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的窗大而透明,厚重的工艺复杂的窗帘被完全拉开,外面夜色浓重,天空又下起雨。
窗外风雨交加,雨水在玻璃上划出漫长的轨迹。
卢匀昼倚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几分潮气,他无意识捏了捏自己手腕,回想起今天与宋虔文那些对话。
怎么跟**似的。
和从前他们之间的亲密不太一样,这样很奇怪,他有些想不通。
卢匀昼闭上眼睛,他清楚感受到自己重新回到这里,这感觉要比昨夜猛烈得多。
或许与宋虔文一墙之隔的原因。
太真切了,太熟悉了……进入梦境前恍惚听见的雷声,和隐约的惊悸声,尘封的往事被调动,并向他娓娓道来。
*
*
“轰。”,重庆夏季高温燥热,好在这年雨水频繁。
混杂着雷声轰鸣,阵雨声势浩大地兜头淋下来,猝不及防。
中昴路一十六号。
有规律间断敲响的门被打开,进门是个高瘦沉稳的少年。
“周夫人,这位是?”平墅里的佣人帮忙接过行李,略带吃惊地问。
少年身后站着一位女人,正用纸巾擦拭着被雨水沾湿的袖口,她红唇卷发,动作从容,是毫不遮掩的张扬而带侵略性的美。
“这是卢先生朋友的儿子,以后都住这里,是自家人,不用当成客人。”
周姝曼拍了拍宋虔文的肩,跟他介绍:“虔文,这是董莫董阿姨,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董阿姨帮忙的。”
宋虔文点点头:“我知道了,伯母。”
“哦对了,你卢伯父的儿子也住这里,叫卢匀昼,这孩子人不坏的,性格也好,就是太活泼了点。”周姝曼压低声音,神秘地跟他说,“他挺好玩的,不过无论他告诉你什么,你不能全信。”
宋虔文皱了皱眉,没理解她的话。
周姝曼是卢匀昼的继母,和大多数对后妈的刻板印象不同的是,她在外行事虽雷厉风行,但对卢匀昼视如己出,是拿他当亲儿子疼的。
所以这对没有亲缘关系的母子之间,关系还不错。
她催宋虔文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转头又问董莫,“对了,那小子人呢?”
董阿姨倒水的动作一顿,“在房间里呢,小少爷今天一天都没出去过。”
“哟,这么乖呢,先把他叫出来见人吧。”周姝曼笑笑。
董阿姨应了一声,走过去敲卢匀昼的卧室房门。
“以后你们好好相处啊。”期间周姝曼接了个电话,叮嘱了宋虔文一些事,就匆匆忙忙走了。
宋虔文跟周姝曼道了别,抬头开始打量这里。
很典型的富贵人家里,这样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孩子,又没有大人管着,性格能好到哪去?宋虔文不由自主地想。
他讨厌寄人篱下。
父母很早去世后,他就是这样被寄养在叔叔家,这十几年的滋味不太好受。他叔叔家也是像这样,有个娇生惯养出来的独生子。
隔着不远,他听见有个清冽好听的少年声音。
“周姨人呢?”
“周夫人已经走了。”董莫答道。
“好吧,她总这么忙。”
“董阿姨,这位是?”卢匀昼站在不远处满是好奇地打量他,压低声音问,“卢卫卓的私生子?”
宋虔文:“……”
沙发上那人骨相优越,眉目冷峻,身上带着些不符合他年纪的沉郁,鼻梁骨左侧一颗小痣莫名惹眼,但又长得恰到好处,让他整张脸不至于因漂亮而失衡。
除自己之外,卢卫卓还能生出这么好看的私生子?
“不是的,这位是卢先生好友的儿子,以后长住这里。”董莫耐心和他解释。
“真的?”卢匀昼听上去似乎并不反感,甚至还有些高兴,“那好。”
他径直走过去,朝坐在沙发上的宋虔文伸出手,大大方方地说:“你好,卢匀昼。”
宋虔文抬眼看他。
好文气的长相,户外打进平墅的冷调光线,落在卢匀昼身上都柔和许多,少年平静地站在他面前,不会让人生厌的。
他站起身来,虚握住卢匀昼的手:“你好,宋虔文。”
此后两人都没再说什么了,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宋虔文总感觉对方的目光总是落在自己身上,将自己上下打量好一通。
这也正常,家里突然闯入这么个不速之客,换做谁都要花时间适应的。
宋虔文不是话多的人,以前在叔叔家里总受挤兑,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到了这样也打算顺着以往的路数,继续沉默不语。
今天卢匀昼格外安静,非常有礼貌地跟他寒暄几句后腾出足量空间,让两人不至于尴尬。举止有分寸,甚至称得上是彬彬有礼。
宋虔文忍不住怀疑,刚才周伯母说的这人“太活泼”,到底活泼在哪里?
