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然轻笑，这个姑娘只是担心会给他添麻烦，心里还是想考中医署，毕竟没人喜欢一辈子只当个平凡之人：“当然，那里面都是人，你也是，为何不可。”
“那就多谢公子。”芳子盈盈目光中全是感激和崇敬，心中暗道此人多日不见，编瞎话功夫倒是见长。太医署免不了为贵人准备药材，管理严格，门外禁军守卫，进出之人都要看牌子，生人进入做工会有人监管，哪有如此容易。不过，只要能进去就有机会。
方浩然瞅见芳子旁边的纸包，随口问道：“听吃过你们糕点学生道，身体明显转好，之后新品主要针对何处，我帮着需要改善身体朋友买些。”
芳子想到此事就叹息摇头：“只是随便了些当季温性滋补药材，还没想好做哪种。既要好看好吃，又要有功效，真是太难了，这些日子想得脑子都快炸了。”
方浩然轻笑，颇有心得道：“其实没那么复杂。食物与季节平衡即可。比如冬季干燥，润肺的食材和药材可混用，药食味道不宜相同，混合吃起来有层次。
你们所买糕点不便宜，所以宜精不宜多，用料不可太低端，那些公子小姐嘴刁，稍稍一尝便知好坏。也明白物稀则贵道理，若让他们觉得好，即使贵也愿意买。”
芳子佩服之情溢于言表：“公子对此好生熟悉，完全就是行家。”
方浩然摇头道：“以前喜欢，吃得多，现在不吃了。你们所做糕点很好，有药膳功效，不像市面许多糕点只喜欢将一些好吃之物揉搓在一起，不论其食性，掌柜很有眼光，选了个好方向。”
这个主意是她给三姐出的，方浩然不知道最好，芳子笑嘻嘻：“三姐经商确实厉害，只是我们第一次干，也不知当下公子小姐喜欢哪些，每次研制新品很是头疼。”
方浩然笑笑随口道：“这有何难，贵族小姐无非就是变瘦变美，至于男子多希望能强壮些，考功名之人希望精神好，每日能多撑些时辰。”
芳子恍然大悟，然后便从袖中掏出几张薄纸：“方医官所言令小女子恍然大悟，这些日写了些，公子可否帮着把把关。”
方浩然道欣然道：“姑娘客气，举手之劳，若方子合适，我先给书华订上。她对你们家糕点赞不绝口。”
芳子从客气道：“承蒙书华姑娘看得上，日后想吃言语一声，定然送到府上。”
方浩然略接过，粗粗略过后欣道：“这菜品中药食搭配的十分平和，慢慢改之，芳子姑娘不激进，也很有天赋。”
芳子皱眉道：“若能知所用之人体质偏向，可以令糕点调理更加精准些。”
方浩然略想觉其所言有理：“想知道也不难，太医署每年都会从各地药铺中搜集当地之人体质和常见病症，负责医官会做统计和分析，姑娘若想知道，可带姑娘去查看。”
芳子知道太医署有此记录，且记录之处与医官出诊档案存放之所只一墙之隔：“多谢公子。”端起茶杯敬方浩然。
方浩然抬眼便见芳子脸颊绯红模样，忽然眼神迷离。南家之女也不会喝酒，每次都以茶代酒，眼前女子是她的反面，不够聪慧，不够有家世，生活凄苦，可却比她更需要他，让他不会绞尽脑汁渗入到其满当当的日子中，随口给予一些帮助，对方就开心十足。那个姑娘时星辰，耀眼却遥远，这个姑娘近在眼前。
芳子被屋中热气熏得晕乎，面若桃花，淡淡的笑意若隐若现，在水墨白衣下，如若天宫中的仙子。
方浩然揉揉眼睛，搅碎了幻觉。方浩然淡淡笑道：“不用客气，你是芷菡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友人间互相帮忙不用论谢。”
芳子不好意思憨憨笑了笑，醉眼迷离。
两人吃完再门口等车，冬日的冷风凌冽又刺骨，芳子将衣服裹在一起，像个粽子，她习惯性抬头望向星空。回京也有一段时日，每天都忙忙叨叨，都没有闲暇看看夜空。
幼年就对这片神秘的黑色着迷，常常一看就一个时辰，直到脖子僵硬。母亲帮她按摩时总会责怪，黑乎乎的东西有什么好看，她也不知有什么好看，可就喜欢看。好像看着看着，轮乱的心就能静下来，不起波澜。
“芳子，快上车，太冷了。”方浩然提醒道。
她一下子惊醒，慌忙道：“好。”只可惜，她已经丢了那个绝佳看夜空的园子，也丢了那个喜欢看星空的人。
芳子恋恋不舍挪动目光，迈上车的一刹那她下定决心要将一切都找回来。
“大人，那个是不是方公子。”小天牵马走至冷冰面前，看到街对面之人甚是眼熟，不禁问旁边之人。
今日得空，又赶上张医官休沐，便出来吃饭。小天只要能出来吃，不论吃何食都开心，张医官多喝了几杯，下人搀扶坐车离开，他们两人骑马而来。小天取马回来转头便看到熟人。
