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诗清欢将食物送入口中优雅地咀嚼着,眼神锐利了几分,带着一丝审视,仿佛在判断卷云舒这个问题的意图。
卷云舒被那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避开了对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餐桌的边缘,声音低了几分,却还是坚持问了下去:“你为什么会跟一个刚认识的人建立床伴关系?而且还能那么轻易地......和一个陌生人做?”
这问题问得很刁钻,甚至有些冒昧,诗清欢耸了耸肩,摘下眼镜轻轻擦拭。他低头笑着,眸子中却闪过一丝不明情绪:“这件事不太好解释,但我现在成功让你放弃了轻生的想法并续命一年不是吗?而我也不用重新找一些新的床伴。”
放下手中的镜框,诗清欢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卷云舒的眼睛。
不可否认,哪怕卷云舒跟那人只有三分相似,他还是珍惜地把人当成了百分相似的替身。所以当那天在桥边看到这样的一张脸出现在面前时,他就发誓一定要把人留在身边。
当再一次从这双的眼睛里看到的熟悉的平静与绝望,他无法再一次看着自己的“灵感缪斯”因为轻生而走向死亡。
哪怕两个人只有片刻的重影,他都把卷云舒当做那个人。
况且…诗清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想把这个冒牌货拴在身边,试图从其身上窥见前者的身影,为《臻爱》找到新的灵感。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一石三鸟的好事情。
“至于为什么能‘轻易’这么做……”诗清欢深吸了口气,目光投向卷云舒身后巨大的落地窗,语气变得平淡,“生病之后,很多东西都变得很虚,好像整个人都被蛀空了。大概……只有一些足够强烈的感觉,才能填上那种空洞。”
水晶灯的光晕在他睫毛上跳动,就连苦笑都被融化成一片模糊的光影。
卷云舒攥紧了手里的筷子,他无法理解这种行为,但事情关乎诗清欢,他还是试图开口引导:"或许......你可以试试正常的减压方式?朋友聚会,或者发展一段健康的关系......"
诗清欢耐心地听着那些充满常理却对他压根无效的建议,直到对面的人讲完,才重新调整了姿势:“让我一个对未来毫无指望的人,去经营一段需要负责任的关系?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我都给不起任何承诺。”
看着男人脸上被睫毛掩去的淡漠,卷云舒竟看不透那表情下的真实含义。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回想发病时的恐惧和空虚,诗清欢只觉得疲惫。
他回应不了任何人的感情,所以只能在被恐惧占领的时候,去专业的会所随便的找个人做。
逢场作戏,银货两讫,谁都不用有情感甚至道德上的压力。
看着出面前的人情明显绪低落,诗清欢最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他带上擦干净的眼镜,然后笑着安慰:“没关系的,事情总会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这话说的比卷云舒更不切实际,但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继续交谈。
卷云舒低着头,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想到诗清欢以后可能会死,一种陌生的揪心感就蔓延开来。
这感觉让他更加沮丧,胸口像是压了块巨石,喘不过气——这是抑郁发作的前兆。他想赶紧吃完逃离,可一想到诗清欢还坐在对面,又强迫自己慢下来,一口一口斯文地嚼着。
“你先别动。”
蓦地,诗清欢压低声音叫停他。
卷云舒下意识的保持着当下的动作,只感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耳边传来铅笔快速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没人会去打断设计师的灵感,即使是烦躁上头的卷云舒也不会。
他照着诗清欢的要求一动不动,直到餐桌上的人头也不抬地拿着稿纸钻进书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扔这了。
卷云舒收了碗筷回房间吃药,等胸口的淤堵散去不少,才换了身稍微正式点的衣服跟去书房。
房门是虚掩着的,卷云舒也没有敲门,他就在诗清欢身后站着,不知道看了多久,忙碌中的人才终于注意到他。
“我以为臻爱系列你已经不画了。”
看着桌面上凌乱的手稿,卷云舒随手拿起来了一张。
上面的线条栩栩如生,虽然是最简单的勾了,可是人物形体的表现连带着衣服都能看出独特的气场。
“你怎么知道?”
听到“臻爱”,诗清欢突然来了兴致,他像老师突然抓到学生那样想考考他:“那你说说臻爱是什么时候停刊的?”
卷云舒对流利地回答:“《臻爱》五年前出道即巅峰,后续又连出了《枯寂》《伊甸园》《臻爱·冬》——但也就是从《臻爱·冬》之后,这些才被合订为臻爱系列。”
“可惜当业内都在期待《臻爱·秋》的时候,MON的boss,也就是臻爱系列的设计师诗清欢先生宣布暂时休刊。”
“本来大家也都等待着新作品的回归,可是没想到再次听到消息,是MON突然发了新的公告,《臻爱》系列永久停刊。”
听到如此专业的回答,诗清欢轻轻笑了,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臻爱系列的确是我心中的一个特殊存在。”他的声音依旧清冷而富有磁性:“当初推出这个系列,是因为我想通过它表达一种极致的情感和追求。每一件作品,都是我对‘臻爱’这个概念的不同诠释。”
卷云舒看着手中的手稿,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什么突然停刊了?”
