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国际机场的广播里传来轻柔的德语播报,顾迁迁紧了紧风衣领口,拖着登机箱穿过人群。三天前,姜教授告诉她江源在维也纳的调查突然中断,最后一条信息只有简短的"档案室,钢琴机械"几个字,之后便杳无音信。
"女士,需要出租车吗?"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司机用英语问道。
顾迁迁摇摇头,拿出手机查看姜教授发来的地址——江源在维也纳租住的公寓。她选择了地铁,这样更不容易被跟踪。车厢里人不多,她坐在角落,右手无意识地揉搓着左手腕。窗外闪过维也纳的城市景观,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和现代高楼交织在一起。五年前,她曾以参赛者的身份来到这座城市,满怀希望;如今,她却像个侦探一样追寻着爱人的踪迹。
公寓位于第三区一栋老式建筑的四楼,没有电梯。顾迁迁用姜教授给的钥匙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咖啡和雪松混合的气息——江源的味道。公寓很小,但整洁得近乎苛刻,书桌上的文件按颜色分类排列,床铺平整得像没人用过。
她放下行李,开始仔细检查房间。书桌上放着一本黑色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是江源工整的字迹:"维也纳音乐档案馆,1995-2015年比赛钢琴维护记录"。后面几页密密麻麻记满了日期、人名和技术术语,有些地方用红笔圈出,打上问号。
顾迁迁的手指停在一行字上:"CT 2018.03.15 - 踏板阻力异常,评委要求调整"。CT——她名字的缩写。2018年3月15日,正是她比赛当天。
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失败只是因为那杯下了药的水,现在看来,还有人动过她的钢琴?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顾迁迁吓了一跳。是姜教授发来的信息:"莱娜已发现你离开,务必小心。源儿最后出现的地点是金色大厅西侧档案室。"
顾迁迁看了看手表——下午四点二十分,金色大厅应该还开放参观。她迅速换了身衣服,将江源的笔记本塞进背包,戴上鸭舌帽和口罩出了门。
金色大厅依旧金碧辉煌,红色地毯和金色立柱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顾迁迁混在一群日本游客中,听导游讲解这座百年音乐圣殿的历史。当团队参观到主厅时,她假装去洗手间,溜向了西侧的行政区域。
"Entschuldigung, dieser Bereich ist nicht für die ??ffentlichkeit zug??nglich."(抱歉,这个区域不对外开放。)一个保安拦住她。
顾迁迁用英语解释:"我是来查阅档案的学者,关于贝多芬手稿的研究。"她出示了音乐学院的工作证,这是姜教授为她准备的□□。
保安将信将疑,但还是放行了。档案室在走廊尽头,厚重的木门上挂着"Archiv"的铜牌。顾迁迁推开门,里面是一排排金属档案柜,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灰尘的味道。
根据江源笔记中的线索,她找到了标有"Instrumentenwartung 2015-2020"(乐器维护2015-2020)的柜子。翻到2018年3月的记录,果然找到了比赛当天的维护日志。
"15.03.2018, Saal 1, Flügel Nr.3 - Pedalwiderstand angepasst auf Anforderung von Jurorenteam."(2018年3月15日,一号厅,3号钢琴-应评委会要求调整踏板阻力。)
顾迁迁的手指微微发抖。她继续翻阅,在附件袋里找到了一份手写便条,字迹潦草:"Für chinesische Teilnehmerin, etwas schwerer machen."(为中国参赛者调得重一些。)
这就是江源发现的真相——不仅她的饮料被下药,连钢琴也被动了手脚。踏板阻力加大意味着需要更多脚力来控制延音,这在演奏高难度曲目时会极大增加疲劳感,导致技术失误。
"Das ist nicht Ihr Bereich."(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顾迁迁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穿灰色西装的高大男人站在档案室门口。不是保安,而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眼神锐利如鹰。
"我只是......"顾迁迁的大脑飞速运转,"在找贝多芬手稿的资料。"
男人冷笑一声,向前迈了一步:"Frau Monte hat mich geschickt."(蒙特女士派我来的。)
莱娜的人!顾迁迁的心跳几乎停止。她迅速将发现的文件塞进口袋,假装镇定地走向门口:"那我就不打扰了。"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男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Die chinesische Pianistin mit der kaputten Hand."(那个手废了的中国钢琴家。)
顾迁迁猛地挣脱,冲向走廊另一端的紧急出口。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愤怒的德语咒骂。她推开消防门,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肺部因缺氧而灼痛。冲出建筑后,她钻进一条小巷,七拐八绕,直到确定甩掉了追踪者才停下来喘息。