冷冰抱胸若有所思看向前方之人，转而问小天：“方浩然身旁女子看出是谁吗？”
“看不清脸，不过从气质面容来看，应是哪家小姐吧。”小天猜道。
“不是，是盈满糕点铺的芳子。”冷冰缓缓道，初看他也同小天所想一致，只是她微微颔首和上车动作，令其恍然记起国公府所见之人也是同样的姿势，再看其双臂站立时的姿势，越看越像，直到看到腰间那个香包才确定没认错，褐色香包太罕见，而他正好见过。
小天惊讶道：“就是糕点店的小工，真是不得了，果然人靠衣装，换了一身衣服，气质立马变了。”
冷冰皱眉，气质应该最难改变，有些小习惯总会时不时露出来，比如走路姿势和神态。忽然想到张府那个从地上爬起来女子，转头对小天道：“查查张大人生辰宴那日，知府训斥女子是否是芳子。”
小天惊诧道：“那日他们也去了？”
冷冰眼睛眯起道：“我也不确定，看着像。”
芳子回去便被三姐盘问一番，得知方医官可助其考太医署，乐得合不上嘴。当即决定年后招一个小工，芳子只需开发新品即可，其他之事不用做。
方浩然找了一个太医署休沐日来接芳子，同时还送了两摞医书以及书华的课程表，三姐见到这架势，很有眼力送上包装精致干果礼盒，这是三姐为过年回馈老用户的专门定做礼物。
方浩然礼貌接下，同三姐寒暄几句，等芳子换好衣服，两人起身离开。
三姐看着两人背影，满脸幸福：“这两人真的好配。”
大马在一旁摆弄糕点，笑道：“公子和随从的背影，哪里看出配。”
芳子想得无错，太医署不是何人都可进，但每为御医都可带一名随从，而方浩然今日来时已经给她带来一套方家下人衣裳。
三姐哼道：“你是没看到方公子看芳子眼神，特别温柔，肯定喜欢芳子。”
大马摇摇头：“这些公子哥，怎么娶一个平民姑娘。”
三姐转身掐着腰对大马道：“等芳子考上太医署，就是医官。”
大马摆好糕点，靠近三姐，捏捏她绯红脸颊，亲昵道：“太医署考起来多难，许多自幼学习之人都做不到，芳子半路出家，哪能轻松就考上。你啊，日后别对芳子这样说，说多就会有希望，希望越多，失望就越大。”
三姐羞赧，轻轻道：“知道了，下次去寺庙，给芳子求个符，保其考中。”随即开心畅想考上后光景：“若芳子可考中，咱们也算有官家朋友。日后谁敢小瞧咱们，若再嫁入方家，咱们生意日后就不用愁了。”
大马无奈摇摇头，女人幻想快要溢出来。
芳子低着头，小步跟在方浩然身后，听着方浩然同熟人打招呼。此时正值午时，大家吃完饭回各自屋中休息。
芳子大气不敢出，就担心被人察觉为女子，跟着方浩然来到书院，这个院子为存储文书处。
芳子很熟悉，她来太医署次数不多，可只要来就会在此待着等父亲，待父亲谈完事，接她回家。
“芳子，这里第一排就是今年搜集整理后的各地体质汇总，你先找，我回去拿些东西就过来。”方浩然将她带到一间屋前面，门匾上三个金光闪闪大字“闻风阁”
“方医官不必着急，我就在这儿等。”芳子小声道。
闻风阁大门敞开，并无人看守，芳子走到第一批架子边，入目就是一本各地体质汇编，旁边依次为之前年份。此工作虽每年都做，但并无必要，因为若无重大变化，各地百姓体质不会发生较大变化。
她看过五年前记录，随手翻过后几年，大差不差，今年的不用翻也知道差不多。
目光略过一排排书架，停留在屋中的后门，此门对面就是听风阁，存放太医署御医看诊记录之地。
芳子见四周无人，便挪步到后门，轻轻打开门栓，便看到比这里大两倍的听风阁，门前无人，可大门紧闭。
父亲在世时，芳子想进去学习御医开方用药，被拒绝，贵人的身体状况哪能让其他知晓，因此听风阁管理严格，文书资料只进不出。御医只能借调自己所负责病人相关资料，其他不可涉及。若想查看其他，只有一路，那就是偷偷进入。
这个门她记得平时都是锁上的，值班和借阅之人都走侧门，而今天没上锁，显然为听风阁整理文书之日，人员进出较多，才会将大门打开。
方家下人衣服同太医史官服颜色相近，而听风阁真理文书一年不超三回，下次有此机会不知何时。
芳子脚已不由自主迈出门框，快速走向大门，太医署的文书存放规则大同小异，只要一刻钟，便能找到。
就在只有几尺距离时，突然有道男声响起：“龚师傅，有几份记录忘存了，麻烦再给记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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