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瑶紧紧握着沈听雨冰凉的手,跟着担架床一路狂奔,冲进了急诊大厅。
“患者女性,26岁,突发晕厥伴意识模糊,脉搏细速,皮肤湿冷!”宋书瑶的声音尖锐而急促,完全是职业本能驱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书瑶?”急诊科的张医生看到她,明显愣了一下,但立刻被宋书瑶眼中从未有过的恐慌慑住,迅速反应过来,“快!推进抢救室!”
混乱、奔跑、仪器滴滴声、医护人员简短的指令……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又像是陷入了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宋书瑶被挡在了抢救室外,那扇自动关闭的门,像是一道天堑,将她和她最好的朋友隔绝在两个世界。
她背靠着冰凉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手上还沾着沈听雨皮肤的冷汗,外套不见了,只穿着单薄的毛衣,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沈听雨倒在地上面无血色的样子,回放着这段时间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咳嗽、疲惫、苍白、食欲不振、那块模糊的淤青……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为什么没有早点坚持?为什么被一句“我没事”就轻易打发了?职业的敏感明明已经发出了警报,她却因为可笑的“不想破坏气氛”而选择了忽视。自责和恐惧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开了。张医生走了出来,面色凝重。
宋书瑶几乎是弹跳起来,冲了过去,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张老师,她怎么样?”
“暂时稳定了。”张医生扶住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初步判断,重度贫血,伴有感染迹象。已经输了液,上了监护。但是……”他顿了顿,看着宋书瑶瞬间煞白的脸,语气更加沉重,“血常规结果很不好。外周血涂片里看到了大量幼稚细胞。书瑶,你要有心理准备……”
“幼稚细胞……”宋书瑶喃喃重复着这个词,作为医生,她太清楚这四个字背后意味着什么。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几乎要站立不住。
“高度怀疑是……急性白血病。”张医生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个残酷的诊断,“需要立刻做骨髓穿刺明确分型。”
急性白血病。
这几个字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宋书瑶。她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自我安慰,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她是一名医生,每天都在和疾病打交道,甚至也跟病人和家属谈论过白血病。可当它发生在沈听雨身上时,所有的专业知识都化为了最原始的疼痛和无力。她治过那么多病人,此刻却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救不了。
“她现在能说话吗?我能看看她吗?”宋书瑶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这句话。
“可以,但时间不能太长,她需要休息。”
宋书瑶几乎是踉跄着走进抢救室。沈听雨躺在病床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手臂上输着液,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冰冷的声音。她比刚才看起来好了一些,脸上有了一点微弱的血色,但依旧脆弱得像个瓷娃娃。
看到宋书瑶,沈听雨虚弱地眨了眨眼,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让人心疼。
宋书瑶走到床边,紧紧握住她没有输液的那只手,俯下身,额头轻轻抵着她们的指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再也无法控制。
“对不起……听雨……对不起……”她反复说着,声音破碎不堪,“我应该早点逼你来医院的……对不起……”
沈听雨反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指,声音微弱得像叹息:“笨蛋……不关你的事……”她停顿了一下,积蓄着力量,才继续问,“书瑶……我……怎么了?”
宋书瑶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沈听雨清澈的、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恐惧的眼睛。她该如何告诉她?告诉她那个残忍的真相?
职业要求她坦诚,但情感让她开不了口。她深吸一口气,用袖子胡乱擦掉眼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不能倒下,沈听雨现在需要她。
“听雨,”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却还是带着哽咽,“你的血液系统出了一些问题,贫血很严重,所以才会晕倒。我们需要给你做更详细的检查,才能确定具体是什么情况,然后制定最好的治疗方案。”
她避开了那个可怕的词,但沈听雨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她看着宋书瑶红肿的眼睛和强装镇定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没有追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一滴泪珠从眼角悄然滑落,没入枕套。
那一刻,宋书瑶的心像是被凌迟。
很快,沈听雨被转入了血液科的单人病房。骨髓穿刺安排在第二天上午。宋书瑶以家属和同事的身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她给沈听雨的父母打了电话,用尽可能委婉的方式告知了情况,电话那头瞬间崩溃的哭声让她几乎握不住手机。
夜晚的病房,安静得只剩下监护仪的滴答声和沈听雨浅浅的呼吸声。她因为药物作用睡着了,但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
宋书瑶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就着昏暗的床头灯,看着沈听雨的睡颜。白天里强行筑起的心理堤坝,在寂静中轰然倒塌。她拿出手机,颤抖着打开医学数据库,搜索着关于急性白血病的最新文献、治疗方案、生存率数据……那些冰冷的数字和术语,此刻都变成了具象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呼吸。
她查看着沈听雨初步的血常规报告,那异常的白细胞计数、低下的血红蛋白和血小板,每一项指标都在印证着那个可怕的诊断。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什么——痛苦的化疗、无尽的感染风险、骨髓抑制的凶险、还有那不确定的预后。
“怎么办……听雨……我该怎么办……”她放下手机,将脸埋进掌心,压抑的呜咽在寂静的房间里低低回荡。她是医生,可此刻,她只是一个眼睁睁看着挚友生命在流逝,却感到无比无助的普通人。
然而,当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时,宋书瑶抬起了头。她的眼睛因为哭泣和熬夜而布满血丝,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决绝。泪水洗刷了恐慌,留下了清晰的认知——她不能沉溺在自责和恐惧中。
沈听雨需要她。需要她作为医生的专业,更需要她作为朋友的力量。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让更多的光线进来。然后,她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中那个憔悴却眼神坚定的自己。
回到病房时,沈听雨已经醒了,正静静地看着她。
“书瑶,”她轻声说,声音比昨天有力了一点,“我想好了,不管是什么病,我都听你的。你让我怎么治,我就怎么治。”
她的信任,像一束光,瞬间照亮了宋书瑶心中所有的阴霾和犹豫。
宋书瑶走到床边,握住她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好。”
“听雨,我们一起面对。”
“我会找到最好的方案,用尽一切办法。你只需要做一件事——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这一刻,宋书瑶完成了从朋友到战友的转变。前路未知,荆棘密布,但她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拥有了与整个世界对抗的勇气。
阳光彻底驱散了黑暗,照亮了病房,也照亮了她们眼中,那绝不向命运低头的、微弱却顽强的火焰。
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而她们,准备并肩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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