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吧里乱哄哄的氛围里脱身出来,走到维加斯引以为傲的大门口,门口的氛围不比里面消停多少。
今天原本要进去的客人现在都还有不少聚集在门口,喻瑾和身边想要离开的“服务生”如同逆水行舟一般,一路上可谓是困难重重。
喻瑾半瓶酒喝的可谓又猛又急,洋酒的酒劲上来一下子催得她两边脸蛋红扑扑的。
今天一行人打车过来,自然没有什么车可以开,于是带着身边甩不掉的“服务生”,两人花了好大一番功夫终于从人海重重里挤了出来。
挤出来后才感觉又像是在舞池里狠狠蹦了一夜,浑身的骨头都叫嚣着酸软,一股脑的疲惫席卷上来,原本就智商告罄的大脑现在更是直接停止转动。
就好像喻瑾到现在都没明白,为什么这家酒吧的工作人员会跟着她一起出来在大街上闲逛?
他们的业绩那么好应付的吗?
反正总不可能是她喝完酒没付钱吧?
服务生慢慢走在她身边,偶尔落后她一两步的距离,一旦他发现喻瑾走快了就会很快跟上去,同样的,如果发现喻瑾走慢了,他便会刻意慢下脚步,直到和她又一次平行。
喻瑾懵懵懂懂的,这人总跟着她也不是个办法,干脆把话摊开了说清楚。
于是,喻瑾看着身边的人,叫了一声:“你。”
话音才出口,身边的人站定脚步,侧身过来看向她。
“怎么了?”他问。
“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呀?”手指在两人中间指了指,又划了个圈。
刚才在里面乱的很,灯光聊胜于无,喻瑾都没来得及看清楚这个服务生的长相,饶是到了现在,喻瑾又好好的上下仔细打量着面前的服务生。
这个服务生长得很好看,是那种一眼忘不掉的祸祸人的长相。
她忽而想起来,自己以前也认识这么一个长了一张随时随地可以祸祸人的帅脸的人。
只是,和他吵架了。
像是好不容易解冻的湖面上,一不小心又迎来一场鹅毛大雪。
千里冰封,霜寒满地。
好不容易仰起头的情绪又很快萎靡下去,连带着眉眼也委屈巴巴的。
站在身边的人靠近了些,他看着垂着头的女孩,发旋浅浅窝着,看着人心里软乎乎的。
想起刚才她问的无厘头的问题,于是信口开河的忽悠她:“这是维加斯新推出的售后服务,顾客开车来的我们代驾,顾客没开车来的,我们陪伴顾客回家。”
“哦,原来是这样。”喻瑾点点头,早已经炖成一锅浆糊的大脑丝毫没有对他的说辞有半分质疑。
“你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发生什么事了吗?”于是贴心地问她。
售后服务那么贴心,能做到京市酒吧夜店的Top也不奇怪了。
喻瑾想了想,仅存的丁点理智告诉她不要把私人的事情告诉别人,更何况,这件私人的事情姓梁名砚舟。
“唔……”她顿了顿,搬出那套过时几百年的说辞:“我有个朋友,不小心惹一个很重要的人生气了,她问我她该怎么办?”
一句话七拐八绕的,喻瑾说完,连自己都快没厘清自己说的是什么。
也不知道这个服务员听懂了没?
她一双眼眼巴巴的盯着面前好看的服务生,服务生瞭了下眉,很快的笑了笑,喉结滚动,半晌,在喻瑾快说算了的时候,他忽然出声:“要不让你朋友给他打个电话试试呢?”
他摊了摊手,装作无奈:“你说的太笼统了,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万一我给你朋友指导错了呢?”
“你说对吧?”还是没忍住,手掌摁上她头顶的发旋。
发丝轻软,要是主人硬的像石头一样的心也那么软该多好?
