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能训练的“地狱”模式让所有人都脱了一层皮，连江凛杨这种“机器人”在训练结束后，走路姿势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僵硬。
第二天早上的水上训练，泳池里漂浮的队员们一个个都像被泡发的酸菜，动作迟缓，肌肉酸痛得龇牙咧嘴。
老韩站在池边，背着手，看着水里这群“软脚虾”，光头在顶灯下反着冷光。
“怎么？昨天练趴下了？今天水上就划水了？给我动起来！强度不高，技术训练！重点，蛙泳蹬腿细节！”他吼着，手里的秒表闪着寒光，“各就位！蛙泳分解动作练习！蹬腿！注意脚踝外翻！发力！走你！”
“嘟——！”
哨音刺耳。
鹿明卿泡在第三泳道的水里，感觉昨天被沙袋蹂躏过的大腿和波比跳摧残过的核心还在隐隐作痛。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扶着水线漂浮板，按照要求，集中意念在蹬腿动作上。
收腿，翻脚掌，向外蹬夹……每一次发力，大腿后侧和内侧的肌肉都传来强烈的酸胀感，像无数根小针在扎。
她咬着牙，努力维持动作的规范性，但速度明显比平时慢了很多。
“用力！鹿明卿！你那蹬腿是给池子挠痒痒吗？！”老韩的吼声如同精确制导导弹，穿过水波砸在她耳膜上。
鹿明卿心里一紧，憋着一股劲，决定下一组蹬得更狠一点，让老韩看看她不是好惹的！
她深吸一口气，身体漂浮起来，双腿猛地向后蹬出。
力量瞬间爆发，试图用速度弥补肌肉的疲惫。
然而，就在蹬夹动作进行到最末端，肌肉收缩到极限的刹那——
“嘶——！”
一股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左小腿肚猛地炸开。
像是被一把烧红的钳子狠狠夹住了筋肉，瞬间剥夺了她所有的力量和控制。
“呃啊！”鹿明卿痛呼一声，整个人瞬间失控。
扶着漂浮板的手猛地滑脱，身体像断线的木偶一样猛地沉入水中。
冰冷的池水瞬间灌入口鼻，呛得她眼前发黑。
抽筋了。
剧烈的疼痛让她完全无法思考，只剩下本能的挣扎。
她想蹬腿，可左小腿像块僵硬的石头，不仅无法动弹，每一次试图用力都带来钻心的剧痛。
她想划水，但手臂也因为惊慌和呛水变得无力而混乱。
她像一只被扔进沸水的虾，在水里痛苦地扭动、扑腾，只能勉强将头探出水面换一口气，随即又被下沉的惯性和疼痛拽回水下。
“咳！咳咳！救……”她断断续续地呛咳着，惊恐和疼痛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双手胡乱地拍打着水面，激起大片混乱的水花。
周围专注训练的队友似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就在鹿明卿感觉自己快要被冰冷的池水和剧痛吞噬的时候，一道迅捷如黑色箭鱼的身影，带着破开水流的哗啦声，猛地从旁边的泳道斜刺里冲了过来。
是江凛杨。
他显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旁边泳道的异常。没有半分犹豫，甚至没等老韩的哨声，他猛地加速，几个强而有力的自由泳划臂就冲到了鹿明卿身边。
“别乱动！”一声短促、冰冷但异常清晰的命令穿透水声和鹿明卿的呛咳，砸进她混乱的意识里。
紧接着，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猛地从水下环住了她的腰。
那手臂像铁箍一样稳定，瞬间止住了她下沉的趋势，将她整个人向上托起。
鹿明卿的头终于完全露出了水面，她贪婪地大口呼吸着空气，眼泪鼻涕混着池水糊了一脸，剧烈的咳嗽让她身体不住地颤抖，左小腿的抽痛更是让她浑身痉挛。
江凛杨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一手牢牢固定住鹿明卿的身体，防止她再次沉没和胡乱挣扎，另一只手和双腿则开始有力地踩水，迅速而平稳地向最近的池边移动。
他的呼吸因为刚才的冲刺而有些急促，但托着鹿明卿的手臂却稳如磐石，划水的动作精准高效，显示出强大的水性和力量。
不过几秒钟，他就带着鹿明卿游到了池边。
“抓住！”江凛杨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他将鹿明卿的双手用力按在冰冷的池沿瓷砖上。
鹿明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抠住池沿，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岸上，剧烈地喘息着、咳嗽着，左小腿的抽痛一阵阵袭来，疼得她额头冷汗直冒，脸色惨白。
江凛杨双手一撑，利落地翻身上岸。水珠顺着他紧实的肌肉线条滚落。
他看也没看鹿明卿，径直走到旁边的急救箱，打开，拿出一个冰袋，又扯了一条干毛巾。
