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潼想到那颗没入自己眉心的子弹,面色略显苍白,刚才在百伦卡办公室里莫名产生的不适感越发明显,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加罗尔看见他的状态在尝试回忆幻觉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萎靡,越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幻觉杀伤力如此之大,但南阳潼显然有所隐瞒,他也不便再问,旁敲侧击道:“你是觉得这些幻觉和你的重纹有关?”
南阳潼沉默了一下,能因为重纹出现幻觉的人心理承受能力已经不是一个“差”字可以说得清的,总署上将出现这种情况实在让人笑掉大牙,可他又找不到其他解释,于是也只能点头应下。
“我暂时没有办法确定幻觉的由来,”加罗尔有些无奈的对上南阳潼的视线,“我知道你现在认为它和你的覆植手术有关,但我不得不实话告诉你,覆植手术之所以受到追捧,很大一个因素是它的绝对安全性,所以我们几乎可以完全把它当做一个干扰项屏蔽掉,那剩下的情况就很简单了,上将先生,你难道觉得这些幻觉是因为你对覆植前的重纹感到恐惧吗?”
南阳潼下意识就要摇头——一个军人如果能因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恐慌到如此地步,那他这个上将也不必再当,只是想到那直冲眉心的一枪,又实在像是杞人忧天。
左右是完全说服不了自己,南阳潼指尖敲了敲办公桌,“催眠,可以吗。”尾音平直,是陈述的语气。
加罗尔一愣,“当然可以。”
他有些新奇,南阳潼这家伙自从当了上将之后把自己的脑子看护得紧,半年前和星盗一起高强度战争打完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精神恍惚,哪怕寻常辅助手段无法改善也不愿意让他试试催眠治疗,那段时间他还以为自己也被划入了“南阳潼需要提防的名单”,阴阳怪气了南阳潼半个月后终于被当事人发觉,随后一句“抱歉”顺平了他的毛。
长期处在这种状态下的一个人居然主动要求催眠,加罗尔越发想知道他到底在幻觉中看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只针对幻觉催眠就好。”南阳潼叮嘱起身拿仪器的加罗尔,“知道知道,我还能偷看不成。”宾可摆摆手,“给我几个关键词吧上将大人。”
“关键词的话……总署、修劳斯、枪,够吗?”以为加罗尔又误会自己是防着他,南阳潼又破天荒的解释了一句,“仪器使用有记录,小心监视。”
“够的,够的。”加罗尔听到解释后有几分怔愣地调试好了眼罩状的仪器,将其贴合到南阳潼的脸上,又为他缠好了椅子上用来防范患者陷入幻觉后暴走的束缚带。
“闭上眼睛,不要对轻微窥探感感到排斥,可能会有微弱眩晕。”“嗯。”南阳潼应下,靠在椅背上,调整出一个略微放松下来的姿势。
加罗尔靠坐在桌沿上,眼神复杂的盯着被仪器遮住半张脸的南阳潼——自从老希尔顿被军部处死之后,这家伙就对周围的人愈加防范,甚至对母亲家族医院里的仪器也这般谨慎,之前还差点因此和自己生出嫌隙。
“你到底是在害怕谁……还是该说,你到底是在逃避哪些人……”加罗尔喃喃。
南阳潼此刻并不能听到加罗尔的自言自语,一阵似乎要对他的大脑进行全方位扫视的窥探感让他有些不适,虽然心知这是催眠仪启动的第一步,但身为军人抛不下的警惕和他心底的隔阂,让他还是有些难受,他只能放缓呼吸,强迫自己接纳。
不多时,加罗尔口中的“眩晕感”漫了上来。
他再次陷入幻觉,而这一次在幻觉中直面他的,却不是黑洞洞的枪口。
南阳潼有些怔忪,他正被一群人簇拥着向前走去,他最信任的部下修劳斯和普劳跟在他的身侧,普劳一如既往的话多,向他不停地说着什么。
南阳潼感觉自己的左耳有些嗡鸣,像是闷在海水里,传来的声音若有若无。他听不清普劳的话,下意识侧过一点身子,似乎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有些不对劲,他莫名在心底告诉自己,有些违和,但他的动作没有停滞。
模糊的声音随着他的靠近逐渐清晰,“长官,您今天怎么想去审他了?听说那家伙冥顽不灵,勒姆家的人来过好几拨了也没能从他嘴里撬出什么东西,而且……长官,勒姆家的人出了名的手黑,咱们这一趟过去怕是不一定能见到醒着的人。”
“没事,有的是办法让他醒着见我。”南阳潼听到自己的声音。
谁?他的大脑里好像被人糊上了浆糊,朦胧一片,思考不能。
“南阳上将,人已经从牢房里提出来了,只是状态不太好,一会审起来可能不太方便,您多担待。”总署监狱的狱长搓着手赔笑,带着南阳潼向监狱深处走去。
