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心意后的日子,像被海风重新擦亮的玻璃,明亮而透彻。
童栖发现自己画笔下的世界变得不一样了。色彩更加大胆鲜活,笔触更加自由奔放。他不再试图精确复制眼前的景象,而是捕捉那些瞬间的感受——晨光中燕鸣昼侧脸的轮廓,午后两人并排阅读时交织的呼吸声,傍晚携手漫步沙滩时脚底沙粒的触感。
燕鸣昼的工作室正式向童栖开放。他们开始尝试合作创作,将燕鸣昼的抽象风格与童栖的写实技巧奇妙地融合。燕鸣昼教童栖如何用非传统工具作画——海绵、树枝、甚至手指,解放对“正确方式”的执着;童栖则帮助燕鸣昼重新认识自己的艺术价值,不再将之视为“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一个雨后的下午,两人在工作室里共同完成一幅大型画作。燕鸣昼用拓印的方式创造背景纹理,童栖在上面添加细腻的细节。不知不觉中,他们的手肘相碰,肩膀相倚,呼吸同步。
“知道吗,”燕鸣昼突然开口,手中的画刷并未停下,“我从未与人这样合作过。以前总觉得艺术是孤独的事业。”
童栖微笑,在画布右上角添上一笔亮色:“感觉如何?”
“像二重奏,”燕鸣昼思考片刻后回答,“各自独立却又和谐统一。”
完成画作后,两人退后几步欣赏。海天交融的背景上,两个抽象的人影并肩而立,既像要融入自然,又像要从画中走出。既有燕鸣昼的风格大气,又有童栖的细节精妙。
“它需要个标题。”童栖说。
燕鸣昼凝视画面良久,轻声道:“‘共生’,如何?就像海葵和小丑鱼。”
童栖的心轻轻一震,点头赞同。
日子就这样平静而充实地流逝。童栖的租期即将结束,但这个事实被两人心照不宣地回避着。直到某天早晨,童栖接到经纪人的电话,询问归期和新作进展。
挂断电话后,童栖发现燕鸣昼站在门口,眼神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你要走了?”燕鸣昼轻声问。
童栖看着窗外的大海,又回头看看燕鸣昼,突然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海边小镇,这栋面朝大海的小屋,这个长发温柔的男人,已经成了他再也不愿离开的风景。
“我不想走,”他坦白道,“但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燕鸣昼走近,握住他的手:“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引导童栖来到书房,打开电脑,展示一份详细的计划书——“滨海艺术疗愈中心”。
“这些年我一直在零星地做艺术疗愈工作,但从未系统化,”燕鸣昼解释,“最近与你合作的过程让我意识到,也许可以更大规模地做这件事。”
计划书中详细规划了一个结合艺术创作与心理疗愈的工作室,面向不同人群提供艺术疗愈服务,同时也是一个艺术家交流创作的平台。
“我们需要一个专业的画家,”燕鸣昼看向童栖,“而我需要一个合作伙伴。”
童栖一页页翻看计划书,心中激动与忐忑交织:“这太突然了……我需要时间考虑。”
“当然,”燕鸣昼理解地点头,“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都不会改变我们之间的一切。”
那天晚上,童栖独自来到海滩散步。月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潮水轻轻拍打沙滩,像温柔的呢喃。
他回想这几个月的变化——从初到时的心灰意冷,到如今的灵感迸发;从看待艺术为职业负担,到重新发现创作的纯粹快乐;从孤独的自我怀疑,到被爱与理解滋养。
远处,他看见燕鸣昼也来到海滩,但没有靠近,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给予他思考的空间。
这一刻,童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答案。