雨开始落下,冰冷的雨滴顺着她的脖子滑进衣领。顾迁迁躲在一家咖啡馆的屋檐下,颤抖着拿出手机,却不知道该打给谁。姜教授远在中国,而江源依然下落不明。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顾迁迁惊恐地挣扎,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别出声,跟我来。"
江源!她几乎要瘫软在地,但那只强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扶住她,带着她穿过几条小巷,最后进入一栋不起眼的公寓楼。三楼的一个小房间里,江源终于松开手,转身锁上门。
"你疯了吗?"他低声咆哮,眼中燃烧着愤怒和担忧,"一个人跑来维也纳?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顾迁迁还没来得及回答,江源已经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仿佛害怕她再次消失。他的心跳如雷,透过胸膛传来,急促而有力。
"我以为再次失去你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顾迁迁从未听过的脆弱。
雨水从他们的头发上滴落,在地板上形成小小的水洼。顾迁迁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拥抱的温度和力量。五天的分离和担忧在这一刻化为无声的情感洪流。
最终,江源松开手,拉着她坐在床边。房间很小,只有最基本的家具,窗帘紧闭,唯一的灯光来自床头一盏昏黄的台灯。
"你怎么找到我的?"顾迁迁问。
"我一直跟着你。"江源用毛巾擦干她的头发,"从你下飞机开始。"
"什么?那你为什么不——"
"因为有人在监视机场。"江源打断她,"莱娜的人。如果我露面,他们会立刻采取行动。"他叹了口气,"我本来计划今晚联系你,没想到你直接去了金色大厅。"
顾迁迁从口袋里掏出那份文件:"我看到了你笔记里的线索。他们不仅下药,还调了我的钢琴?"
江源的表情变得凝重:"是的。而且不只是你。"他从床下拖出一个纸箱,里面装满了类似的记录,"过去十年,至少八位有独特风格的新秀在重要比赛前遭遇'意外'。有的是乐器被动手脚,有的是饮食问题,还有的收到家人威胁。"
顾迁迁翻阅着这些文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每个案例都详细记录了时间、地点和可疑的"巧合"。
"为什么?"她最终问道,"为什么要针对我们?"
江源坐在她身边,肩膀相贴:"因为莱娜和她背后的集团要控制音乐界的审美方向。他们只允许符合'标准'的天才成功——技术上完美但缺乏创新,容易被操控的那种。"他指了指文件,"你,还有这些人,都太有个性,太不可预测。"
顾迁迁想起莱娜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你值得更好的舞台,而不是活在江源的阴影下"。多么讽刺,真正的阴影来自莱娜自己。
"我父亲只是这个链条中的一环。"江源继续说,"提供评委资源和人脉,但真正的策划者是莱娜和她的国际音乐家基金会。"
顾迁迁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说你父亲...你去看他了?"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江源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是的。为了获取这些信息。"
"为什么不告诉我?"顾迁迁的声音微微发抖,"为什么要瞒着我接受他的钱?"
江源转过身,眼中带着痛苦:"因为我不想让你卷入更危险的事。我父亲...他提出交易。资金支持我的调查,条件是我不再公开指控他。"
"你答应了?"顾迁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表面上,是的。"江源走近她,"但我录下了全部对话。这是他参与阴谋的直接证据。"他从衣柜夹层取出一个小型录音设备,"我本想等收集完所有证据再告诉你。"
雨声敲打着窗户,房间里一片寂静。顾迁迁看着眼前这个疲惫不堪的男人,眼中的愤怒渐渐化为复杂的情感。他独自承担了这么多,却因为害怕她涉险而选择隐瞒。
"就像你独自跑来维也纳一样。"江源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嘴角微微上扬,"我们真是天生一对,都想着保护对方,结果把事情搞得更糟。"
顾迁迁想笑,却突然哽咽。所有的恐惧、担忧和委屈在这一刻爆发,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江源立刻回到她身边,将她搂入怀中,轻轻吻去她的泪水。
"嘘,没事了。"他低声安慰,"我们找到关键证据了。现在只需要安全离开维也纳,把这些交给警方和国际音乐理事会。"
顾迁迁靠在他肩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和江源稳定的心跳。尽管危险仍未解除,尽管前方还有无数未知,但此刻,在这个简陋的避难所里,她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莱娜的人看到我了。"她突然想起,"他们会追查我的航班和酒店。"
江源点点头:"所以我们得换个身份离开。我联系了母亲的朋友,他能提供一辆去布拉格的车,从那里飞回中国更安全。"
他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两本护照和假发等伪装工具。顾迁迁惊讶地看着这些准备:"你早就计划好了?"
