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妈妈!哇——”
稚嫩的哭喊声在屋子里回荡着。
方才那场冲突留下一片狼藉:沙发靠垫被揉成乱糟糟的团扔在角落,几只玻璃杯倒在地毯上,水渍蜿蜒着爬上木质地板,映出破碎的光影。
陆晏泽正趴在地毯上,指节抠进地板的纹路里,试图撑起上半身。
他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顺着下颌线滴在米白色的绒毛上,洇出点点暗红。
旁边的小男孩挂着泪痕,小小的身子使劲抵住父亲的后背,可使出浑身力气也只能让他微微抬起一点。
那点力量在成年人的重量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小女孩哭得浑身发颤,眼泪把精致的小脸蛋糊成花团,嗓子都哭哑了,却还在一声声喊着“妈妈”。
陆晏泽攥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指节泛白,眼底翻涌的狠戾几乎要凝成实质,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混乱的一切撕碎。
沈思雨刚把钥匙插进锁孔,就听見屋里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手一抖,猛地旋开门锁冲进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倒抽一口冷气,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购物袋“咚’地砸在玄关,新鲜的蔬菜滚了一地
“大宝!小宝!”
她扑过去的瞬间,粉嫩嫩的小身影已经一头撞进怀里,带着哭腔的“妈咪”烫得她心口发疼。
“乖,妈妈在,不怕了。”
沈思雨把小女儿紧按在胸口,声音都在发颤。
她余光瞥见旁边抿着嘴强撑的小男孩,连忙腾出一只手将他也揽进来。
两个孩子的眼泪很快浸湿了她的衣襟。
尤其是大宝,方才还硬撑着护着妹妹,此刻埋在她颈窝里,终于忍不住哭得肩膀发抖。
“没事了,妈妈回来了。”
她一遍遍地轻拍他们的背,直到怀里的抽泣声渐渐低下去,才敢抬眼看向地上的男人。
陆晏泽的脸色白得像宣纸,嘴唇泛着青紫色,额角的冷汗混着血珠往下淌。
沈思雨心猛地揪紧,顾不上满地狼藉,赶紧伸手去扶起他。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出去一趟,家里竟然变成这样了!
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家剎那间又乱成一团,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那一大两小。
沈思雨先检查两个小家伙,发现他们都无恙,这才松口气来。
然而,陆晏泽就没那么幸运了。
俊美的脸蛋明显青一块紫一块,额角和嘴边还带有血丝。
沈思雨心疼极了!
这张漂亮到无可挑剔的脸蛋可不能毁了!
“滚!”
陆晏泽突然一把推开她,力道大得让她踉跄着后退半步。
他挣扎着想坐直,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又重重跌回沙发里,胸口剧烈起伏着。
少女惊呆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来不及深究,再次上前搀住对方。
然而,陆晏泽根本不领情,意欲一把甩开少女。
沈思雨急了,一股火气莫名涌上来:“你干什么?!”
他猛地抬眼瞪她,红血丝爬满眼白,牙齿咬得咯咯响:“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我?”沈思雨愣住了,娥眉蹙成疙瘩,“我做什么了?”
“别在这假惺惺!”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磨过砂纸,每个字都带着冰碴。
“假惺惺?”她被这话刺得心头火起,“我到底做什么了让你这么说?”
“不是你叫......”陆晏泽的话卡在喉咙里,猛地顿住。
他望着沈思雨茫然又委屈的脸,到了嘴边的“陆浩霖”三个字突然哽住。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不想让她知道陆浩霖的存在。
冷峻的脸庞瞬间覆上一层冰封的寒意。
他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怎么了?”沈思雨追问,“我叫谁了?”
沉默在屋里蔓延,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
许久,他才从齿缝里挤出兩个字,冷得像淬了毒:“没有。”
他的反应使得她越发感到困惑。
陆晏泽不再看她,挣扎着挪回轮椅,后背挺得笔直,转进房间时‘砰’地甩上门,震得墙上的相框都晃了晃。
沈思雨僵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满地的狼藉还在,男人的怒吼还在耳边回响。
她望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到底怎麼回事?
......
