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躺在地上的手枪,元乔后知后觉‘啊’了一声。
这是许锡被那个小男孩推搡的时候落下的吧?
捡起手枪,元乔指间多了一层灰,他也不管,只用指腹细细摩挲着枪身,垂眸半刻,向空荡无人的前方看去:“许锡先生……让我去抓狙击手可以吗?”
冷风卷带起灰尘掠过脸侧,将元乔略长的黑发揉弄得有些凌乱,那双深黑的眼嵌在透白脸上,带些请求微垂着。
“……真的吗?”周围一片寂静,可元乔得到肯定回应般抿起唇,乖巧笑一下,“这样的话,那就拜托您照顾那个诱饵了,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的话我会第一时间联系您的。”
说着,他再无暇舞台剧,敛下情绪朝最前方的大楼疾速穿行,兴奋的种子重新在心底生根发芽,唆使着他的步子随风轻巧飘起。
一路畅通无阻飘至大楼边。
这大楼像是个居民楼,整面墙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窗户,看着废弃了许久,窗上的玻璃都碎得差不多了,墙皮上印着的红色‘拆’字也剥脱得有些看不清,冷风呼呼中,总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阴森感。
从小巷阴影处探出半个身子,元乔朝大楼盯过两秒,再不耽误脚下步子,紧了紧手枪,猫似的朝里头跃入。
无声无息。
楼内比之楼外更是不遑多让,看过大楼内掉得只剩线条印子的布局图,元乔顺着楼梯一路往上,但才爬到三层,他就脚下一顿,再不迅速,盯着台阶微觑起眼。
这是……
手环依稀亮起照明灯光,将空气中飞扬的灰尘照得分明,也将台阶上井然的脚印子暴露无遗。
横纹鞋底,印子较大,像是个男性,步幅也大,十几阶的楼梯几步就跨过,只有一串,看起来是一个人的。
但——
“是两个人的。”元乔蹲身细辨,用手指摩擦一下脚印上的灰尘,顾自嗫喏一句。
虽不明显,但还是能发觉到脚印的异样——脚印尖端的横纹比之中间部分稍有浅淡,暴露出其他的线条,像是只小狗的头?反正不可能是横纹的,而且,虽不明显,横纹鞋印的步幅比之小狗鞋印的稍有收敛,鞋印外轮廓被加粗般不自然地重合在一起。
这……简直就像是有人穿着大一码的鞋子,故意踩着原本的脚印往上走。
为什么?
搓着指尖的灰尘,元乔一路兴奋跃动的心脏滞了一下,他思索着沉下眼,开始熟练分析情况。
而后——
……不好!
脑内一闪,他突而想到些什么般揪着眉迅猛起身,再不像之前般轻手轻脚,护着手枪大剌剌往上冲,举起枪从八楼一路排查,最后终于破开了狙击手所处的房间。
空荡荡一片。
果然。
虽预见眼前场景,但元乔还是忍不住低‘啧’了一声。
果然,那个狙击手被人抓了。
那个横纹鞋印的主人就是来抓狙击手的人,不然说不通它为什么那么小心翼翼。
第三方势力?组织内分歧?
将窗边孤零零躺着的几个空弹壳捡起、攥紧,元乔的眼底全是兴奋得不到满足的忿忿,但现在不是发泄的时候,他强压下情绪朝许锡联络过去。
“滴答、滴答——”
通讯连接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看着摊在掌中已然冷却的空弹壳,元乔脑海中再次重现狙击手穿楼狙击的那一枪。
一枪命中,很漂亮的一枪。
这种水平元乔鲜少见到,就是他自己,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五次只大概能中三次。
因为这种程度的狙击,不光要精确计算子弹穿透多层玻璃后的轨迹偏移,还要修正五百米距离下的风速、湿度、地转偏向力,对计算力和水平要求很高,不是一般狙击手能完成的。
摩挲起弹壳,元乔眼底的欣赏忍不住弥漫开。
好想见一见这个人,即使是敌人。
但……人却不知所踪了。
遗憾和怨怼将欣赏吞噬,元乔暗下眼底,想起那个横纹鞋印,轻摩起后槽牙,星星点点发起了火。
绝对要把那个横纹鞋印的主人找出来!
想着,他再次压下心底情绪,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通讯器,而后,就听一直等待接通的‘滴答’被一声接通的‘咔嚓’所替代。
见状,他没有立刻出声,而是咬着下唇静置半刻,才俯首对通讯对面的人一字一句道:“抱歉,许锡先生,任务失败,那个狙击手不在大楼里了……”
声音中带些若有似无的委屈。
但——
“是吗?”回应他的不是许锡,却是一道陌生、粗犷的冷笑,“呵,还真在那里!去、现在正是机会,他手上的枪应该没多少子弹了,今天晚上他们两个一个都别放过,都收拾干净了!”
后面一句像是和那头的其他人说的,声音带些满脸横肉的狠厉,在通讯器的干扰下也不减分毫。
闻言,元乔一愣,心脏被攥住般强力一滞。
他来不及做出什么表情,只夹带着几丝惊色确认般朝窗外望去,而后,就见他们方才藏身的小巷处亮起好几道手电筒的光柱,几片衣角在小巷内穿梭,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这头而来,带头的已经大跨进了大楼,手上的枪蓄势待发。
“哒哒哒!”大楼内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已经到了大概六层,还在疾速往上,现在,仅剩最后逃生的几分钟。
动作快一点的话,还有机会绕到大楼侧腹的逃生梯,从那里突破。
但——
元乔却是定在窗口不动。
他的眼神还在那片小巷中来回梭巡,妄图找到许锡的所在。
没有、没有、没有!
