这是命运给我的第二次机会,一个用我的经验和伤痛去帮助他人的机会。而且……”
“而且?”童栖轻声催促。
“而且我觉得也许我需要改变,”燕鸣昼的声音变得更轻,“最近,一些……情感上的波动让我意识到,我可能陷入了另一种形式的逃避。”
童栖的心跳加速:“情感上的波动?”
燕鸣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来吧,我带你看点东西。”
童栖跟着燕鸣昼来到一间他一直以为是储藏室的小房间前。燕鸣昼打开门,童栖惊讶地发现这是一个小而整洁的工作室。
墙上挂满了各种非传统方式创作的艺术作品——正是童栖在燕鸣昼素描本上见过的那种风格,但更加成熟和大胆。工作台上散落着各种工具和材料,中央摆着一幅尚未完成的作品。
最让童栖震惊的是,在工作室的一角,整齐地放着几个画框,里面全是他的画作——包括那些他自以为失败后被丢弃的草图。
“你……”童栖说不出完整的话。
燕鸣昼有些不好意思:“我很抱歉没有经过你同意就收集了这些。垃圾回收日我看到它们被扔掉,实在不忍心让这么好的作品被处理掉。”
他指向那幅未完成的作品:“这是我尝试用新的方式创作的。受你的风格启发,但加入了我自己的理解和感受。”
童栖走近细看。那是一个双人背影的抽象画,两人站在海边,面向夕阳。虽然简洁,却充满了情感张力,那种默契与陪伴感几乎跃然纸上。
“这是...”童栖的声音哽咽了。
“这是我想象中的我们,”燕鸣昼轻声说,“风暴那夜之后,我一直在尝试捕捉那种……连接感。”
童汐转身面对燕鸣昼,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所以你也有……?”
“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燕鸣昼终于坦白,“那天你在海滩上画画,那么专注,那么生动,像一道光照进了我过于平静的生活。”
他走向工作台,打开抽屉,取出一个小木盒:“这是我为你做的,本来想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童栖接过木盒,打开后发现是一个手工制作的贝壳风铃,比之前那个更加精致美丽。每个贝壳都被仔细打磨抛光,用几乎看不见的银线串联,中心坠着一小块深蓝色海玻璃。
“李奶奶说的传说可能不全是假的,”燕鸣昼的声音温柔,“海风确实带来了某些特别的东西。”
童栖的眼睛湿润了。他放下风铃,突然想起什么:“等我一下!”
他飞奔回自己住处,从衣柜深处取出那幅包裹好的画像,又迅速返回。在燕鸣昼疑惑的目光中,他小心地拆开包裹,露出那幅肖像画。
这次轮到燕鸣昼震惊了。他凝视着画中的自己,手指轻轻拂过画布上的笔触,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本想在那天送给你,”童栖解释,“但发现你生病了……”
“所以那天你确实留下了东西,”燕鸣昼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是自己发烧产生的幻觉。”
两人相视而笑,空气中那种小心翼翼的紧张感终于消散,被一种温暖的理解所取代。
“我想我拒绝那份工作的真正原因现在已经很明显了,”燕鸣昼轻声说,向前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有些东西比职业发展更加珍贵。”
童栖抬头望着他,心跳加速但不再恐惧:“比如?”
“比如第二次机会,”燕鸣昼的手指轻轻拂过童栖的脸颊,“比如和一个勇敢的年轻人一起探索未来的可能性。”
他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这一次没有人移开。童栖感受到燕鸣昼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嘴唇,闻到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海风与雪松的气息。
当燕鸣昼终于低头吻上他时,童栖感到的不是惊讶,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圆满,就像潮水终将拥抱沙滩,就像海风终将吹响风铃。
这个吻温柔而试探,仿佛在无声地询问着一个等待已久的问题。当两人缓缓分开时,童栖在燕鸣昼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以及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明亮希望。
窗外,海风拂过,新制作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仿佛在为这一刻伴奏。
燕鸣昼额头轻抵着童栖的,声音低沉而温暖:“我知道这可能有点突然,而且我们还有很多需要讨论的事情……”
“我不觉得突然,”童栖微笑着打断他,“我觉得它已经酝酿了很久,就像风暴前的海面,看起来平静,实则早已暗流涌动。”
燕鸣昼笑了起来,那双浅褐色的眼睛闪烁着愉悦的光芒:“你总是能用最诗意的方式表达事物。”
他拉起童栖的手,轻轻摩挲着他手腕内侧柔软的皮肤:“所以……我们试试看?”
童栖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抚过那道疤痕:“我很乐意。”
这一刻,童栖明白了一些事情:伤痛不会完全消失,但它可以转化为力量;孤独不会永远持续,只要你愿意打开心门;而爱情,就像海风,当你不再抵抗它的来势,它反而会温柔地充盈你的每一个角落。
远处传来海浪声,如同大自然为这对刚刚确认心意的恋人献上的掌声。而在小工作室里,两幅并排放置的画作——一幅是童栖笔下的燕鸣昼,一幅是燕鸣昼心中的两人——仿佛也在无声地对话,诉说着一个关于艺术、治愈和爱的故事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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