这天起,他们又回到了当初相处时的冷战状态。
虽然沈思雨有意弥补俩人之间的关系,但他仍旧是爱理不理的样子。
沈思雨端去的汤药总在桌角凉透,夜里替他掖被角时,他会猛地侧过身,后背绷得像块铁板。
她试着提起那天的混乱,他要么盯着窗外沉默,要么干脆转着轮椅回房,连句敷衍都吝啬给。
问两个孩子,大宝只记得‘坏叔叔推爸爸’,小宝抱着她的脖子哭“怕怕”,再问便说不出更多。
只是自那以后,她再也不敢单独留他们父子仨在家。
这份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终究在某个午后被急促的门铃声撞碎。
叮咚——
叮咚——
铃声响得又急又密,在满室动画片的欢快音乐里格外刺耳。
沈思雨正摊在沙发上,腿上坐着啃苹果的小宝,大宝趴在她肩头看屏幕里的卡通人物。
陆晏泽坐在对面的轮椅上,指尖在新买来的笔记本电脑上敲得飞快,屏幕蓝光映着他冷峻的侧脸。
对此,沈思雨毫不过问。
毕竟天天坐在轮椅上也挺无聊的。
门铃又催命似的响了两声。
“谁呀?”沈思雨嘟囔着起身。
她拉开门的瞬间,愣住了。
门外站着的男人身形挺拔如松,高定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眼睛深邃明亮,整个人显得温润斯文。
见到沈思雨,他似乎微愣。
“你是......”
她还没说完,对方就一把揽住了她。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
“放开她!”
凌厉的声音后屋内传来。
只见陆晏泽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黑眸里翻涌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握着轮椅扶手的指节泛白。
若不是被轮椅缚着,他怕是早已扑上来撕碎眼前的人。
沈思雨猛地推开男人,踉跄着退到陆晏泽身侧。
“你谁呀?”沈思雨警惕地瞪着不速之客。
男人却笑了。
那笑意漫进眼底,竟透着几分缱绻的温柔,像在看失而复得的珍宝。
十年了......
他终于可以再看见她了。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小雨......”
“陆浩霖,你发什么疯?!”
陆晏泽的声音更冷了,轮椅猛地往前滑了半尺,将沈思雨挡在身后。
这个私生子是当他死了吗?!
竟敢当着他的面,用这种眼神看他的妻子!
陆浩霖仿佛没听见他的话,目光黏在沈思雨身上,温柔得让她头皮发麻。
“小雨,我来接你了。”
他说着又要伸手,被沈思雨狠狠拍开。
沈思雨蹙紧眉头。
陆浩霖?
原来他就是书里的男主?
“陆先生,我们好像并不熟悉吧?!请别这么叫我。”她冷冷睇他,“还有,你找错对象了吧?”
“小雨......”陆浩霖脸上掠过一丝受伤,眼底翻涌着愧疚。
她是恨他吧?
也对。
要不是他,她也不会嫁给一个植物人。
虽然陆晏泽醒了,但他却是残废。
他的声音发哑,“我错了。”
若不是他蠢,她也不会离开他......
沈思雨彻底懵了。
除了刚刚陆晏泽大喊他的名字,她才知道他是男主陆浩霖之外,她根本没听懂他的话。
原主跟他有暧昧?
没有吧?
不是一直都只是原主自作多情吗?
而且原主嫁给陆晏泽一事,还多亏了他呢!
没等她理清楚头绪,陆晏泽终于忍不下去了!
砰!
一声巨响。
陆晏泽竟直接伸手甩上了门,力道大得震得门框都在颤。
门外的陆浩霖望着紧闭的门板,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正随着那声巨响一点点碎掉。
屋内,陆晏泽猛地攥住沈思雨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转眸看她,黑眸里的质问几乎要将她溺毙:“他为什么会找到这里?”
“我不知道啊!”沈思雨被他捏得生疼,急忙摇头,“我真的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眯起眼,语气里的妒火几乎要烧出来,“那为什么他会找到这里来?”
“我怎么知道!”沈思雨急得跺脚,“我真的不知道!”
“你确定?”
他眯眸,目光咄咄逼人。
少女连忙点头。
“你没骗我?!”
“没有!”
沈思雨连番否认。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直到她眼里的茫然快要溢出来,才缓缓松了手。
指腹划过她腕上被捏出的红痕,他别开脸,语气依旧生硬:“最好如此。”
他们俩还不是一句话就能互相信任的关系。
对于某些事情,陆晏泽还存着保留态度。
只要对方没有做出伤害他和孩子的事情,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思雨揉着发疼的手腕,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的不解和疑惑突然翻涌上来。
“陆晏泽,” 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试探,“你是不是…… 怕我和别人走?”
话一出口,空气瞬间凝固。陆晏泽猛地转头看她,黑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被戳穿的恼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可看着沈思雨清澈又带着疑惑的眼睛,那些刻薄的话竟卡在了喉咙里。
沉默了几秒,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语气硬邦邦的:“少自作多情了。”
沈思雨眨了眨眼睛,眼神里没有失落,反倒多了几分‘果然如此’的了然。
她轻轻垂下眼,声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也是,你喜欢的是沈思雪。”
陆晏泽愣了一秒,黑眸里满是震惊和恼怒,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你说什么?沈思雪?我什么时候喜欢过她?”
他甚至都快记不清沈思雪具体的模样,怎么就成了‘他喜欢的人’?