董莫也察觉到卢匀昼安静得有些异常,她还一直担惊受怕这卢小少爷会作什么妖出来,她松下一口气,趁着端水果给他的间隙问他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卢匀昼笑着朝她眨眨眼,什么也没说。
*
夜幕降临,平墅里暖调的灯光将这里照得很有人情味。
这里房屋结构特别,宋虔文洗漱完进自己房间时会路过卢匀昼的卧室。
他的卧室门半敞着,好像是刻意这样的。
这扇门像是有什么魔力,让人情不自禁往里面瞥。
里面灯很暗,窗明几净的卧室里巨大的书柜占了整整一面墙,书柜旁高大而透明的落地窗。夜晚灰暗色调里,而那个文气的少年正背靠着窗,看着门外的自己,甚至勾起唇角冲他笑了一下。
宋虔文猝不及防和他对视上,愣了一下,朝他点头致意,随后收回目光,加快了脚步。
卢匀昼半眯起眼看着空荡荡的门口。
忽然,手机铃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来,卢匀昼抬手挂断,隔了十几秒钟铃声又响起来,他才分出一眼看打来电话的是谁。
“周姨,您找我啊?”卢匀昼坐到椅子上,姿势略显不羁,但语气乖巧。
“没有,怎么会,我哪有欺负人家,您这就冤枉我了不是。”
周姝曼晚上还忙着工作,抽空打电话叮嘱他:“你也不准随便打听人家家里私事,套话也不行,听见没有。”
“知道了,我有分寸的。”卢匀昼拿了桌上钢笔在手上转,一面随口敷衍她。
“你有分寸就见了鬼了。”周姝曼忍不住说他,这小子脾性她最清楚,“人家学习又好,全校第一,性格也好,安安静静从不像你一样瞎胡闹,你好歹跟人家学学,也让人省省心吧。”
“我学习也好啊,怎么不见你夸我,”他在周姝曼欲发作之前抢先一步道,“好了知道了,您也早点去工作吧,您这么忙又不像我,还有两个月暑假可以玩。”
“哎你……”
周姝曼还没说出个所以然,电话就被对面挂断。
次日清晨,风雨平息。
像是有玻璃被砸碎的声响回荡在平墅里,这两声既重又响,让人心里一惊。
宋虔文从卧房出来正要往厅前去时,碰到了恰好出房门的卢匀昼,那扇半掩的门依然保持着昨晚的角度。
“早上好,”卢匀昼悄无声息走出来,他疑惑着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宋虔文摇摇头,他也不清楚。
卢匀昼先他一步走过去,发现摆在会客厅两个水晶奖杯不知道因为什么掉下来砸碎了,碎作一地晶莹的残渣,董莫正拿了工具来处理。
见他过来,董莫站起身来,有些生气地说了他两句什么,又把人赶走,以防他踩到碎渣子。
卢匀昼笑着哄了她两句,捡起地上一小片金属铭牌,这是原本水晶奖杯底座上的,转身收敛起笑容,走到宋虔文身旁去。
他表情转变得很快,长长眼睫垂下,看上去神情落寞。
“是奖杯,我的两个竞赛得的奖杯全碎了。”卢匀昼把手上的铭牌递过去给他看。
“你的奖杯为什么会碎?”宋虔文从他手上小小的铭牌上抬开眼,看着他问。
“不清楚,可能是我没放稳,嘶……”卢匀昼的手指不慎被铭牌上残留的碎渣划出一道口子,伤口正往外渗血。
“你……”宋虔文皱着眉,拿过他手里的铭牌放到一边。
“我的房间里有医药箱,你帮我处理一下伤口吧。”
宋虔文没说什么,跟着他一起进了他的卧室,那门还是半开着。
简单处理伤口,宋虔文又替他包扎好。“可以了,不要碰水。”
他想起什么,又去把刚刚随手放下的金属铭牌拿过来,确认把边角的碎水晶渣子处理干净后,把这铭牌还给卢匀昼。
“你物理不错么,这奖杯含金量不低的,可惜了。”
“是吗?一般吧。”卢匀昼挑挑眉,“跟你比还是差了点。”
他话里有话神神秘秘的,让宋虔文觉得有些奇怪,说不上来的感觉。
“宋虔文。”卢匀昼第一次喊他的姓名。
重庆夏季炎热,但平墅内调节的温度恒定,清爽宜居。夏季清晨透进来的暖光,斜斜照在两人身上也不觉得烫。
卢匀昼忽然说:“我很早就听说过你。”
“嗯?”
“你挺出名的。”卢匀昼补充道。
宋虔文微微挑眉,“哪方面出名?”
“嗯……你的成绩,长相还有你的事迹都挺出名的。”
其实卢匀昼也是打胡乱编的,他在此之前并没有听过宋虔文这号人,刚才说的全是根据昨晚周姝曼嘴里说的推断出来的,毕竟是全校第一,人又长得好看,没有点名气哪里说得过去。
卢匀昼在诈他。
“事迹?”,宋虔文表情奇怪,嘴角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笑,像是在反问他:“我这样臭名昭著啊。”
猜错了么?卢匀昼想。
他显然没有料到宋虔文会这样说:“怎么个臭名昭著法?”
宋虔文冷笑一声,没有理会他,关上医疗箱准备离开。
“等等。”卢匀昼着急想拦他,手指不小心摁在宋虔文放在医疗箱的手上,像被烫了一般,两个人都迅速把手收回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刚才冒犯到你了那实在对不住。”
他说得很诚恳,“还有,你身上的伤口也处理一下吧。”
宋虔文紧皱眉头,半是不解地看他。
“你衬衣领口没有遮住。”卢匀昼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锁骨的位置提点他。
从昨天开始宋虔文穿的都是长袖长裤,这炎炎夏日里,虽然平墅里温度恒定,但他这身穿着看上去仍然古怪,就好像是在刻意遮掩什么。
“不需要。”宋虔文并不领情,转身出了他的卧室。
卢匀昼无奈耸耸肩,把放在一旁的金属铭牌随手丢进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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