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跃晕了过去。
三天没有好好睡觉,又搬了很多东西进行了大体力劳动,经历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时跃的身体终于还是承受不住了,他倒在了骆榆的面前。
他的头不小心蹭到了骆榆的腿上。
骆榆伸手将时跃拉起来,让他的头伏在自己膝上,给他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他猝不及防听见时跃的肚子传来饥饿的叫声。
骆榆四处观察了一下,房间里没有食物的痕迹,他进来找时跃时,也没有在厨房看见做饭的迹象,时跃应该是三天没有吃饭了。
时跃应该也没有心情吃饭。
他低头看了看伏在他膝头的时跃。
他睡着了,但睡得也并不安稳,眼角还有持续沁出的眼泪,像做了悲伤的梦。
骆榆抬手,揉了揉时跃的脑袋。
时跃不像以往那样干净整洁,头发也打了结,看起来很憔悴。
摸了时跃的头后,他的手又辗转到了时跃的脸上,他轻轻擦去了时跃的眼泪。
时跃的肚子间歇还会叫一声,骆榆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在小商店买的棉花糖,撕开包装。
棉花糖是很少见的小包装的絮状的棉花糖,蓬松柔软,可以直接化在嘴里。
骆榆从最外层包装里拿出一颗,撕了小小一半,捏住时跃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
他将棉花糖放了进去。
指尖无意蹭到了时跃的舌尖,柔软又湿漉的触感惊得骆榆立刻抽出手来。
微弱的痒意顺着手指传到大脑,他有些难受,搓捻了下自己的手指,但痒意仿佛存在于异次元,无法触碰,只能隔靴搔痒。
他松开钳住时跃下巴的手,任凭糖果在时跃的嘴里融化。
时跃的肚子又叽里咕噜乱叫一声,松软的棉花糖无法让时跃不再饥饿,只能避免低血糖。
骆榆一点一点,缓缓将一整包全都喂给了时跃。
将棉花糖全部喂给时跃后,骆榆就无事可做了。
他静静盯着时跃,想,他大概是去不了虚空了,他有了牵挂的朋友,虚空已经不再欢迎他。
那就继续痛苦地活着吧。
也许是氛围过于安逸沉静,没过多久,骆榆也闭上了眼睛。
两人就着这别扭的姿势,沉睡了将近十个小时。
期间骆榆醒来过一次,他看了看时间,拿出手机,生疏地打开了外卖软件,点了足够两人吃的外卖,备注好放门口之后,就又睡了过去。
骆榆第二次醒来的时候,时跃已经醒了。
他没有继续哭,也没有动,他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睁着眼睛伏在骆榆的膝头发呆,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娃娃。
骆榆的心被线缠住了,紧紧的。
他摸了摸时跃的头,好像这样,心头紧紧的感觉就会消失。
没有用。
他看了眼时间,发觉外卖应该早就到了。
“吃饭,-闻外。”
时跃从骆榆腿上爬起来,去门外将外卖拿了进来。
他将骆榆推到餐桌前,将外卖盒打开放在餐桌上,递给骆榆一双筷子,坐在了餐桌旁的另一把椅子上。
他自己却没有拿筷子。
骆榆皱眉,将筷子递给时跃:“-以吃。”
时跃摇头:“我不想吃。”
饭菜精致好看,但时跃却没有任何胃口。
骆榆不听时跃说话,从袋子里掏出外卖自带的筷子,拆开:“一-以。”
时跃拗不过骆榆,接过筷子。
饭菜已经冷掉了,但依旧美味,可时跃现在不在意任何美味。他机械地咀嚼,食不知味的将食物咽下去。
明明他应该很饿,但吃了几口他的胃就开始反抗,他放下筷子。他盯着饭菜发呆。
骆榆这一餐吃得也味同嚼蜡。
一顿饭就这样被暴殄天物。
时跃没有让骆榆搭手,沉默着收拾了残局。骆榆的视线跟着时跃行动。
时跃不再是生动的时跃,他不再是快乐小狗也仿佛没有了悲伤,他的灵魂丢失,只剩下一副躯壳。
心脏缠着的线越收越紧,骆榆想,他应该做点什么。
也许,让时跃忙起来,麻木就不会无孔不入。
他靠近时跃,抓住时跃的手臂,让时跃对上自己的眼睛。
“-凹我”他说,“机-凹我-若话。”
时跃缓缓点头。
“好。”
骆榆并不是天生就不会说话,他只是封闭了自己的说话能力。他曾经会说话,现在也基本也能表达出自己想要说的话,时跃觉得,骆榆再将说话的能力捡回来也不会很难。
他抬起手,靠近骆榆,用指腹贴近骆榆的喉结,他要试试他的发声的部位对不对。
脖颈对于大部人来说,都是命门部分,身体明白它的重要程度,所以当它被碰到时,身体会反射性躲开。
喉咙骤然接触到冰凉的手指,骆榆没忍住,向后躲了一下。
“别躲,”十月皱眉更近一步,“你现在说话。”
骆榆控制住了身体下意识向后躲的冲动,僵着脖子一动不动。他说:“h 凹。”
声带振动,扯着喉部的疼痛发出嘶哑的声音,这点疼痛无人在意,骆榆全身的知觉都用来抵抗喉结处的手指。
细腻的指腹抵着颤抖的喉结,骆榆全部的神思被这根手指攥紧,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声带与指腹的共振。
他不该让时跃教他说话。
“这个音节的发声部位没有问题,”时跃自顾自总结,“得试试你其他音节有没有问题,另外,声母好像不能完美发出。”
“你说‘声音’两个字。”
手指还没有离开,骆榆脖颈处的肌肉收缩,不自觉切换到了防御姿态。
时跃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只盯着骆榆期待他的发声。
“-扔 音。”
声带与手指又进行了共振,骆榆无法忍受这刺激,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时跃的手暂时离开了,但骆榆的身体还没有反应过来,依旧梗着脖子等下一轮的发声。
直到骆榆看见时跃走远了去拿手机,他才发现自己还处于防御姿态,他放松下来,察觉到刚刚太紧绷了,脖颈居然有点酸痛。
时跃进了主卧,他忘记了他将手机放到了哪里,正在到处找手机。
骆榆看着时跃消失的方向,看着看着,思想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也可能什么都没有想。
时跃在主卧柜子的夹层里找到了手机,可能是搬东西的时候落下的。
他离开了主卧,看着骆榆看着他的方向,就对骆榆说:
“骆榆,我记得我之前见过一个教聋哑人说话的视频,我先看一下。”
骆榆没有回应,时跃这才发现骆榆正在发呆。
“小榆?”
