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前后的清晨总是格外忙碌。季池跟着穆琪天不亮就起身,踩着沾满露水的田埂去查看麦苗长势。
晨雾尚未散尽,远处山峦若隐若现,近处的稻田里浮动着薄纱般的水汽。穆琪赤着脚走在湿润的泥土上,脚趾缝里嵌着晶莹的水珠,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
“你看这片叶子。”她蹲下身,指尖捏着片卷曲的麦叶,“边缘发黄说明缺氮肥,根系发育不良。”
季池凑近观察,果然发现叶片背面布满细小的斑点。穆琪从腰间解下水壶,倒出些发酵过的豆饼液浇在根部:“这是最好的有机肥料。”
日头渐高时,他们回到自家田头。季池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对照着记录的数据计算播种密度。
“每亩保留基本苗十八万株比较合适。”他喃喃自语,铅笔尖在本子上划出整齐的表格。穆琪好奇地探头来看,被他笔下的数字震撼:“这么多学问藏在里头?”
中午骄阳似火,两人躲在老槐树下歇晌。穆琪从竹篮里取出荷叶包着的饭团,米饭混合着竹叶的清香。
季池咬了一口,意外发现里面夹着炒熟的野菜:“这是什么?”“荠菜,春天采的,晒干能存很久。”穆琪说着,又递给他一瓣腌萝卜,“配着吃解腻。”
午后继续劳作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季池嗅到空气中潮湿的土腥味,立刻喊道:“快收工!要下雨了!”
话音未落,铜钱大的雨点已砸下来。他们抱着农具往家里跑,雨水顺着脖颈流进后背,凉飕飕的。穆琪笑着说:“亏得你提醒,不然又要淋成落汤鸡。”
傍晚时分,雨过天晴。彩虹横跨田野,末端几乎触到远山。季池站在院门口眺望,看见山下官道上有行人匆匆赶路。
那人戴着斗笠,身穿青布长衫,步伐稳健有力。待走近了些,才认出是镇上的私塾先生周秀才。
“听说你们家新制了曲辕犁?”周秀才捋着胡须问道。季池忙请他进屋奉茶,趁机请教耕种之道。
老先生感慨道:“老夫教书三十年,见过无数学子,却未见有人能将书本知识活用于田间。”说罢,当场题赠一副对联:“躬耕陇亩承天时,勤读诗书继世长。”
立夏那天,季池决定尝试轮作制度。他把部分旱田改种大豆,既能固氮养地,又能增加收入来源。
穆琪起初担心减产,但在看到茁壮成长的豆苗后打消了疑虑。“你脑子真灵光。”她蹲在地里除草,汗水顺着鬓角滴落,“要是往年这个时候,杂草早把庄稼挤没了。”
夏至前后进入梅雨季节。连绵阴雨导致河水暴涨,低洼处的稻田面临淹没危险。
季池带领全家连夜挖排水沟,用竹笼装满石块加固堤坝。穆琪打着伞在旁边照明,雨水顺着伞骨汇成细流,在她的裙摆上洇出深色痕迹。
“小心脚下!”她突然惊呼。季池回头一看,原来自己踩到了松动的泥土,半个身子已经滑向坡下。
千钧一发之际,穆琪扔掉伞扑过来,双手死死拽住他的腰带。两人滚落在干燥些的草地上,心有余悸地看着滔滔洪水。
小暑这天,第一季早稻开镰收割。金色的稻浪随风起伏,镰刀挥舞间奏响丰收的乐章。
穆琪割稻的速度丝毫不逊于男子,腰身灵活得像条游鱼。季池跟在后面捆扎稻束,汗水浸透了衣衫,却笑得合不拢嘴。
晚上庆功宴上,村民们纷纷夸赞这对年轻夫妇。穆老爹喝多了米酒,拍着女婿的肩膀说:“我这把老骨头算是放心喽!”
季池举起酒杯敬大家,目光掠过人群中的妻子,她正低头给女儿擦拭嘴角的饭粒,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处暑过后,天气逐渐凉爽。季池利用农闲时间教村里的孩子识字。他在晒谷场上摆开石板,用木炭写下端正的楷书。
孩子们围坐一圈,叽叽喳喳像一群麻雀。穆琪坐在一旁做针线活,时不时抬头看看专注教学的丈夫,眼里满是骄傲。
白露降临当晚,夫妻俩坐在院子里赏月。桂香阵阵,蟋蟀鸣叫此起彼伏。穆琪忽然说:“我想再生个孩子。”
季池愣了一下,随即握住她的手:“好,咱们好好培养他读书。”月光洒在他们相握的手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银边。
秋分那天,第二季作物也迎来丰收。仓库里的粮食堆得满满当当,屋檐下挂满了成串的玉米棒子。
季池站在晒谷场上,望着忙碌的人们,突然明白什么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是简单的物质丰足,而是一家人相互扶持、共同奋斗的过程。
暮色四合时,穆琪端着晚饭走进屋子。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面容,却掩盖不住眼角幸福的笑意。
季池接过碗筷,闻着熟悉的饭菜香,只觉得这就是世间最珍贵的滋味。窗外传来孩童追逐嬉闹的声音,他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