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渊想着。
不知为何,这里此时的寂静有一点微微刺痛他,让他心里觉得有点酸胀。
但他随即故作开心的想,也好,他为什么不走?走了多好,免得两人起来,面面相觑,程匆再用那双黑漆漆的双眸充满戏谑又疏离的看向自己:
连体内的灵力都控制不了,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才是尴尬!
这个念头,赶走了自己心里的那股酸胀的感觉,孟渊索性大声拍手笑道:“果然还是一个人清静自在!”
然而话音未落,他便愣住了。
山洞的洞口,一阵脚步传来,一个人影逆着清晨的阳光,站着。
再熟悉不过的火雨淬银腕、疾风踏黑靴。
是程匆,手里还提着两个食盒。
因为逆着光,程匆的脸整个都在黑影里。
孟渊几乎脱口而出:“你没有走啊……”
"嗯。"程匆声音带着没办法遮掩的嘲讽:“对,我没有走,真是抱歉让你失望了。”
孟渊见他手里提着两个食盒,知道他刚才只是下山去买东西了,知道自己方才的自言自语已经被他听见,张口正要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突然呼的一声,整个头被程匆扔过来的一件东西盖了个昏天黑日,要说出来的话也被打断。
孟渊没好气地一把将盖住自己的东西拉了下来,手里却感觉出那是上好的布料。
孟渊愣神,抬起头来,这才看清程匆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新买的,和他在疾风火雨部时一样的打扮,是一身白色紧身劲装,但多了一条靛蓝束腰腰带。
配着疾风火雨的靴子和银护腕,那一捆结绳蜷作一团紧附在腰间,这般逆着光站在门口,竟显得身形尤为挺拔。
那是一种少年初长成的英挺。
这一恍神的工夫,孟渊才注意到自己手里拿着的也是一件新衣裳。
程匆的声音传了过来:“旧衣服都破得穿不了了,我买了两件新的,不知道你喜欢的样式,你先随便对付一下。”
一边说着,程匆一边走了过来。
小山洞虽然破,但所幸里面还有几块很不错的大石头,可以充作桌子。
程匆将石桌收拾干净,把手里的食盒放到上面,打开盖子,将里面的碟子一样样的摆了出来。
这当儿,孟渊一边展开手里那件新衣裳,一边嘴里说道:“旧衣服昨天还好好的,为什么就不能再穿了?”
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昨夜初夏夜风中,令人面红耳赤的记忆涌上来,伴随着两人挣扎时衣服“刺啦”撕破的声音……
程匆放食盒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孟渊尴尬得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今天早晨自己这嘴是怎么回事?
为了掩盖慌乱,他手忙脚乱解下旧衣,将新衣服穿上,口中打岔道:“啊,看不出来你挺会挑衣服的嘛,咳咳……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哐当。
那边程匆的手一抖,一碟小菜被碰翻到了地上……
一直到两人终于都坐定了,孟渊都还双手捂着自己的额头。
这手忙脚乱的尴尬无比的早晨,真是不如昨晚让墟海暴走的灵力把自己撑破死了干净。
为了化解这种尴尬,孟渊决定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吃食上,并发出了由衷的感慨:“有钱真好。”
他说的没错,程匆带回来的吃食确实丰盛。
他们此时地处中原地带,自古以来都是商贾聚集交汇之处,天下美食汇聚之地。是以程匆买来的菜肴里各式口味都有:
用来自烟雨江南的马蹄狮子头,有缘起蜀中的红油小面,有来自漠北之地的手抓羊肉,甚至还有在游民中颇为流行的红柳烤串。
都是精巧的小碟子装着。
两个食盒打开,琳琅满目摆满了整个供桌。
孟渊经过先前折腾,体内暴走的灵力又得到疏解,早已感觉到饥肠辘辘。
与其尴尬对视,不如埋头吃饭。
不过小半时辰,孟渊最喜欢的几个菜就已经下去了一大半。
程匆简单吃了一些就放下箸,一双漆黑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某人吃,目光坦坦荡荡毫不避讳。孟渊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抹了一把嘴问:“看什么?”
程匆回答:“你不吃小葱。”
孟渊微微一愣。自己刚才确实悄悄避过了面上撒小葱的几样菜。
“还有。”程匆又道:“你也不喜欢吃豌豆黄。”
孟渊放下手中的筷子,白了程匆一眼:“你有意见?”
程匆:“没有。”
孟渊:“我觉得你有。你看我的眼神就像……”他停了一下,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眼中钉。”
程匆黑漆漆的眸子本来紧紧盯着他,听到这番评价,眼眸里的光闪动了两下:“你吃饭的样子……很有意思而已。”
孟渊“啪”的一下把筷子拍在桌子上:“程江离!”
程匆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微微坐直正了颜色。
“你在取笑我?”孟渊说。
“我没有。”
“我不管你承不承认。”孟渊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趁此机会把话说明白,“昨天晚上……我……我问心有愧,利用了你,占了墨玉江离公子很大的便宜。是我的错。但你放心,我孟渊敢作敢当。以后但凡你有危难之处,或是需要用到我的,不管有多难多惊险,我二话不说……”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程江离打断了。
程江离坐得笔直,简直像是一尊石像,孟渊那句豪气万丈的“二话不说“还飘在空气里。
程匆一字一句打断他,问道:“你后悔吗?”