"自从发现莱娜的势力范围后。"江源递给她一套衣服和棕色假发,"换上吧,我们一小时后出发。"
顾迁迁接过衣物,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如果莱娜的集团这么庞大,我们回国就安全了吗?基金会呢?那些孩子......"
江源的表情变得异常坚定:"正因如此,我们必须回去。揭露真相,保护更多人。"他握住顾迁迁的手,"一起。"
这个词像一道光照进顾迁迁心中。不再有隐瞒,不再有独自承担,而是并肩面对一切。就像贝多芬在耳聋后依然创作出最伟大的交响曲一样,他们也要在伤痕中谱写属于自己的乐章。
"一起。"她轻声回应,手指与江源的紧紧相扣。
窗外,维也纳的雨越下越大,但房间里,两颗心却前所未有地贴近。明天他们将踏上危险的归途,面对未知的敌人和挑战。但此刻,在这短暂的宁静里,他们找到了彼此,也找回了共同前行的勇气。
北京首都机场T3航站楼的灯光刺得顾迁迁眼睛发痛。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辗转旅程,她和江源终于从布拉格安全返回。伪装成老年夫妇的计策奏效了,莱娜的人在维也纳机场和布拉格火车站都没能认出他们。
"先回基金会看看。"江源压低声音,推着行李车穿过人群,"确保资料安全。"
顾迁迁点点头,右手无意识地抓紧背包带。包里装着他们在维也纳收集的关键证据——那些证明比赛钢琴被蓄意调校的文件,以及江源录下的父亲供词。这些足以撼动整个音乐界的黑幕,现在却让她感到无比沉重。
出租车驶入市区,北京的雾霾天让阳光变得朦胧。顾迁迁望着窗外熟悉的街景,突然有种不真实感。短短几天前,她还沉浸在和江源因柏林工作机会而产生的争执中;而现在,他们却成了共同对抗一个庞大阴谋的战友。
"触觉音乐"基金会的玻璃门反射着午后的阳光。推门进去,前台的小张惊讶地抬起头:"顾老师!江指挥!你们怎么......"
"临时改变行程。"江源简短地回答,目光扫过办公区,"这几天有什么异常吗?"
小张摇摇头:"一切正常。哦,对了,小林昨天请假了,说是家里有事。"
顾迁迁和江源交换了一个警觉的眼神。小林是基金会的技术助理,负责触觉钢琴的核心设计。如果她突然请假......
"她的工作电脑呢?"顾迁迁问道,尽量让声音听起来随意。
"还在她办公室。"小张指了指走廊尽头,"说要远程处理一些数据。"
江源大步走向小林的办公室,顾迁迁紧跟其后。门没锁,里面整洁如常,但桌上的电脑确实不见了。江源迅速检查了抽屉和文件柜,脸色越来越阴沉。
"设计图不见了。"他低声说,指着原本存放触觉钢琴专利文件的空抽屉,"还有原型机的测试数据。"
顾迁迁的心沉了下去。触觉钢琴是他们一年来的心血,专门为残疾音乐家设计的革命性乐器。如果这些资料落入莱娜手中......
"看这个。"江源从废纸篓里捡起一张被撕碎的名片,拼凑起来——正是莱娜??蒙特的金色名片,角落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资料已收到,尾款按约定支付。"
顾迁迁的右手开始颤抖,不是出于旧伤,而是愤怒和背叛带来的冲击。小林,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年轻女孩,曾热情地参与他们的每一个项目,信誓旦旦地说要帮助更多像顾迁迁这样的音乐人......竟然为了钱出卖了他们?
"我们太信任人了。"江源的声音冷得像冰,"莱娜显然早有准备。"
顾迁迁想说些什么,但手机突然响起。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欢迎回国,顾小姐。期待后天在音乐厅欣赏您的复出演出。——L"
江源看到短信,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什么复出演出?"
"我不知道......"顾迁迁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姜教授匆匆走了进来。
"你们终于回来了!"她看起来疲惫不堪,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我刚从医院过来。江震宇突发脑溢血,情况不太好。"
江源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冷静:"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晚上。"姜教授走近,压低声音,"但在昏迷前,他让律师转交了这个。"她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型硬盘,"说是关于莱娜和那个集团的'保险'。"
江源接过硬盘,表情复杂。顾迁迁能想象他内心的挣扎——那个毁了他童年、伤害了无数音乐家的父亲,如今却在生死关头提供了关键证据。
"还有件事。"姜教授继续道,"莱娜通过音乐学院的关系,为顾迁迁安排了一场'复出音乐会',后天晚上在国家大剧院。宣传已经铺天盖地了,说是'残疾钢琴家的奇迹回归'。"
顾迁迁倒吸一口冷气:"我从未同意过!"
