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槐树村格外热闹。家家户户门前挂着腌渍的腊肉,窗棂上贴着剪纸窗花,连空气中都飘着蒸年糕的甜香。
季池站在院门口,看着穆琪指挥着几个妇人往门楣贴春联,朱砂写的“天增岁月人增寿”被风吹得簌簌作响。他揉了揉冻僵的手,忽然发现袖口被扯住了——三岁的小宁远正踮着脚往他袖子里塞花生。
“爹,吃喜糖!”孩子仰起脸,鼻尖还沾着墨汁。季池弯腰把他抱起来,小家伙立刻揪住他的耳朵:“娘说今天要给你系红绳!”果然,穆琪捧着个描金漆盒走来,盒盖掀开,里面躺着两截红绸带,末端各缀着枚雕花银铃铛。
“按咱们这儿的规矩,新郎官得亲自给新娘系上同心结。”王婶挤眉弄眼地起哄。季池耳根发烫,却依言接过红绸。
穆琪今日穿了件绛红色绣百子图的袄裙,鬓边插着朵绒花,往日素净的脸上薄施脂粉,竟比洞房花烛夜还要艳丽三分。他手指微颤,红绸绕过她纤细的手腕打了三个同心结,银铃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轮到你了。”穆琪笑着递过另一条红绸。季池这才注意到她的指尖冻得通红,虎口处还留着昨日揉面时的烫伤。他蹲下身,将红绸仔细系在自己左腕,抬头时正撞进她含笑的眸子。围观的人群爆发出喝彩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喜宴摆在晒谷场,三十张八仙桌拼成长长的宴席。穆琪带着妯娌们在厨房忙活,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身影。季池破天荒系上围裙打下手,被沸腾的油锅溅得手忙脚乱。“让让!我来!”张婶夺过他手里的菜勺,“新女婿哪能干这个?去陪着老爷子们喝酒才是正经!”
夜幕降临时,年轻人围着篝火跳起了秧歌舞。穆琪换上了水红色舞裙,腰间系着季池送的流苏腰带。火光映着她旋转的身影,裙摆绽成一朵盛开的牡丹。季池抱着小宁远坐在石碾上,看妻子在人群中轻盈穿梭,忽然觉得胸口涨得发疼。
“爹,娘好看吗?”儿子奶声奶气地问。他用力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记忆突然闪回初见那日,那个穿着补丁衣裳在雨中劳作的姑娘,如今已成为他能拥有的最美好的风景。
闹洞房的队伍敲锣打鼓涌进来时,季池才发现自己醉得厉害。李叔举着蜡烛唱礼:“一拜天地——”他和穆琪面对面站好,却在叩首时不约而同偏了方向,额头相触发出清脆声响。“二拜高堂!”两人转向坐着的穆老爹,老人抹着眼泪把旱烟袋递给女婿。“夫妻对拜!”这次他们规规矩矩行完礼,穆琪头上的凤冠微微歪斜,倒添了几分娇憨。
宾客散尽已是深夜。季池挑开新房的门帘,看见穆琪坐在炕沿拆头发上的珠翠。铜镜里映出她卸去浓妆的模样,睫毛上还沾着未拭净的胭脂。他悄悄走近,从背后环住她的肩膀。“累了吧?”他在她耳边轻声问。穆琪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这里有个小家伙陪你一起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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