他回到池边，蹲下身，动作算不上温柔地将干毛巾扔在鹿明卿湿漉漉的脑袋上，然后不由分说地抓起了她还在剧烈抽搐的左小腿。
“啊！疼！”鹿明卿痛得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想缩回腿。
“忍着点。”江凛杨的声音冷冰冰的，手上动作却精准而迅速。
他一手固定住她的小腿，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用力按向她小腿肚上绷得如同石头般坚硬的腓肠肌，沿着肌肉走向，开始快速而有力地推压、揉捏。
“嘶——！轻点！你轻点啊！”鹿明卿疼得眼泪汪汪，感觉他手指按过的地方像是被烙铁烫过。
江凛杨对她的抗议充耳不闻。
他眉头微蹙，专注地看着手下痉挛的肌肉，手指的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会造成二次伤害，又能有效地对抗痉挛。
他的指腹因为长期训练带着薄茧，按压在皮肤上，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这时，老韩和其他队员也围了过来。
“怎么回事？”老韩沉着脸问，看着鹿明卿惨白的脸。
“抽筋了。”江凛杨头也不抬，言简意赅地回答，手上的揉捏动作不停。冰凉的冰袋被他暂时放在一边。
在江凛杨强硬的“镇压”下，鹿明卿小腿那可怕的痉挛感终于开始慢慢缓解。
那钻心的剧痛逐渐变成了钝痛和酸胀。她脱力地趴在池沿上，大口喘着气，感觉像刚从鬼门关爬回来，浑身虚脱。
江凛杨感觉到手下肌肉的僵硬程度明显减轻，紧绷的肌肉开始软化。
他这才松开手，拿起旁边的冰袋，不由分说地按在了鹿明卿还在微微颤抖的小腿肚上。
“嘶！”突如其来的冰冷刺激让鹿明卿又是一哆嗦。
“冰敷，十五分钟。”江凛杨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池边、狼狈不堪的鹿明卿。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动作带着一种事后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鹿明卿劫后余生，惊魂未定，腿上还压着冰凉的冰袋，浑身湿透趴在冷冰冰的瓷砖上，要多惨有多惨。
听到江凛杨的声音，她艰难地抬起头，想好好道个谢。
毕竟，刚才要不是他……
然而，她感激的话还没出口，江凛杨那清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他那标志性的、能瞬间浇灭任何感激之火的毒舌：
“蛙泳蹬腿都能抽筋？”他微微歪了下头，目光扫过她压在冰袋下的小腿，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基础太差。”
“……”
鹿明卿脸上的感激瞬间冻结，然后“咔嚓”一声碎成了渣渣。
一股邪火“噌”地又窜了上来！压过了劫后余生的后怕和腿上的酸痛。
她猛地抬起头，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上，眼睛因为刚才的呛水和此刻的愤怒而通红，像只炸毛的兔子。
她死死瞪着江凛杨那张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陈述客观事实的俊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谢谢啊！”她故意拉长了调子，然后几乎是吼出来的，“毒舌侠！”
“噗！”旁边围观的张萌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其他队员也纷纷别过脸去，肩膀可疑地抖动着。
老韩瞪了鹿明卿一眼：“还有力气顶嘴？看来没大事！冰敷完自己拉伸放松！江凛杨，归队继续训练！”
江凛杨对鹿明卿的“回敬”和队友的笑声置若罔闻。
他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看都没再看池边那个趴着的“抽筋侠”，转身，走到出发台边，以一个干净利落的入水动作扎回泳池，溅起的水花都比刚才鹿明卿扑腾的小。
水波荡漾，他像条回归深海的鱼，迅速游远，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救援从未发生。
鹿明卿趴在冰冷的池沿，感受着小腿肚上冰袋传来的阵阵凉意，心里的火却烧得更旺了。
她看着江凛杨远去的身影，又看看周围憋笑的队友，气得把脸埋进了胳膊里。
她闷闷的声音从胳膊缝里传出来，带着点委屈，但更多的是被毒舌点燃的不忿，“救人就救人……嘴怎么那么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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