"显然她不在乎。"姜教授苦笑,"海报都印好了,票全售罄。国际媒体都会到场。"
江源的手指紧握成拳,指节发白:"这是个陷阱。她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毁掉你。"
三人陷入沉默。窗外的阳光被云层遮挡,办公室突然暗了下来,如同他们此刻的心情。
"我们可以拒绝。"顾迁迁轻声说。
"不行。"江源摇头,"如果公开拒绝,莱娜会反咬你怯场,借机质疑你所有成就的真实性。而且......"他停顿了一下,"这是接近她的最好机会。如果她亲自到场,我们或许能抓到更多证据。"
姜教授忧虑地看着他们:"太危险了。谁知道她会准备什么'惊喜'?"
"所以我们也要准备我们的'惊喜'。"江源的眼神变得锐利,"母亲,您能分析硬盘里的资料吗?我和顾迁迁需要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
接下来的36小时如同打仗。姜教授在医院的秘密实验室分析硬盘内容;江源联系了信得过的技术团队,准备在音乐会现场安装隐蔽摄像和录音设备;顾迁迁则被迫练习莱娜指定的曲目——贝多芬《"月光"奏鸣曲》全曲,那首曾让她在维也纳一败涂地的曲子。
练习室里,顾迁迁的右手在琴键上艰难地移动。经过一年多的康复训练,她已经能够完成慢速段落,但第三乐章那些疾风骤雨般的快速音阶仍然遥不可及。
"别勉强。"江源站在她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肩上,"我们只需要你弹到足以证明康复的程度,然后我会打断演出,揭露莱娜的真面目。"
顾迁迁抬头看他:"具体计划是什么?"
"姜教授在硬盘里发现了莱娜集团的成员名单和资金流向。音乐会中场休息时,我会把这些投影在大屏幕上,同时播放维也纳收集的录音证据。"江源的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这将是一场他们始料未及的'表演'。"
顾迁迁转过身,握住他的手:"如果......如果出了什么意外......"
江源俯身,额头抵着她的:"不会有意外。我保证。"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带着熟悉的雪松气息。顾迁迁闭上眼睛,试图记住这一刻的平静。无论明天发生什么,至少此刻他们在一起。
音乐会当晚,国家大剧院灯火通明。顾迁迁站在后台化妆镜前,看着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精致的妆容,华丽的深蓝色礼服,右手上特意戴着的装饰性手套以掩盖疤痕。这一切都像是为某个角色精心设计的戏服,而她即将被推上舞台,出演一场不知结局的戏剧。
"五分钟后开场。"工作人员敲门提醒。
江源走进来,一身正式的黑色燕尾服,领结一丝不苟。他看起来英俊得令人心痛,但眼神中的紧张泄露了表面的镇定。
"记住,"他最后一次叮嘱,"弹完第一乐章就停下来,说手部不适。我会立即上台接应。"
顾迁迁点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江源捧起她的脸,轻轻吻了她的额头:"为了那些被他们毁掉的人。"
舞台经理来催场了。顾迁迁深吸一口气,走向那扇通往聚光灯的门。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台上,一台闪亮的施坦威三角琴静静等待着,琴凳旁站着笑容满面的莱娜??蒙特,一袭红裙如血般刺目。
"女士们先生们,"莱娜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音乐厅,"今晚我们见证一个音乐奇迹——顾迁迁小姐,五年前因伤退出舞台的天才钢琴家,今天将用她康复的双手,再次为我们带来贝多芬的永恒经典!"
掌声再次响起,夹杂着欢呼和口哨声。顾迁迁机械地微笑,向观众鞠躬,然后在琴凳上坐下。当她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时,一种奇怪的直觉让她停下——这台琴有什么不对劲。
她假装调整坐姿,迅速检查了踏板和琴键。表面看起来一切正常,但当她轻轻按下右踏板时,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白色粉末从踏板轴附近飘落。
毒药!莱娜根本没打算让她完成演出,而是准备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毁掉她的手!
