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的招牌在夜色里亮着暧昧的紫红色光晕。
推开厚重的木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浪和混杂着酒精、烟草、香水的气息瞬间将人裹挟。
言筱棠穿过舞池边缘扭动的人群,熟门熟路地走向吧台深处一个相对安静的卡座。
阮笙笙正叼着细长的女士香烟,眯着眼清点酒柜,艳丽的红唇在烟雾后若隐若现。
看到言筱棠,她眼睛一亮,利落地把烟摁灭在吧台上一只造型奇特的骷髅烟灰缸里,绕过吧台迎了上来。
“哟,我们大忙人终于舍得露面了?”阮笙笙一把揽住言筱棠的肩膀,把她按进柔软的卡座里,“老样子?莫吉托?”
言筱棠点点头,身体陷进沙发,疲惫感更深地渗出来。她没说话,只是从随身的黑色小挎包里摸出一个银色扁平的烟盒,抽出一支细长的烟。
阮笙笙挑眉,没多问,转身去吧台后面忙碌。
淡蓝色的火苗从精致的打火机里窜出,映亮言筱棠略显苍白的脸和低垂的眼睫。
她凑近,深吸了一口。
微苦的烟雾滑入喉咙,带来短暂的麻痹和一丝熟悉的、带着点颓靡的放松感。
她仰头,缓缓吐出,看着烟雾在迷离的灯光下袅袅散开,模糊了视线。
阮笙笙端着两杯翠绿点缀薄荷叶的莫吉托回来,冰块在杯壁上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她把一杯推到言筱棠面前,自己在她对面坐下,翘起二郎腿,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说吧,祖宗。你这副被妖精吸了精气的样子,还有这烟,”她下巴朝言筱棠指间夹着的烟点了点,“多久没见你碰这玩意儿了?遇上什么糟心事儿了?甲方又作妖?还是你那个阴魂不散的爹……”
言筱棠又吸了一口烟,烟雾模糊了她的表情。她弹了弹烟灰,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显得有些飘忽:“不是他们。”
“嗯?”阮笙笙凑近了些,八卦之火在眼里燃烧。
“还记得我跟你提过,那个……滴滴司机吗?”言筱棠看着指间明灭的烟头。
“哪个?”阮笙笙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猛地睁大眼睛,“哦——!那个帅得让你怀疑人生的‘司机’?开破白车那个?”
“嗯。”言筱棠点头,烟雾随着她的动作飘散,“他不是司机。”
“哈?”阮笙笙来了精神,“我就说!那气质那长相,开滴滴?骗鬼呢!快说,什么来头?装穷体验生活?还是什么隐秘富豪的私生子微服私访?”
言筱棠扯了扯嘴角,没什么笑意:“远景科技,陈延。陈氏集团陈建东的小儿子。”
“噗——!”阮笙笙刚喝进去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呛得直咳嗽。
她瞪圆了眼睛,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言筱棠,“谁?!陈延?那个……那个自己出来单干、搞得风生水起、据说帅裂苍穹的陈家老二?远景科技是他捣鼓出来的?靠!糖糖,你中大奖了?!”
言筱棠没理会她的夸张,只是又吸了一口烟,眼神在烟雾后显得有些空茫。
阮笙笙激动地拍了下桌子:“然后呢然后呢?峰会上又遇见了?他认出你了?你们……嗯?”她做了个暧昧的手势。
“加了微信。”言筱棠的声音很平淡。
“加了微信?!”阮笙笙的音调拔高,随即又压低,身体前倾,一脸兴奋,“可以啊糖糖!然后呢?他是不是火力全开撩你了?送花送包送豪车?约你烛光晚餐高空旋转餐厅?快说说!”
言筱棠摇摇头,指尖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她没动。“没有。”她看着阮笙笙,“他发‘早’。发天气照片。发他烤焦的面包。
发花市角落里一盆没人要的多肉。” 她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阮笙笙脸上的兴奋僵住了,慢慢变成一种难以置信的困惑:“……就这?”