总署监狱的条件不是很好,南阳潼早就知道,毕竟被关在这里的都是些穷凶极恶之人,犯不着军区拨款提高待遇,只是当他走到走廊尽头的审讯室,看清坐在里面的人时,还是愣了两秒。
身后的人也要跟着进来,南阳潼回神后朝他挥了挥手,“我要单独审讯。”狱长一愣,面上有些为难,“上将,你看他这……”“允许监控。”南阳潼看到眼前人的一身血污,没来由的有些心烦。
狱长以为他是对自己的阻拦不耐,要到监控权就迫不及待地滚下去了——开什么玩笑,关着的那位被审的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南阳潼又是出了名的对他有意见,要不是上边指明要留一条命在,他才不敢监视南阳潼审人。只是……单说这从监视器上看过去,好像也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剑拔弩张,
南阳潼沉默的坐在那人对面,沉沉地盯着他。黑沉的目光刺得本来斜靠在椅背上的人微微挪动着坐了起来,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一抹笑。
“今天刮的什么风啊,怎么把上将您吹过来了,您说这多不巧啊,监狱里边伙食有点差,我实在是……”他漫不经心的说着,一抬眼对上了南阳潼晦涩的眸色,一时间有些讷讷,像是烫嘴一样把“没得招待”扔了出去,又窝回椅背上装起了鹌鹑。
“有意思吗。”南阳潼将早已准备好的微型屏蔽仪放在桌角,声音有些冷,“故意露出破绽被人抓进监狱,就算能搞到想要的东西,你想好自己要怎么出去了吗。还是说,监狱里的伙食实在对你胃口,乐不思蜀了?”
那人低笑一声,“长官,我在等你啊。”他伸出一只瘦得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搭在桌面上,手心朝上,“我在等你来接我啊。”
南阳潼冷笑一声,“你倒是想得美。”他伸手拎住对面人有些粗硬的衣领,将人微微扯向自己。
狱长在监控室里看见这一幕有些着急,南阳潼自备屏蔽仪这个事他倒是猜到了,毕竟就连勒姆家的人用重刑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南阳潼允许他监控已是谢天谢地的情况,怎么敢要求监听审讯内容。只是南阳潼刚进去的时候两人明明也算融洽,怎么几句话过去看着竟是要打起来,奈何他不知道二人因何翻脸,只能看着监控干着急,却不敢直接打断。
也正是趁着这个充满了迷惑性的动作,南阳潼将手中的东西借着手的遮挡顺着那人领口塞进去,他赌那个懦弱的狱长不敢进来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随后低头凑近那人,颇有些咬牙切齿,“W-724,我再帮你最后一次。你下次还像这样找死,我不会再管。”
那人抬起头与南阳潼对视,整日挂在脸上的笑意淡下来,一双雾棕色的眼睛直直望进他的眸底,似是有话要说,却又沉默下来。南阳潼松开了自己的手,在起身的一瞬间听到了一声轻到难以捉摸的“谢谢”如同叹息一般从耳边滑走。
南阳潼面上不显,拿起屏蔽仪便要离开,下一刻,一阵难以言说的恐惧伴随着心悸感蔓延上来,他的眼前瞬间一片花白,身体不受控的向后仰去,却被身后冷硬的办公桌撞的生疼。
这次又会看到什么呢,他有些混乱地想。
“那群老家伙从来都没打算过放我们走!”南阳潼眼中花白散去,视线逐渐变得清明,眼前一个明显散发着怒气的女人紧盯着他,压抑着声音说话,似乎看不到他刚刚一瞬间的迷茫。
“你还看不明白吗?这一切分明都是谎言!”女人唇边勾起嘲讽的弧度,“这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星际共和,这从来就是一个被那群狼心狗肺的老资本家们握在手里发烂发臭了的傀儡帝国!”
“他们的野心太大,根本不可能允许任何对他们有异心的人留在总署,我们迟早会像那些可怜的家伙一样被弄死。南阳潼,你真的看不明白吗?”
南阳潼看着女人义愤填膺,眼睛落在她挂在胸前的身份牌上——迪亚乐·劳伦斯。根本由不得他继续思考,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没有任何起伏的回应,“重纹上显示了浓厚情感的人本就容易动摇,被质疑和处理无可厚非。”
“你说什么?”迪亚乐张大了眼睛,似乎没料到他真的能说出这样的话。
“没什么。”南阳潼垂下眼,“只是觉得他们对这样的人处理得还是太过草率。明明有了感情才更好拿捏,软肋掌握在手里才能绝对忠诚,不是吗。”
“呵……”迪亚乐抑制不住的冷笑,“你还真是他们的一条好狗啊,南阳潼。”
他看着迪亚乐愤然摔门而去,烟灰色的眼睛里终于升腾起一丝迷茫——他说过这样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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