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接下来就和杂家走吧。”
尖细的声音就像一道锐利刀片划破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
“自然。”
年年躬身作礼,眸色沉沉。
王朔,既然是他的宠臣、心腹,甚至命都是他续上的,却依旧将偶人太监安插在他身边。
姬长命可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依赖王朔。
王朔在宫门前瞳色染成纯黑,降临他身上的意志,化成灰她也认得——魔道圣王。
此前只是猜测他服用过‘圣水’,现在,年年心下已经完全确认,他依然成为寄生之躯。
她眼睛微眯,姬长命究竟知道多少,他难道看得出来,这只是一具偶人躯壳了吗?
年年和盛惜时两人跟在太监身后,马车已经在盛府门外停好。
“请——”
太监转首,那双狭长的狐目看着两人,眼神如丝黏在他们身上,面皮一笑便挤满了皱纹,声音拖得轻长。
眼神令人寒毛倒竖,那双眼中透出的寒意,与另一双珠黄阴测的眼睛交相重合。
他就像一只蜗居在巢穴的毒蛛,编织着巨大的网,捉黏着来去的猎物,将他们拆吃入腹,化作生机和养分。
【他不知道。】
余年年跨步坐进车厢,只听临渊又说道。
【姬长命,生就如此多疑。】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哑然,轻笑地有些苦涩。
半晌无声。
【现在出了盛府了,放了我的系统吧。】
马车缓缓地向前移动,年年才出声道。
【不要,吵得慌。】
临渊拒绝的很快。
余年年挑了挑眉,盛府走了一遭,她对临渊也有了一个判断。
她心中浮起一种确信,如果现在问,临渊未必不会告诉自己一切的真相:
避免盛惜时崩溃作为任务的原因?任务完成之后预言中世界依旧没有逃脱灭亡的结局?她还能得到未来碎片吗?
还有,为什么是自己…
【那,你能给我代替系统给我一个答案了吗?】
【我需要解释,关于一切。】
回答她的依旧是沉默,可就当年年以为再次被拒绝时,只听临渊说道:
【……我会告诉你,你应该知道的部分。】
他似乎思前想后,才做出这个决断。
【如果是你的话,未必没有破局之法。】
冷心冷情的面具是无法掩盖那颗跳动的心,生机和热切从那双眼睛里流泻而出,华光灼灼,让人难以移目。
【你还是看到了将来世界消亡的结局吗?】
【是的,我看到了神庙拔地而起,战事摩擦不断,走投无路的人们迈进了神庙之中…】
【我知道了,那还不算太坏,原本以为是那个家伙乱说的,没想到真有点本事…你对神庙知道多少?】
年年思酎片刻,好像同样的话不久之前曾经听过。
【羲和神不过是个幌子,他们拜得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邪神,而饮下的圣水便会成为活死人,成为贯彻魔道圣王意志的躯壳。】
【啧啧,不错,还知道那人的身份,我就不用从头解释了,魔道圣王曾有望飞升神界的事,那个人也和你说过了吧。】
随着他话音一同落下的,是马车的摇动,晃地她的心中一跳,他话中指代的可不是系统,而是无名祖师。
他知道祖师的存在,而态度晦暗不清。
【是。】
【放心,我与你祖师,同窗一场又无冤无仇,她如游魂留在人间,我自也不会干涉其因果。】
她听到那端传来一阵响动,又听一声闷响,归于寂静。
刚刚是系统想说点什么吗?可很快被临渊之后说得话完全吸引:
【他不能飞升成神,所以他只能窃夺神格——如果能夺走此方世界气运之子的命格,他便能以此避开天劫剿杀飞升成圣。】
【天道不允许他成神,即使窃格成功,神界便会欢迎他吗?】
年年眉头紧皱着,敏锐的指出了其中问题。
【自然,不会。窃夺神格本就是一种罪孽,天界不会承认这样的神。对,即使这样他依旧会窃夺神格,而且一定会。】
【而你,就是为了阻止他窃夺的天机,天道钦定破局者。】
临渊尽量轻松地说道,年年听完,眉头轻轻皱了皱眉。
【那明知如此,却依旧要窃夺神格的原因呢?】
回答她的依旧是沉默,无可奉告。
直觉告诉她,背后的目的攸关生死,她必须知道。
年年将这件事暗暗记下,临渊选择不告诉自己的秘密,系统未必不会告诉自己。
她甘愿成为天道的兵卒,也愿意为其鞍前马后,但是她要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不用怀疑你看到的未来,也不用惧怕你看到的一切。天道选择了你,将来只在你脚下。】