喻瑾满心满眼扑在他给出的诚挚建议里,捞出手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发现刚才给他打过去的微信语音没人接。
她动作十分娴熟的退到主屏幕,点开电话,手指很快在摁键上按出11位电话号码。
拨过去,对面空洞的女声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请稍后再拨。”
喻瑾皱起眉,十分不满地看向手机里那个名为梁砚舟的名字,口中嘟嘟哝哝:“回来也不知道给自己手机充话费。”
从她在手机摁键上不假思索地摁出11位电话号码开始,身侧的服务生忽然像被人摁了静止键。
女孩几乎凭借着潜意识的动作,每一个摁键摁下去,号码拨通,每一分每一秒都被他紧紧锁在眼里,仿若不可置信的,他看着女孩,忽然有种很想吻她的冲动。
微信的弹窗突然震了下,他捞出手机,上面来了一条通知:
【尊敬的用户,您好:您已成功交费100元,手机话费余额为8548.67元】。
看着一条突然砸进来的通知,连七神八魄都好像被震的心魂俱颤。
抬眼去寻喻瑾,充完话费后,她走到一处矮墙边,半倚靠在上面,手指很快又在键盘上摁出那串数字,又拨过去,一遍又一遍的提示音,她好像听不见似的,执着的要个回音。
这趟回来的急,这几天一直在忙着一个项目,于是回国要把手机卡重新补办开通这件事便不小心被梁砚舟抛到了脑后。
刚才给她的建议当然只是随口扯蛋,在酒吧里没接她的电话自然也是因为自己就站在她本人面前。
只是唯独一点让梁砚舟心惊,过了那么多年,她竟然还记得自己的电话号码,甚至算得上倒背如流。
梁砚舟本能反手摸了下自己的后腰,哪怕已经过去很久,每每想到时,还是会产生股幻痛。
他从来不怕苦不怕痛,奈何后腰侧贯横的疤像是冥冥中的警示,警示着他的软肋和后怕……
女孩乖顺的靠在半墙边,时不时看看手机屏幕,电话拨过去后,除了循环往复的停机提示音,一遍又一遍让她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似是拉满的弓,到最后一刻后,弓满弦裂,她眼角眉梢溢出释然的苦笑。
他还是没原谅她吧……
梁砚舟握着手机走到她身旁,半伏下腰,视线与她垂着的眉齐平,开口:“他是你朋友的什么人?”
喻瑾闻声去寻,反应了会儿,脑海里挑挑拣拣,关于梁砚舟,实在太复杂。
他不是普通女生青春里一场旷日持久的风,亦不是与谁三言两语就能阐明的清白关系,普世价值观里的暗恋情节套不进他们循规蹈矩又波澜起伏的二十个年头。
或许梁砚舟就是梁砚舟,是少女心尖护住的男孩自尊,是女孩青春里一场承载着寄托的种芽,他们没有那么多的交集,却在每一次碰擦过后,余韵如参天古树在地底盘根错节的虬枝,在彼此生命里曳画独一无二的奏章。
喻瑾垂头停顿下,再次抬眼时,唇角带笑,眼神里的欲念愈发执拗,像是在洁白的骨骼上雕镂永不凋零的一枝玫瑰。
她说:“是我的初恋。”
再平淡普通不过的一个夜晚里,骤雨初歇,只一面便恋意四起。
于是经久往复,再也无法抑制的,直至殆尽整片荒原。
***
从维加斯一路回到她所住的公寓楼,花了大半个小时。
进单元门时,她从善如流的扫脸进门,梁砚舟跟在身后,看着她踉踉跄跄却又好像如此以往不知多少次一样的动作。
进到单元楼里,温度比外面高了三两度,呼呼的风被隔绝在门外,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她一步一步走在黑漆漆的楼道里,声控感应灯像是踩着节拍般在她身后亮起。
仿佛一路上终于花光了她的所有力气,站在门口时,喻瑾突然觉得两条腿的力气被瞬间抽空。
腿一软,差点跌坐在门前。
在本能想要去寻找抓手的时刻,一双手稳稳绕过膝下,把人打横抱在臂弯里。
喻瑾的双手本能环上他的脖颈,皮肤质感传来冰凉,鼓动的脉搏湮没在皮肉跳动下,克制又昂扬。
耳畔,他的声音裹挟念想,带着初夏的微凉,尽数喷洒在心田中央:“乖,摁密码。”
喻瑾挣扎着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酒喝多了眼睛也大条,看什么都很难聚焦,今年新换的指纹密码锁什么都好,唯独摁指纹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找不到。
譬如喝多了酒后的现在。
喻瑾的手指在门把上东西逃窜摁了三四五六下,愣是没一下摁在正确的位置。
识别指纹的地方在门把手的正面,面积不大,梁砚舟失笑的看着喻瑾,女孩的眉间隐隐皱起,心里好像积着一团火,类似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的山洪。
末了,梁砚舟站在她身后,由后往前的,一手撑住女孩,另一手从背后覆盖过上,五指将白皙的指间轻轻揽在手里,十指搅缠在一起。
大拇指被牵引着摁到识别器上,“滋”的一声,大门洞开。
想到一开始自己扯的慌,梁砚舟本也只打算把她送到家里,看她好好回了家,自然应该离开。
不过,忘了手上还和她牵扣在一起。
转身的刹那,女孩的手也被他一起牵着往前走,行至门边,顿脚,回眼对上她一双水雾琉璃的眸,清亮里藏露着天真。
“这是不打算放我走?”艰难从嗓子里挤出话音,连手心也烫如烙铁。
没想到自己竟贪恋她至此……
“唔……”女孩的酒好像醒了一点,看清面前的人后,面上的神情从惊诧转为诚惶诚恐,最后垂下头,神色无端黯淡。
窗外的月前掩上一层很浅的云。
有句话其实再早一点就想问她,一直遮遮掩掩着没问成,虽然在这个时候问她显得趁人之危,但梁砚舟总觉得,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也预料到,今天骗完,等醒酒后,她估计会发火。
大抵是那11位脱手而出的手机号码给他了一点底气,他想尝试着找找那个不小心被他弄丢在五年前的女孩,而非一朝酒醒,那个在业界名气高的不行的克己复礼的翻译官。
哪怕再难。
梁砚舟回过身,把人往身前一拽,隔着半臂开来的距离很快被缩短到连呼吸也纠缠在一起。
“喻瑾,你看清楚,我是谁?”