“后悔?”孟渊有点懵。
程江离肉眼可见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似乎让自己平静了一下:“你不用想那么多。
昨夜之事,不过是你身不由己,我举手之劳。
匆匆过客,江湖救急,就不用放在心上了。”
“但……”孟渊想说什么,然而程匆又接道:
“自然,昨夜之事和寻常的江湖救急有些不同。回想起来,你心里难免会不舒服,这我自然理解。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定一个君子之约。”
“怎么定?”孟渊还是呆呆的。
“昨夜之事就此翻篇,权当没发生过。我们之间谁都不要再提,如何?这样过一段时间,也许我们两个就都能把它忘掉了,那岂不是最好?”
身上的红痕很快就会消退。
撕裂、胀痛、酸楚……也会慢慢愈合。
初夏夜风中的花香和韵韵湿湿的水汽……都会飘散在夜空中,渐渐消失。
孟渊猛地站起身来。因为动作太猛,稀里哗啦没吃完的东西被他带翻,撒了一地。
那些样式精致的碗筷散落四处。
孟渊说:“你够了!你……”
但是他说不下去了。
本来想说的话是“你还我”,后面还有一句“这是我第一次”。
但他说不出口。
话到嘴边,变成了“你是不是……”。
程匆盯着他,孟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带着不屑一顾,说:“你是不是经常这样子举手之劳?”
说完这句话,孟渊看着对方。
程匆露出一副非常欠揍的表情:“你为什么发火?”
孟渊回答不出来,在心里边暗骂了自己一句“就算是经常举手之劳又关你屁事”。
现在,他的情绪不爽快极了,憋屈极了,自己也不明白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
但总之,他觉得现在自己连一眼,都不想多看到程匆一眼。
哪怕再多看一眼,可能自己心里就有什么东西要爆炸开来。
孟渊不想在这里爆炸,于是他果断地转身就走。
谁知他脚步才迈出一半,右手腕上就被一只非常有力的手猛地拽住了。
孟渊转身的劲儿很大,那只拽住他手腕的劲儿更大。
两股劲力相碰,孟渊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他嘴里咒骂了一句:“你拉我干什么?!”同时顺着那拉扯的力道,右手肘一拐,朝身后的人打了过去。
程匆拉着孟渊,另一只手很快地向前一挡,握住孟渊打过来的右手肘。
但孟渊的力道太大,争执中脚下不稳,两人同时往后倒去。程匆的后背“哐”地一下撞在那张石桌上。
程匆脱口而出:“你又要发什么疯?”但拉着孟渊的那只手还是紧紧捏着没放。
孟渊猛地一甩,那只被他紧紧握住的手腕甩不开。
“你松开手我就不发疯!”
口里说着,左手一拳向程匆握住自己的右胳膊腋下打去。
程匆闷哼了一声:“你疯了?用这么大的力!”右胳膊吃痛,便微微松开。
孟渊猛地一挣,谁知刚坐起上半身,程匆的左手又伸出来,捏住他刚才打出的左拳,往前一绕,用孟渊的手将他自己的脖子锁住,重新勒回到孟渊胸前。
孟渊的后背紧紧撞在程匆的前胸上,猛地一挣没有挣脱,胳膊还被程匆压在自己喉咙前。
这种简直对付土匪小偷的擒拿方式,让孟渊觉得十二万分的憋火,头一歪竟一口猛地向程匆握住自己的手腕上咬去。
牙齿陷入柔软血肉,腥甜窜入喉咙,痛快极了。
程匆在他背后疼得咬牙切齿,吸着冷气从齿缝间说:“你这么出去,怎么救你爷爷?”
孟渊猛地全身一僵,顿时冷静了下来。
他这边停止了挣扎,程匆赶紧放开钳制他的手,特别是被咬的那只手,收回到自己胸前,一边捂住一边狠狠向孟渊道:“藏钰族就是这么打架的吗?你那无处发泄的灵力呢,怎么不用?”
孟渊回怼他:“我要是能用灵力,我们两个还至于流落到这个小破地方吗?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个灵光蛋了吗?”
说完,他便察觉不对。
程匆阴恻恻地看着他,手指着自己肩上刚才被孟渊打的那一拳的地方。新买的衣服已经破开,微微绽边,竟有一些似被烧灼的痕迹。
是一个灵力爆炸打出来的,还是特别强悍的那种。
程匆:“锁灵咒不是破了吗?你再试试看。”
方才,是被程匆猛地一拉,急火攻心,孟渊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打出的那一拳。
这会儿两人重新站好,孟渊调整气息,像模像样朝着角落里的一个草垛,重重击出一拳。
这一拳隔空击出,不远处的草垛纹风不动。
孟渊回过头,和程匆大眼瞪小眼。
程匆说道:“气运丹田,将灵力融入呼吸,再从小臂击出。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啊。”
孟渊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要你多嘴!”
但还是听话地按照程匆说的运了一遍气息,再隔空重重向角落那个草垛击出。
山洞外树影婆娑,那个松软的草垛仍然纹风不动。
程匆嗤笑道:“控制不了也是正常。毕竟操纵灵力这种事情,寻常人也需要练个十年八年才能办到。你方才那一拳已经很不错了。我来教你……”
说着,手便向孟渊的肩上搭了过来,“气要从这里开始运。”
孟渊微一偏身,将右肩从程匆的手下躲开,左手腕和程匆搭过来的右手格挡住,口中道:“不劳费心。”
他本是极随意地顺手一格挡,谁知程匆那边却迅速收回了自己的右手,左手抱着右手腕,一脸惊愕地看着孟渊。
孟渊鼻子里传来了血腥的气味儿,一丝血迹从程匆的手指缝间滴了下来,虽然不多,但仍清晰可见。
孟渊郁闷了,小心翼翼地问:“我又……?”
程匆点点头。
有一个灵力暴击打到了程匆身上。
两人沉默了一阵,程匆道:“专针对我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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