“就这。”言筱棠终于把烟灰弹掉,灰烬簌簌落下。
阮笙笙抱着胳膊靠回沙发背,涂着浓重眼线的眼睛微微眯起,像只审视猎物的猫。
她沉默了足有十几秒,酒吧里喧嚣的音乐和人声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糖糖,”阮笙笙再开口时,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少见的严肃,甚至有点冷,“听姐一句。离他远点。有多远,离多远。”
言筱棠抬眼看向她。
“陈延?”阮笙笙嗤笑一声,红唇勾起的弧度没什么温度,“陈家的二公子。自己创业,还搞得像模像样,说明脑子够用,不是草包。那张脸,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招蜂引蝶的顶级配置。这种男人,”她伸出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虚空点了点,“要钱有钱,要脸有脸,要脑子有脑子。你知道这种男人最不缺什么吗?”
言筱棠没说话,夹着烟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最不缺的就是扑上来的女人!”阮笙笙的声音斩钉截铁,“各种类型,环肥燕瘦,清纯的、美艳的、知性的、狂野的……他见得多了!他凭什么对你这样?就因为你没像其他女人一样扑上去?因为你对他爱答不理?”
阮笙笙身体再次前倾,眼神锐利地盯着言筱棠:“糖糖,你清醒一点!这种男人主动起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图新鲜感。你这种冷冷清清、拒人千里的调调,可能正好对了他的胃口,觉得有挑战性,想玩玩征服游戏。等他觉得没意思了,或者你被他拿下了,游戏就结束了。要么,”她顿了一下,语气更冷,“就是纯粹的征服欲作祟。他这种出身、这种条件,大概没尝过被拒绝的滋味。你越不理他,他越来劲。等他觉得征服了,把你搞到手了,那股劲儿也就散了。”
烟雾在言筱棠眼前缭绕。阮笙笙的话像冰冷的针,一根根扎进她刻意维持的平静里。
“糖糖,”阮笙笙的语气软了一点,带着真切的担忧,伸手覆上言筱棠放在桌面上的手,她的手心温热,“你玩不起的。你跟我们不一样。你心里那道坎……”她没明说,但两人都懂,“……太深了。这种男人,段位太高了。他那些看似笨拙、人畜无害的分享,温水煮青蛙一样,才是最可怕的。等你习惯了他的存在,等他一点点撬开你的壳,等你真的陷进去的时候……”阮笙笙的声音沉甸甸的,“他如果抽身走了,你怎么办?那种从高处摔下来的滋味,你受得住吗?”
言筱棠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指间的香烟快要燃尽,灼热的温度烫到指尖。
她猛地回过神,把烟蒂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烟灰缸里多了一个扭曲的烟头残骸。
她端起面前的莫吉托,冰凉的杯壁刺激着掌心。
她喝了一大口,混合着薄荷清凉和朗姆酒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短暂的刺激和清醒。
阮笙笙的话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玩不起” “段位太高” “新鲜感” “征服欲”……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打着她那点刚刚被那些“早安”、“蓝天”、“多肉”撩拨起的、极其细微的波澜。
她想起峰会上陈延那双紧张又专注的眼睛,想起微信里那些毫无意义却固执的分享。
阮笙笙的分析像一盆冰水,浇灭了那点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动余烬。
“嗯。”言筱棠放下杯子,杯底磕在玻璃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她抬起眼,看向阮笙笙,眼神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和疏离,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动摇从未发生。“我知道。” 她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放心,我没那么傻。”
阮笙笙看着好友眼中重新筑起的冰层,松了口气,但心底那点担忧并未完全散去。
她太了解言筱棠了,那层冰看似坚硬,内里却包裹着极易受伤的柔软。
她只希望那个陈延,真的能如他表现的那样“笨拙”,而不是……深谙人心的猎手。
她重新端起酒杯,碰了碰言筱棠的杯子:“知道就好!喝酒!今晚不想那些破男人!姐给你调杯新的,保证让你忘掉所有烦恼!” 她扯开一个明媚的笑容,试图驱散卡座里凝重的气氛。
言筱棠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她靠在沙发背上,目光投向舞池里疯狂扭动的人群,斑斓的灯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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