“书里写的……” 沈思雨下意识地开口,话到嘴边又猛地顿住。
她急忙改口,眼神却有些闪躲,“我…… 我听别人说的,说你对沈思雪不一样,当初要不是因为她,你也不会……”
后面的话她没敢说下去,可陆晏泽已经明白了。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眸底的震惊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片平静。
“别人说的?”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沈思雨,你判断事情的依据,就是这些没根没据的传言?”
“才不是呢……” 沈思雨小声反驳。
“我不喜欢她,也对她没兴趣。” 陆晏泽的语气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垂眸想了想,沈思雪的样子在脑海里其实十分模糊。
他之所以知道这个人,还是因为她是陆浩霖放在心尖上的人,再加上之前沈思雪找过他几次,话里话外总带着些若有似无的暗示,像是想和他扯上关系。
想到这,他抬眼看向沈思雨,语气里多了几分试探,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反倒是你,你喜欢陆浩霖,以前圈子里谁不知道?”
沈思雨一时语噎,嘴角的弧度僵住了。
原主当初为了陆浩霖做的那些傻事,她就算想抹也抹不掉,此刻只能像哑巴吃黄连似的,有苦说不出。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变得认真起来,“那是以前。不管以前怎么样,反正我现在不喜欢他了!”
陆晏泽看着她眼底的坚定,沉默了几秒,才从喉咙里低低挤出三个字:“最好是。”
话音虽淡,却也帶有一丝隐藏的、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期待。
......
夜色渐深,银灰色的奔驰轿车碾过山间最后一段柏油路。
这座依山而建的独栋别墅藏在浓荫深处。
精心修剪的冬青丛围成规整的绿篱,喷泉在月光下溅起碎银似的水花,一切都维持着顶级豪门该有的精致与疏离。
陆浩霖推开大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
暖黄的光线下,沈思雪正坐在客厅里等待着他回来。
她穿着米白色真丝睡袍,身姿纤细,头发松散地披在肩上,脸色红润,看起来就像刚刚沐浴完毕。
“回来了?”她立刻站起身,笑意恰到好处地漫上眼角,声音柔得像浸了蜜,“我炖了花胶鸡汤,盛在骨瓷碗里晾着呢,温度正好。”
她笑起来时眼底会漾开两汪浅浅的梨涡。
举手投足间带着旧式大家闺秀的娴静,连起身时睡袍下摆扫过地毯的弧度,都透着精心雕琢过的优雅。
陆浩霖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三秒。
他没应声,抬手扯掉领带,随手将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
“怎么了?”沈思雪敏锐地察觉到他今晚的不对劲。
她趕緊走过去,挽住陆浩霖的手臂,“是不是公司又有麻烦?你跟我说呀,爸爸在商界人脉广,总能想办法的。”
她仰起脸,长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扇动,眼底盛着刻意装出来的关切,连眨眼的频率都拿捏得温柔至极。
陆浩霖还是没吭声。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白茶香氛,这味道他曾觉得清雅,此刻却像劣质香水般刺鼻。
视线扫过她精心打理的卷发、身上那条他送的真丝睡裙,胃里突然一阵翻涌。
就是这张看似温婉无害的脸。
上一世在他车祸昏迷时,拿着枚不属于她的玉佩,哭着对陆家说自己是救他的人。
也是她,在他醒来后日日守在病床前,说她才是真心待他的人。
他竟然信了。
信了她的眼泪,信了她的深情,眼睁睁看着小雨走投无路嫁给陆晏泽那个残废......
直到他临死前才得知真相——
当年冲进火场把他拖出来的,明明是那个总跟在他身后、被他嫌麻烦的小雨。
“浩霖,你是不是累了?”沈思雪的声音带着關心,伸手想去碰他的额头。
另一只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掌心温软如绵。
“我帮你按按肩吧,睡房里的檀香我也点好了......”
陆浩霖猛地偏过头,像是被烫到似的抽回手臂。
动作太急,带得沈思雪踉跄了一下。
她惊呼一声,眼底浮起恰到好处的委屈,像只受惊的小鹿。
他却没看,满脑子都是刚才在陆晏泽家门口的画面。
小雨看他时那陌生又警惕的眼神,想起她挡开他的手说“我们不熟”,心口就像被生生剜掉一块。
那是他的小雨啊。
是他错过了十年,亏欠了一辈子的小雨。
“我回房歇一下。”
陆浩霖匆匆撇下一句,转身上樓。
沈思雪僵在原地,看着他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旋转楼梯拐角。
精心描画的眉峰悄悄蹙起,眼底那汪温柔的清泉里,第一次漾起了不易察觉的阴霾。
他从A国回来后就不对劲了。
而楼梯尽头的陆浩霖,靠在雕花栏杆上,指节攥得发白。
窗外的喷泉还在溅着水花,月光透过落地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他必须把小雨抢回来。
不惜一切代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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