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北风尖啸着掠过铁索，萧明昭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第一百零七道刻痕在帐柱上泛着暗红。
她伸出舌尖，舔去指甲缝里的血痂——那是昨夜咬穿那个骑兵手掌时留下的。
铁链随着动作哗啦作响，拴在脚踝上的铁环已经磨出了森森白骨。
“七十三号！”帐帘突然被掀开，火把的光刺痛了她的双眼。
满脸横肉的厨娘扔进来半块发黑的馍馍：“吃完了去洗马厩！”
萧明昭缓缓蜷起手指。掌心藏着三天前从马粪里挑出的铁片，边缘已经被磨得锋利。
盯着厨娘腰间晃动的钥匙串——最细的那把能打开脚镣。
马厩里的热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萧明昭跪在结冰的粪堆上，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蹩脚的中原话：“公主殿下？”
她猛地回头。
是一个燕国商人打扮的男子正在给战马刷毛，袖口隐约露出毒蛇刺青——是谢沉说过的燕军暗桩标记。
“谁派你来的？”我继续铲着马粪，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楚夜。”商人递过马刷，柄上刻着半朵梅花，“将军临终前——”
萧明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校尉的亲兵正往这边张望。
她假装踉跄跌倒，趁机将铁片塞进商人靴筒。
“告诉他，”吐出口中血沫，在雪地上划出三道短痕：“梅花开了。”
当夜，军营粮仓突然起火。趁着救火的喧嚣，萧明昭用铁片撬开了脚镣。
她裹着偷来的羊皮袄，在阴中快速穿行。腰间的佩剑贴着小腹，剑穗上的红绳早已被血浸透。
“站住！”火光中突然冲出个醉醺醺的士兵。
萧明昭看着他腰间的密函筒——火漆印正是兵部专用的玄鸟纹。
寒光闪过。士兵捂着喷血的喉咙倒下时，密函已经被夺走。
咬开筒盖，借着火光看见"北境布防"四个字，我突然笑了。
雪地里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通向山崖边的松林。
那里有匹没有烙印的黑马，马鞍上挂着个熟悉的油纸包——和谢沉当初塞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山巅的朔风卷着雪粒，抽打在我皲裂的脸上。
萧明昭裹着偷来的羊皮袄，指尖死死抠进岩缝。
……
峡谷中，燕军的铁骑正如黑潮般涌入边境军营。
我站在山岗上，看着曾经凌辱过我的军营陷入火海，听着曾经折磨我的人的惨叫，心中没有丝毫快意，只有更深的空洞。
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看清楚。”楚夜将青铜望远镜递给他，“一个都不会漏掉。”
镜筒里，那个曾把她吊在旗杆上三天的校尉正在疯狂逃窜。
一支燕箭穿透他的膝盖，他栽倒在雪地里，很快被后续的铁骑踏成肉泥。
我的呼吸在寒风中凝成白雾。
看着曾经凌辱过自己的十七个骑兵被逼到绝壁边——其中就有那个在自己左肩烙下数字的刽子手。
燕军没有立刻杀死他们，而是慢条斯理地折断四肢，像自己当初被折断尊严那样。
“布防图很精确。”楚夜晃了晃刚从我手中接过的密函：“连暗哨位置都标出来了。”
峡谷里传来非人的惨叫。
是那个满脸脓疮的老妇被战马拖行着撞向石壁，脑浆在雪地上泼出扇形图案。
萧明昭突然想起这老妇曾把滚烫的粥浇在自己背上，只因自己偷看了半眼布告栏。
“不够。”萧明昭嘶哑说道。
楚夜吹响骨哨。埋伏在谷顶的燕军弓手齐射，火箭如雨落向粮仓。
火势很快蔓延到主营帐，那些曾关押自己的帐篷在烈焰中扭曲坍塌，像被烧焦的蛆虫。
当第三个骑兵被长矛挑起时，她终于颤抖起来。那人曾用靴跟碾碎自己三根手指，此刻肠子正像红蛇般从腹部伤口钻出。
萧明昭突然夺过楚夜手里的望远镜，死死盯着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我要他活着。”萧明昭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活到看见自己的骨头被做成箭筒。”
问言楚夜露出笑容：“如您所愿，殿下。”
远处传来号角声。燕军主力开始向皇城进发，而萧明昭正用染血的指甲在岩壁上刻下第七道痕。
每道痕迹都对应着一个被自己亲手送进地狱的仇人。
这天雪越下越大，渐渐掩埋了峡谷里的血色。她解开羊皮袄，让寒风灌入胸膛。
那里有道新烙的印记——不是数字，而是一朵盛开的梅花，用的是从校尉尸体上搜来的烙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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