他走向燕鸣昼,海风吹起他的衣角,也吹动了燕鸣昼的长发。两人在月光下相视而笑,无需言语,已然心意相通。
“我有个条件,”童栖故意板起脸。
燕鸣昼挑眉等待。
“工作室必须有一面朝海的大窗户,”童栖忍不住笑起来,“还有,要挂上那个贝壳风铃。”
燕鸣昼大笑,将童栖拥入怀中:“成交。”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而充实。童栖续租了小屋,开始与燕鸣昼共同筹备艺术疗愈中心。他们选定了镇上一处闲置的海边仓库,亲自参与改造设计。
童栖发现燕鸣昼不仅有艺术天赋,还有惊人的实践能力——他能够熟练使用各种工具,设计照明系统,甚至计算建筑结构的承重。
“火灾后我学了很多东西,”燕鸣昼解释,一边安装新窗户,“发现自己动手创造东西很有疗愈效果。”
童栖则负责室内设计和色彩方案。他选择了一种让人联想到沙滩和海洋的柔和色调,搭配明亮的活动区域,营造既宁静又充满创造力的空间。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不可避免地遇到了挑战和分歧。有时是对设计理念的争论,有时是对工作进度的焦虑。但每次争执后,他们都能找到妥协的方式,往往融合双方的想法,产生比原先更好的方案。
一个傍晚,当他们终于挂上“滨海艺术疗愈中心”的招牌时,燕鸣昼突然说:“知道吗,这个过程让我想起了海浪。”
童栖好奇地看他。
“每次退潮都不是真正的离去,而是为了下一次更充分地归来。”燕鸣昼微笑,“我们的争论就像退潮,而和解后的创意就像更丰富的涨潮。”
童栖被这个比喻打动,轻轻握住燕鸣昼的手:“你总是能看到事物最美的一面。”
开业日选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镇上许多居民都前来参观,对改造后的空间赞不绝口。李奶奶送来了一大束野花,老陈端来了特制的海鲜点心。
最让童栖感动的是,燕鸣昼悄悄邀请了几位他曾经帮助过的人——一个通过艺术治疗走出抑郁的年轻人,一个用绘画表达失语症患者,一个在陶艺中找到平静的退伍军人。
他们各自带来了一件作品,作为送给新中心的礼物。每一件作品背后都是一个关于疗愈与重生的故事。
当晚,当所有宾客离去,童栖和燕鸣昼独自坐在面朝大海的露台上,分享一瓶红酒。
“今天那位年轻人,”童栖轻声说,“他说你救了他的命。”
燕鸣昼摇头:“不是我,是艺术。我只是引导他找到了表达的方式。”
“你就是用这种方式看待自己的伤痛的,不是吗?”童栖忽然明白,“不是把它视为需要隐藏的缺陷,而是转化为帮助他人的力量。”
燕鸣昼沉默片刻,缓缓点头:“痛苦若只停留在个人层面,就永远是痛苦。但当它能够转化为理解和支持他人的能力,它就变成了...”他寻找着合适的词语。
“礼物。”童栖接上。
燕鸣昼眼中闪过感动的光芒:“是的,礼物。”
海风渐起,吹动了新挂在窗前的贝壳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童栖依偎在燕鸣昼身旁,感受着他手臂的温度。
“我昨天接到了一个新的展览邀请,”童栖突然说,“在市中心画廊,主题是‘海与风’。”
燕鸣昼欣喜地转头:“太好了!你答应了吗?”
“我说我需要考虑,”童栖微笑,“因为这次我想展出我们的合作作品。而且……”他停顿一下,“我想邀请你作为联合艺术家参展。”
燕鸣昼怔住了,眼中涌现复杂的情感:“童栖,我已经很久……”
“你的艺术从未停止,只是改变了形式,”童栖坚定地说,“是时候让更多人看到了。”
燕鸣昼长久地凝视着大海,最终轻轻点头:“如果你与我一起。”
月光下,两人手指交缠,无需更多言语。远处海浪声阵阵,如同永恒的承诺。
童栖终于明白,他对海风上了瘾——不是因为它总是温柔,而是因为它教会他如何在与礁石的碰撞中唱出歌谣,如何携带远方的故事,如何在每一次离去后必然归来。
而爱,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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