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温知新抱了被子来到冷露声的房间,把冷露声摆成侧睡的姿势,在他两腿间和身侧分别垫了枕头,然后躺在了冷露声身边。
冷露声伸手拍了拍温知新:“干什么?”虽然是双人床睡着不挤,可是跑来跟我住干什么?
温知新轻轻晃了晃冷露声,冷露声才想起来,他现在连自己翻身都做不到,温知新是打算半夜给他翻身。
温知新蒙了一下冷露声的眼睛,示意冷露声睡觉。
温知新睡相很老实,不打呼噜不磨牙也不乱动,有这么个人在身边,冷露声竟然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又过了两天,温知新在人前都已经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漠不关心,冷露声知道,感知平面已经来到了双□□连线,再往上,就要影响双手了。
冷露声反倒淡定起来,大不了一死,还能评个烈士,跟他老子一起住烈士陵园。只是常年住在疗养院的妈妈就要拜托组织照顾了,不过这几年本来也是组织在照顾,有他没他也没什么区别。
冷露声见温知新紧张地握勺子的手都在抖,聊起家常:“还没问过你,你多大了?”
温知新这段时间和冷露声相处多了,看他的口型也熟练了许多。温知新放下勺子,比了个“二”,又比了个“九”。
冷露声笑起来:“你比我大四岁,怎么比我还不冷静?”
温知新抿了抿嘴,低下了头。冷露声朝温知新招了招手,见他红着眼睛抬起头,说:“我不想吃眼泪拌饭。”
温知新勉强扯了扯嘴角,继续给冷露声喂饭。
第二天是切断第三节胸椎的日子,老广却是笑着来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冷露声:“哎呀美人儿,确实是我错怪你了,野狗那个狗杂种才是卧底,老子已经把他处理了。我给你赔不是,别生气了,啊。”
就算我真的是你的禁脔,把人搞成这么重的残疾,只是轻描淡写地道歉几句也是过不去的。冷露声跟了老广五年,知道老广的喜好,最喜欢柔弱却带刺的美貌少年,他没说话,偏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老广他果然没有生气:“好啦,你先好好养伤,我让哑巴以后专门照顾你。放心,你永远是爷最喜欢的美人儿。”
老广当然不会伺候屎尿不知的瘫子,他很快走了,温知新走进来,带来了冷露声的手机。
温知新把冷露声扶起来一些,给他多垫了两个枕头,打字给冷露声看:“上级说你可以撤离,我可以提供协助。”
温知新很快删除了这些字,冷露声知道温知新读唇语的水平有限,也打字:“再派一个人来要从零开始,太耽误工夫了。他这会正不防备我,得手还容易些。”
见温知新点头,冷露声删除了手机上的字。
冷露声不知道温知新是怎么传递信息的,但是他做了这么多年线人没被人怀疑过,肯定是有自己的一套办法的,按照规则,冷露声也不该问。所以冷露声无声地说:“小心。”
温知新笑了一下,一只手在胸前往下压了一下。很容易理解,是“放心”。
冷露声忍不住问:“你怎么不学手语?”
温知新面露难色,打字:“用不上。”
也是,这帮犯罪集团大老粗有今天没明天的,谁耐烦学手语和温知新交流?他们连温知新打的字都不会看。
冷露声叹气:“打字也不方便,我们一起学吧。”
温知新露出惊喜的表情,用力点头。
温知新把一本书摊开放在冷露声大腿上,一边看一边按摩冷露声的小腿。冷露声伸手合上了书,看到了书名,《康复医学》。
温知新抬头看向冷露声,冷露声不可思议地说:“你现学现卖啊?”
温知新有些脸红,找了手机来打字:“我的专业是神经外科。”
怪不得切人脊髓稳准狠,可惜管杀不管埋,会切不会治,当然,会治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冷露声试着抬起双手,感觉整个人仿佛悬在半空,然后,他就往一边歪去,倒在床上。温知新赶紧扶起冷露声,让他重新靠在靠枕上。
冷露声笑起来:“好奇怪哦,明明靠着呢,怎么还是倒了?”
冷露声低头去看自己的腿,时间还短,肌肉的形状还在,但是冷露声知道,这双腿会像已经下垂的双脚一样,逐渐瘫软、变形。他和一般的脊髓损伤者不一样,他每一节脊髓都是断掉的,不可能建立起任何一种反射,只能一直这样,无知无觉、动弹不得、二便失禁……任务总会完成,以后呢?他要怎么生活?
温知新没看懂冷露声的话,但是他看懂了冷露声的笑,那不是笑,是苦涩、是伤痛、是悲哀。温知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冷露声,他知道以自己的语言水平,说大段的话别人会听不懂,可打字又觉得辞不达意,他只好坐到冷露声面前,轻轻拥抱了一下冷露声:“标,囊括。”
冷露声扯了扯嘴角:“好,不难过。”总会有办法的。
有敲门声传来,冷露声看向门的方向,温知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起身去开了门。是小弟送了午饭来,温知新面无表情接了,随手放在桌子上,冲冷露声比划了个吃饭的手势。
冷露声看向一边的轮椅,这是早上刚送来的,他还没有试过。
温知新把轮椅推到床边,思考了一下,直接伸手把冷露声打横抱了起来。一瞬间的失重感把冷露声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搂住了温知新的脖子。温知新抱歉地笑了笑,把冷露声放在了轮椅上。
轮椅是直接从医院买来的,对冷露声来说过于宽大,座椅和靠背都是帆布,不能提供很好的支撑,冷露声马上往一边倒去。温知新撑住了冷露声,看着轮椅皱了皱眉,帮冷露声调整好坐姿,又在他身体两侧塞了枕头,才让冷露声勉强坐住。
冷露声试着去摸轮圈,却在摸到轮圈的那一刹那,如同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温知新看到了,在冷露声面前蹲下,打字给他看:“不着急,慢慢来。”
不管是快快适应还是慢慢来,终究是站不起来了,这辈子就只能靠轮椅行动,靠别人的帮助过日子了。谁还会记得我是警校的十公里长跑前三名?谁还会知道我是校篮球队的队员?
温知新知道冷露声还需要慢慢适应,他站起身,把冷露声推到桌边。一想起冷露声就是在这张桌子上被切了十四次脊髓,两个人就都有些不适,何况冷露声的轮椅很矮,他不太够得到桌子。温知新打字:“还是在床上吃吧。”
冷露声想起最近在床上吃都是温知新在喂他,说:“我想自己吃饭。”
温知新点头,先把冷露声送回了床上,又回了自己房间拿了一个小折叠桌来,架在冷露声面前,最后把饭菜端到了折叠桌上,摆好了碗筷。
冷露声坐不起来,只能靠着靠枕,拿着碗筷,温知新坐在折叠桌对面,一边吃饭一边给冷露声夹菜。
见冷露声一直往轮椅那边看,温知新打字:“这个轮椅不好用,我想办法再给弄一个,这段时间先将就一下,你要先努力复健。”
“有什么用呢?”冷露声就着温知新的手机打字。
“争取自理。”
妈的自理还要争取,这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该过的日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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