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的画室里,松节油瓶摔碎的声音惊醒了蜷缩在角落的三花母猫。沈南风盯着腕间裂开的伤口,鲜血混着颜料在瓷砖上蜿蜒成银灰色的河,像极了傅西洲后颈那道永不愈合的烧伤疤。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雨声,恍惚间以为又回到母亲**那晚,消防水枪的水流在火场里织成死亡的帘幕。
“南风!”
傅西洲的怒吼穿透雨声时,沈南风正用沾满松节油的画笔按压伤口。少年踢翻画架冲过来,马丁靴碾碎玻璃碴的声响里,沈南风看见他瞳孔里跳动的恐惧——那是他第一次在傅西洲眼里看见如此明亮的光,比任何星芒都耀眼。
“谁让你用松节油止血的?”傅西洲扯下衬衫撕成布条,喉结滚动的频率快得惊人,“你他妈想让伤口烂掉吗?”沈南风想笑,却发现舌尖尝到铁锈味。他盯着少年颤抖的指尖,看那些曾用焊枪雕刻星芒的手,此刻正笨拙地给他包扎伤口,指腹反复蹭过他腕间的旧疤,像在确认某种生命的频率。
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雨幕时,沈南风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他听见傅西洲用带着哭腔的脏话赶走围观的同学,感觉到少年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后颈的烧伤疤上,那里的皮肤带着滚烫的温度,像块正在燃烧的火炭。
“不准睡,”傅西洲的声音混着雨水砸在他耳边,“你敢闭上眼,老子就把医院烧了给你当星空穹顶。”沈南风想抬手摸他的脸,却只能看见自己的血在少年校服上洇开星芒形状的图案,那抹红色比任何薰衣草都鲜艳。
急诊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眼眶发疼。沈南风在意识模糊间抓住傅西洲的手腕,摸到对方藏在袖口的星芒吊坠——那枚碎玻璃片此刻正硌着他的掌心,像颗正在扎根的星星种子。他听见医生说“伤口太深”“需要缝合”,却忽然笑起来,因为傅西洲正用拇指抹去他眼角的泪,指腹上还沾着画室的银灰色颜料。
“别怕,”傅西洲的嘴唇凑近他耳边,声音轻得像烟,“老子在少管所学会了缝伤口,比美术老师拿画笔还稳。”沈南风想摇头,却看见少年从兜里摸出个小铁盒,里面躺着用抗抑郁药瓶改造成的微型星芒灯,“看,你的星星在陪着你。”
消毒水的气味漫上来时,沈南风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病房。那时他也是这样盯着白炽灯,看母亲腕间的留置针,看吊瓶里的药水像永远流不尽的眼泪。但此刻,傅西洲的指尖正轻轻叩击他的手背,敲出某种只有他们能听懂的节奏——那是用烟头和药片谱成的曲子,是疼痛与救赎的二重奏。
“缝完针就带你去看星星,”傅西洲举起焊枪改造的止血钳,钳头刻着歪歪扭扭的星芒,“老子在天台装了新的投影仪,用你的素描本当滤镜。”沈南风感觉针尖刺破皮肤的疼痛,却发现自己在数傅西洲睫毛上的雨珠——七颗,像猎户座的腰带。
凌晨的病房里,沈南风在监护仪的滴答声中醒来。傅西洲趴在床边,后颈的烧伤疤上落着片消毒棉。少年的手里攥着他的素描本,最新一页画着急诊室的场景:两个交叠的影子,一个腕间缠着绷带,一个掌心燃着星芒,背景是用止血钳和吊瓶组成的星空。
“醒了?”傅西洲抬头,眼里布满血丝,“医生说你再晚来半小时就没救了。”他摸出颗薄荷糖塞进沈南风嘴里,糖纸发出脆响,“知道老子怎么把你弄来的吗?用你的抗抑郁药瓶当火把,一路烧着星芒过来的。”
沈南风盯着少年校服上的血渍,那形状已经干涸成星芒的模样。他想起手术台上看见的傅西洲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无影灯的光,像片不会沉没的银河。指尖轻轻划过对方掌心的伤疤,他忽然明白,原来有些伤口注定要彼此缝合,有些黑暗注定要共同照亮。
“下次想自残,”傅西洲忽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就先摸摸老子的心跳。记住了吗?你的疼,老子分一半。”
窗外,雨停了。沈南风听见远处的画室传来猫叫,灰烬的声音里带着焦急。傅西洲摸出手机,屏幕上是画室监控——三花母猫正蹲在他的画架旁,尾巴卷着支带血的画笔,在画布上扫出歪歪扭扭的星芒。
“看,”傅西洲将手机转向他,“你的星星在等你回家。”
沈南风笑了,薄荷糖的清凉漫过舌尖。他望着少年眼底的血丝,望着窗外渐亮的天空,忽然觉得那些曾以为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此刻都在傅西洲的目光里,变成了通往光的隧道。而他腕间的绷带,终将在星芒的照耀下,长成最坚韧的翅膀。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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