时跃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说话间,时跃已经走到了骆榆身边,见骆榆没有回应,他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骆榆的后背。
很普通的力道,时跃却看到骆榆颤抖了一下。
他皱起眉,总感觉那不像是被吓到之后的颤抖。
骆榆已经从发呆中清醒过来了,他侧头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时跃,抬起头,等待时跃手指继续的触碰。
但时跃没有继续,反而问道:“骆榆?你是不是背疼?”
骆榆摇头,他没有感受到。
但时跃并不相信,他刨根问底:“我看见你刚刚抖了一下。”
骆榆否认:“-亚的。”
时跃还是坚持:“给我看看。”
他觉得骆榆可能是不小心撞到了哪里,但还是看一下比较保险。
但骆榆并不愿意,操纵着轮椅退后一步,还是摇头。
时跃察觉到不对劲,逼近骆榆解他的衣服执意要看。
“不-迎!”
骆榆抓住时跃的手,不让他继续动作。
时跃毫不退让:“我要看!”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不下。
“让我看。”时跃凑近,强迫骆榆与他对视。
骆榆很少见这样强势的时跃,对上时跃的视线,他居然有一种败下阵来的感受。
他深呼吸几口气,放松对时跃双手的钳制。
时跃解开了骆榆的衣服,褪下骆榆的衬衫,从上往下去看骆榆的后背。
背上长了许多的褥疮,越往腰的部位,密度越高,腰部两个大伤口被裤子遮了一半,估计再往下还会更严重。有些已经溃烂,伤口的边缘翻着红色的血肉,骆榆本就很瘦,溃烂的血肉中间,还能隐约看见骆榆背上的骨头。
时跃的眼泪一瞬间流了下来。
他颤抖着手想摸,但又不敢触碰,察觉到眼泪要从脸上掉下来了,他抬手随便摸了两把,他怕眼泪掉到骆榆伤口雪上加霜。
骆榆就忍受着这样的疼痛陪他两天?
他转身蹲到骆榆的面前,问他:“疼吗?”
骆榆摇头。他真的没有感觉疼痛。
时跃的眼泪又无法止住了。
骆榆认为是自己的问题,时跃好不容易停止哭泣,他又将时跃惹哭了,应该是自己吓到了时跃。
骆榆没有照过镜子,他不知道自己的后背现在长什么样子,但他在网上见到过褥疮的图片,自己身上的想来比图片里的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擦去十月的眼泪:“d喂-悟-以。”
时跃的眼泪淌得更凶了。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发现的,对不起。”
时跃像做错事的小孩,在骆榆身边手足无措。
骆榆安慰他:“-误特恩,-误疼。”
时跃听不进骆榆的话,他盯着骆榆的后背:“我觉得好疼。”
“你怎么这样?你怎么这样?你怎么不说?我觉得好疼。”时跃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坐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
其实骆榆先前真的没有感受到疼痛,他也并没有将这些褥疮当回事,只是最普通的东西而已。
但时跃说疼,骆榆也真的感受到了一些尖锐的疼痛,但并非不能忍受。
他将坐在地上哭泣的时跃拉近怀中,抚摸他的头,安抚哭到哽咽的时跃。
他想,哭过了就没事了。
但时跃说要带他去医院。
他摇头拒绝,表示没有必要,只是褥疮而已,并不需要去医院,这是最不值一提的伤口。
但时跃却格外坚持:“必须去。必须去。”
时跃边吸鼻涕边说。
骆榆想告诉时跃没必要,却忽然之间想到:时跃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他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让时跃出门,也许阳光能驱散些许时跃的悲伤。
他说:“h凹。”
他利用了自己的褥疮。
两个互相心疼的宝宝。
‘-’代表音节的丢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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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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