也就是,碎片中的将来,是真的,将来亦可以被改变。
没等年年进一步的发问,他就抢先一步说道:
【至于,之后,你还会不会收到启示,这取决于天道的决断。】
【如果……】
他话音未落,敲窗的声传来,二人的眼神便都向窗户看去。
【是她,系统我给你放开了,别动歪脑筋向着从这个榆木脑袋嘴巴里面套取信息。】
【走了。】
他轻飘飘落下一句,年年无论喊了几次等等,都没了回音。
真是来去随心。
盛惜时站起身来打开一侧的小窗,一只纸鸢便打着旋飞了进来。
纸鸢的边角都被雨淋湿了有些化开的毛躁,有些凄惨的可爱向着年年的方向飞扑过来。
落在年年手心,那颗毛茸茸的头蹭了蹭她的手心,扇了扇翅膀,停下不动了。
年年一看便知道这是无名祖师的传信纸鸢。
信纸上,字迹整齐却都是上古时候的写法,余年年皱着眉,凑了半晌也没有明白那两行字什么意思。
“年年?怎么了。”
盛惜时眨着眼睛看着她。
余年年将信纸递了过去,只觉得有些好笑。
“无名祖师用的是古体字,我有几个字不明白。”
她走到盛惜时身边坐了下来,借着盛惜时撑起信纸的姿势,年年点着几个变体字说道:
“就是这几个。”
两人靠的极近,年年呼吸就这样喷洒在他的耳廓,又如同她正环抱着他。
有些发皱的信纸,在他手心轻轻地颤抖着,盛惜时慢慢地移动着换了一只手,将信纸放到两人中间。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当他食指轻点信纸,原本横卧的青筋便透出了那月白的皮,漂亮而不失力量感。
“这个字是,年年的古体写法,而这个是惜时。”
“这句的意思是,致徒年年惜时,见字如晤。”
他垂着眸,看着正正方方的字,不断地调整着呼吸,却还是掩盖不及慢慢变红的耳尖。
“这个是安好,而这个是忧心,”盛惜时慢慢地说道,距离近的甚至能闻见淡淡的花香:“这句话是在说,宗门一切安好,不用忧心。”
年年看着他专注的眼神,红唇轻启,一点一点的为她讲解着。
她甚至能看见他眉心极淡极淡的红痣。
车厢内空间狭小,两人又贴的极近,甚至能感受得到彼此的心跳。
盛惜时先是将一句话中年年点出来不认识的变体字一一解释,再将意思带了进去,将整句话,念了一遍。
只听那温柔眷恋的声音道:“盼君诸事顺利,也盼君得空即复信,早见君书,得知君安,我心亦安。”
得知君安,我心亦安。
什么话从他嘴中过了一遭便浸透万般柔色,
“得知君安,我心亦安。”
年年不由得也念出了声,他忽而抬首,两人双眸交错,映照彼此,颠簸的马车,他们的距离忽远又忽近,可谁都不愿意先挪开眼睛。
直到马车经过一个坑洞,一阵摇晃,杯盏乒乓的落了一地,发出清越的响动。
她没有稳住身形,他也没能撑住不倒。
信纸像羽毛一般落到了地板上,而另一侧,年年按住了盛惜时的一手扣在了他的脑侧,她的另外一只手扶在了盛惜时劲瘦的腰侧。
年年的发丝垂落在侧,挡住了绝大部分光景,他的眼中干净极了,只有自己的身影。
他的眼神澄澈、透亮,让她不禁有些脸红自己的想法,若是靠近了看,盛惜时真的是像极了神龛上的那副鲜丽画像。
而现在,他衣衫乱了,眼尾红了,好像下一刻便会落下泪来,耳尖也是羞耻地透红,如此这般,就像是在亵渎神邸。
直到太监的尖细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
“二位,下车吧,传送阵到——”
将两人拉回了人间,年年愣了愣神。
“抱歉”
她支起身来,整理着衣服,先一步拉开车厢跳了下去。
年年站在车厢外等了一会,盛惜时才缓缓地走出了车厢,又恢复了那般风光霁月的师兄模样。
她不知为何,心中多了两分空落落。
“二位,这是传送阵法劵、通关文牒和王上的旨意,拿好了。”
他慢慢地向他们的方向走进,两块牌子一卷圣旨交到年年手中的时候,那双狐眸眼中诡异的笑意依旧让年年浑身发着冷。
下一瞬,余年年和盛惜时他便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们身后,将两人推到传送阵上。
他嘴中滔滔不绝地念动着传送的法决,眼前的景象正在一点一点的失去颜色,视野剧烈晃动的时候,那阴恻恻地声音传来了:
“那就,祝你们,一路顺风——”
一股恶寒爬上了年年的脚腕,然后是脊骨:他根本没有将返程的传送劵给他们。
就像在说:
“——你们别想活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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