顾迁迁的心跳如鼓,但脸上保持着职业微笑。她必须警告江源,但麦克风就在旁边,任何异常都会引起莱娜的警觉。
音乐开始了。《月光》第一乐章那熟悉的忧郁旋律流淌而出,顾迁迁的左手如常发挥,右手则刻意减少了力度,避免过多接触可能被污染的区域。她的眼睛不断扫视台下,寻找江源的身影,但他不在预定的前排位置。
第一乐章结束时,掌声雷动。按照计划,顾迁迁应该现在停下来,但莱娜突然走到钢琴旁,对着麦克风说:"多么感人的回归!但顾小姐今晚准备了更大的惊喜——完整的《月光奏鸣曲》,包括那段曾让她折戟的第三乐章!"
观众席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顾迁迁僵在琴凳上,冷汗顺着背脊流下。这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如果她拒绝,会被嘲笑为懦夫;如果继续,右手将再次被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音乐厅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大屏幕亮起,播放着一段视频——维也纳金色大厅的后台,莱娜和李秘书正在交谈:"确保那个中国女孩喝下这杯水,然后调大她的钢琴踏板阻力。双重保险。"
观众席一片哗然。紧接着是江震宇的录音:"莱娜和她的集团二十年来系统性地清除不符合他们标准的天才......"
混乱瞬间爆发。莱娜在台上尖叫着否认,指挥保安关闭投影。黑暗中,顾迁迁感到有人抓住她的手臂——是江源!
"快走!"他在她耳边低吼,"琴键上有毒!"
他们冲向后台,但莱娜的人已经封锁了出口。江源护着顾迁迁拐进一条狭窄的走廊,却发现是条死路。更糟的是,顾迁迁的右手开始刺痛——即使减少了接触,微量毒素仍然开始生效。
"这里!"江源踢开一扇维修间的门,拉着顾迁迁躲进去。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紧贴着喘息。江源迅速从内袋掏出一支预充式注射器:"解毒剂,快!"
顾迁迁卷起袖子,江源将针头刺入她的手臂静脉。药物注入的瞬间,一阵灼热感顺着血管蔓延,但右手的刺痛开始减轻。
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喊叫。江源将顾迁迁护在身后,眼中是野兽般的警觉。就在这时,顾迁迁注意到自己的右手腕上出现了细小的红疹——解毒剂似乎不完全匹配毒素类型。
"江源,"她轻声说,声音因恐惧而颤抖,"我觉得不太对......"
江源转身,看到她手腕上的疹子,脸色瞬间惨白:"不,不,不......"他疯狂地翻找口袋,又拿出一支较小的注射器,"过敏反应抑制剂,可能会疼......"
针头刺入腕部静脉的疼痛让顾迁迁眼前发黑,但她咬紧牙关不发出声音。江源的手稳如磐石,但眼中的恐惧暴露了他的真实状态——他害怕再次失去她。
门外的人声渐渐远去。江源将顾迁迁搂入怀中,两人的心跳在黑暗中交织,急促而混乱。
"硬盘里还有更多。"江源低声说,"莱娜背后是一个叫'音乐纯化联盟'的秘密组织,他们控制着欧洲主要比赛和经纪公司。而你......"他停顿了一下,"你父亲曾经是他们的目标。"
顾迁迁猛地抬头:"什么?我父亲只是个普通医生......"
"不完全是。"江源的声音沉重,"硬盘里有份旧名单,你父亲顾维钧的名字在上面,标注是'拒绝合作'。他曾在德国留学,是位颇有造诣的业余钢琴家,因公开批评比赛不公而被盯上。"
顾迁迁的世界再次天旋地转。父亲从未提起过这段经历,她只知道他坚决反对她走专业音乐道路,为此甚至在她十五岁时一度断绝父女关系......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江源打断她的思绪,"姜教授安排了车在后门等。"
他们悄悄溜出维修间,借着混乱的人群掩护,成功逃到后门。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等在那里,姜教授焦急地张望着。
"上车!"她一看到他们就喊道,"莱娜的人已经报警了,说你们破坏演出,诽谤她!"
车子驶入夜色中,顾迁迁靠在江源肩上,右手被小心翼翼地握在他掌心。毒素的影响仍在,但似乎被控制住了。她想起化妆间抽屉里那份准备给江源的惊喜——她亲手设计的双人触觉钢琴图纸,两个人可以一起演奏,即使一方手部有残疾。
"江源,"她轻声说,"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江源低头看她,眼中的坚冰融化成温柔的湖水:"一起。"
车子驶向未知的目的地,身后是混乱的音乐厅,前方是更多未解的谜团。但此刻,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两颗伤痕累累的心紧紧相依,如同贝多芬在命运交响曲中写下的主题——无论多少打击,依然倔强地奏响希望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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