许锡消失了、被抓了、死了?
一片沉黑之中,只见一道光柱定定不动,元乔冷眼盯去,就见被许锡救过的那个小男孩,正拖着渗血的大腿弓站在一男人身前,任由一男人将头发揉搓得凌乱。
一副受嘉奖的样子。
见状,元乔略顿一下,立刻就明白了一切,他面上再无诧异,只用眼神咬上小男孩的身影,不带情绪笑一下:“看吧。”
尾音在空荡房间回荡,最后,被一声破开房门的巨响震开。
追他的人,已经到门口了。
……
“无论如何,先找到阳之介!”收到紫院阳之介失踪的消息后,博士紧蹙的眉再也没松下过,他将手中解剖的手术刀攥紧,一刀插向手术台上已然冷却的身体,对通讯另一头的人命令道,“让组织里没事的人都去找,不惜一切代价!”
“博……博士,”通讯对面的人被博士吼得一愣,“紫、紫院他说不定和之前一样完成任务后躲哪里玩去了,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我、我们最近不好冒头,不光是协会的人,贝尔德林家的那个夫人也暗地里派了人盯我们,我们——”
“闭嘴,就按我说的来!”博士再无往日的稳重,咬牙切齿,“我把阳之介借给你们的时候你们怎么答应的?怎么去的怎么回!告诉刘标,要是阳之介带不回来我要他好看!”
说着,博士切断通讯,将手环朝托盘中用力一摔,却没摔进,反而滚落下来,一路滚到了手术室门口。
见状,博士更是气,他红着脖子去踹,但一转头,却见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身形颀长的男人,这男人上半身隐匿于黑暗,看不清脸,只能从他手背上深浅不一的疤痕判断身份。
“……老板?”认出眼前的人,博士一愣,冲脑的怒气稍微泄下些,但还是隐约带着燥意,似是在抱怨对方碍事。
他盯男人两秒,将身上溅满血点子的隔离衣脱下丢在地上,朝手术室外走去,和男人面对面站定。
“您回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您——”
“听说组织最近和协会对上了?”不待他说完,话就被老板平静的语调断开,就见他勾起个摸不清情绪的笑低看过来,修长手指一下一下闲情敲着。
一副问责的意思。
明明平常和吉祥物一样,下面的人做什么都不会管。
“也不算对上,”博士一点不惧迎上视线,他将外放的情绪彻底收回,含糊其辞,面上沟壑精明地刻着,“孜尔曼克区就是这种混乱的地方,有小摩擦很正常。最近底下的人是调皮了点,但风头过了还和往常一样,您就和以前一样放宽了心,下头的事都交给我就行。”
“是吗?”老板却是不像往常一样做甩手掌柜了,他俯瞰下去,手指攀上博士的肩膀,眼中笑意带些刺,“你们怎么贪玩都没关系,但要是对协会的人动手的话……”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只是搭在博士肩膀上的手力度加大些,几乎要把肩膀掐个对穿。
“明、明白!”博士被他掐得龇牙咧嘴,忙不迭点头。
暗地里却淬毒了眼神。
……
“砰!”
一声血液四溅的声音之后,就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门口的人半张着嘴,顶着额上的血洞跪瘫在地上,手上没来得及端起的枪应声摔落。
元乔没回头,保持着持枪的动作定几秒,才收敛了瞪向窗外的视线。他朝门口走去,眼中的黑色线团般杂乱跃动着,最后被地上血色浸染得平静、死气。
“要快点把他们都杀掉才行……”
他嗫喏着将地上枪支弹药搜刮干净,一步步朝走廊外而去,一点不避退地开始搜寻追捕他的喽啰。
“不然的话,许锡先生就要被他们带走了。”
枪火闪烁间,他的鞋底被不断流淌开的红色透湿、打滑,确认击毙所有人后,他从满是弹孔的墙角探出身,从满地肢体中平静绕过,一路往下跃出大楼。
而后,猎犬般朝小男孩那头疾速而去。
月光寒水般倾斜而下,他的影子在废墟间无声无息闪过,在小巷杂七杂八的影子中融合、分离,再融合、再分离,只差不到两百米就要踩到小男孩的影子。
而后——
“等大楼那边完事了,把大楼那个和这个都装货送过去,”灵敏跃过杂物堆,就听一道满脸横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背着点老板,处理干净点,明白了吗!”
是通讯中的声音。
“明白了,标哥!”
是喽啰。
谈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这就意外着距离已经很近了。
元乔脚步加快些朝那头冲刺而去。
但下一秒——
“把手举起来。”一道贴着背脊的声音突兀从后而来,声音用了变声器,听不出男女,幽幽的,鬼魅一般无声无息。
被……发现了吗?
感受到后脑被枪抵住,元乔收敛了往前冲的姿势,蹙眉低‘啧’一声,终是乖巧将搭在枪上的手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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