出口的声音很冷,像是淬着冰,却又十足小心,生怕将她惊醒。
女孩一双眼眨也不眨的望着他,深情到让梁砚舟一不小心想起一些阔别已久的画面。
喻瑾抬起下巴颏,神色无比肃穆地看着她,“啪叽”,一个清脆的巴掌甩在那张俊脸上,冷冽的眉高高耸起,却听见喻瑾传过来的声音小小的:“梁砚舟,大骗子。”
鼻息间层层掰开,露出浓浓的委屈和不甘。
他顺势抓住那只扇在侧脸还没来得及撤开作祟的手,眼神幽暗:“说说,骗你什么了?”
她的眉心紧紧蹙着,像是一场经年的噩梦,话音断断续续的,带着颤:“梁砚舟,不接我电话,坏。”
话毕,她想找黑的地方,多么奇怪,明明那么害怕黑,在此时此刻,她却那么想找到一片黑暗,独自舔舐伤口。
那些没来得及说出的委屈,那些不敢告知他的心思,明明可以被她好好料理好。
可有人就是粗暴又残忍的一把撕掉她的脆弱和伪装,好像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无法隐瞒。
从十七岁那年开始,到二十六七岁的现在,横跨十个年头那么久……
喻瑾告诉过自己不要苛责他,却每每想起时,依旧难免委屈。
梁砚舟原以为她说的不接电话是指的今晚,正欲开口解释,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她站在矮墙边熟练给自己手机号充话费的一幕。
心底的某种猜测越发浓重起来。
这几年他为了不让手机号彻底作废回收,每个月都定期给自己充话费,可倘若有人怀揣着和他一样的心思呢?
梁砚舟眼神一暗,拽着喻瑾不由分说回到了房间里。
“喻瑾,这五年里,你给我打过多少电话?又给我充了多少话费?嗯?”
浓重的鼻音横贯在两人中间,每个字音恶狠狠砸下去,像是淤堵至极的想念,急切盼望一个出处。
房间的陈列很简单,两室一厅的小户型,客厅半掩的隔断后面是一张很宽的书桌,后面是一整排的书架。
电脑放在书桌正中央,旁边放着一本颇厚的笔记本,褶皱泛黄的封面觉着年日颇久。
越往这边走,喻瑾挣扎的也越厉害,她还没有做好向他坦白的勇气,那些没有整理好的情绪一股脑儿堵在心口宣泄不出,化为最本能的反应。
她挣扎着想要把他推开,动作拉扯间,梁砚舟没想到她有那么大的爆发力,后腰直直撞在桌沿上。
187肩宽腿长的成年男性对桌子的撞击力不亚于小行星乍然撞向地球,桌上的本子没经住这场突然爆发的撞击,掉到地上。
夹在中间的圆珠笔骨碌骨碌滚到远处,两人目光不约而同锁向那本摊开在地的笔记本。
映入眼帘,上面难以其数,密密麻麻堆叠交错缠绕在一起的,数千百遍的,皆是由她的手,写下的他的名字。
来的路上,她说,那是她的初恋。
爱大家么么哒~
(跟组织报备一下,周六0点那章(明天的)现在还在大修ing…,如果改得完就正常更,如果没更,大家周天0点来看)
跨年前应该能更完,已经写完了(跪地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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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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