“臻爱系列是得到了很多人的喜爱,但对我来说,它只是一个私心的产物。”诗清欢转过办公椅,起身拿过卷云舒手里的稿子。看着那已经被时间侵蚀的线条,他微微一笑,眼中也掠过一丝遗憾,“这些手稿是我在休刊期间的一些尝试和探索,虽然耗费了大量心血,但终究不够完美。”
诗清欢苦笑着讲稿纸压回桌面,目光也恍惚地落在了远方。
五年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记不清那个人的模样,而带走的,还有他源源不断的灵感和创作欲。
《臻爱》是他职业生涯里的偏执,可有生之年,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给《臻爱》一个最完美的结尾。
“遇到瓶颈了?”
卷云舒翻了翻桌面上其他的稿子,他能感受到诗清欢对臻爱系列的执着,无穷尽的废稿承载着他创作过程中全部的压力。
很多设计师穷尽一生也可能没有任何能被人叫得出名的作品,而诗清欢的《臻爱》系列确实是业界里一颗无法因为时间而蒙上灰尘的新星。
毕竟当初那条停刊公告,别说业界,就连他们整个设计学院都议论纷纷。
“瓶颈倒不至于。”诗清欢的语气落寞了下来,纤长的睫毛随着目光落下:“臻爱系列本就是因为一个人而灵光乍现的作品,所以他走后我就再也找不到灵感了。”
“走了?”卷云舒问:“去哪了?”
比起这个人是不是卷云舒的爱人,他更在乎这个人到底去了哪里,影响了臻爱的刊期。
“打听太多可不好。”诗清欢重新在软椅上坐下,又一次将卷云舒打量了一番,“身材不错,衣服很合身。”
卷云舒被夸得有些尴尬,虽然衣服很合身,但应该是都是诗清欢喜欢的风格,毕竟就连刚才的画稿,都跟自己身上穿的风格类似。昂贵的布料包裹着身体,每一处肌肉的线条都被巧妙地勾勒出来。
最起码从视觉上,一眼看过去除了宽肩就是窄腰,整个人显得高挑优雅,但也色情。
他轻咳一声,目光有些不自在地闪躲移开。
诗清欢抿唇笑了,目光草草掠过卷云舒,微微扬起下巴:“把你展柜里的那瓶红酒拿过来。”
卷云舒本不想动,但一想到那张卖身契,还是攥了攥拳,沉默着起身”
他从容不迫地从展柜拿起那瓶摆放精致的红酒,轻轻启开瓶塞,将红酒缓缓倒入高脚中。
红酒在杯中摇曳,散发出浓郁的果香和醇厚的香气。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诗清欢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他不太信任地接过酒杯轻抿一口,红色的液体在杯沿流转,沾湿了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诗清欢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口中还残留着红酒的韵味,“还会这个?”诗清欢略有意外的看着他。
“嗯。”卷云舒规规矩矩把酒瓶放好:“导师经常带我出入交流会。”
那就不奇怪了。
诗清欢压下心中的疑惑。
毕竟他已经把这个男人扒明白了,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县城里,父母尖酸刻薄,但好在是有些天赋,多少也算考出来了。
至于跟他的工作专业对口,纯属意外之喜。
“过几天你跟我去公司入职。”诗清欢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性感的喉结因吞咽而微微滚动。
卷云舒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或者说,他有些不相信。
MON是他们这个行业中多少大佬挤破头想进的。作为新起之秀,之所以能快速崛起是因为整合了很多国内外世家传承企业。
除了顶尖的专业性,背后更是庞大的人脉资源和用金钱堆砌起来的顶奢品牌。
换句话来说,MON没有任何门店,可很多近年来突然复苏的传承老店,都隶属于MON。
“公司的人不知道我生病的事儿。”诗清欢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新的合同:“总裁助理,一个月3000。”
看卷云舒没动,诗清欢提醒:“加上每个月的生活费2000已经很多了。”
卷云舒差点没被气笑,总共5000块钱,要不是包吃包住还给“年终奖”,在这个城市他连活都活不下去。
再说了,说是总裁助理,但到时候估计是伺候人,跑腿,床伴,全被他一个拿着5000块工资的人给干了。
只能说按年算不亏,按月算巨亏。
“5000块,买我当助理兼……伴儿,诗总倒是会算账。”
诗清欢无所谓的挑了挑眉,修长的指尖有节奏的点在桌面上,意有所指:“不要只看短期工资,要往长远的看不是吗?所以要来吗?”
“要!”卷云舒眯起眼,压下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他笑着应下,乖顺的像一只小绵羊:“对我来说进入MON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
他原本就在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进入MON,如今机会自己送上门,他必须抓住。
杨灼——
这个名字像根冰刺,瞬间扎入卷云舒的脑海,他垂下眼,掩去眸子里骤然腾起的冰冷火焰。指关节微微攥紧,骨节泛白,那天他没死在河里,算这家伙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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