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病房走廊里织成透明的网，沈南风盯着腕间的绷带，白色纱布上隐约渗着银灰色颜料——那是傅西洲昨夜给他包扎时蹭上的。少年靠在窗边抽烟，晨光穿过他后颈的烧伤疤，在雪白的墙壁上投下星芒状的阴影，像幅会呼吸的素描。
“再看老子就把你眼睛挖出来当星芒灯泡。”傅西洲弹了弹烟灰，却在转身时小心翼翼地替沈南风掖了掖被角，“医生说你今天能吃固体食物，老子给你偷了食堂的南瓜粥。”保温桶搁在床头柜上，蒸汽混着薄荷烟味，竟有了种家的错觉。
沈南风摸出枕边的素描本，最新一页画着傅西洲在病房里给猫梳毛的场景：少年叼着烟，指尖缠绕着三花母猫的尾巴，烟灰簌簌落在他腿上的星芒纹身旁。“灰烬呢？”他掀开保温桶，看见粥面上漂浮着几颗用胡萝卜刻的小星星。
“在天台烤太阳。”傅西洲晃了晃手机，监控画面里，三花母猫正趴在星芒投影仪上打盹，“老子给它装了自动挠痒器，用你的抗抑郁药瓶改的。”他忽然凑近，指腹轻轻拂过沈南风腕间的绷带，“疼吗？”
疼痛像潮水般漫上来，却在触到傅西洲掌心的老茧时悄然退去。沈南风想起昨夜急诊室里，少年用焊枪改造的止血钳在他伤口上刻下的微型星芒——不是装饰，而是某种疼痛的封印。“像有颗星星在伤口里发芽。”他抬头，撞见傅西洲眼底闪过的暗色。
午休时，病房里突然闯进只流浪猫。傅西洲眼疾手快地抓住它，却在检查伤口时愣住——小猫后腿的烫伤疤痕，竟和沈南风腕间的形状惊人相似。“这是你的弟弟。”他笑着将猫塞进沈南风怀里，“取名叫‘绷带’怎么样？”
沈南风摸着小猫颤抖的脊背，忽然想起母亲住院时，他曾在医院花园里看见的瘸腿麻雀。那时他用素描本给麻雀搭了个窝，就像此刻傅西洲用星芒投影仪给流浪猫们造了个家。“傅西洲，”他轻声说，“你知道吗？你比心理医生有用多了。”
少年的笑声撞在病房的玻璃上。傅西洲摸出打火机，却在火苗窜起时转向床头柜上的苹果——他用刀在果皮上刻出星芒图案，果肉被烤得滋滋作响，散发出焦糖与松节油混合的奇特香气。“尝尝，”他递过牙签，“疼痛煨的苹果，甜得能杀死抑郁症。”
傍晚的阳光变成蜜色时，傅西洲忽然拽着沈南风往天台跑。轮椅碾过走廊的裂缝，沈南风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瓷砖上破碎又重组，像极了画室里的碎玻璃星芒。天台的星芒投影仪亮起来时，他惊呼出声——整面墙壁都在播放他的素描动画，那些被撕碎的诊断书化作银灰色的蝴蝶，在暮色中振翅。
“这是给你的康复礼物，”傅西洲推动轮椅靠近投影仪，“每只蝴蝶都驮着句‘去他妈的痛苦’。”他忽然指向天空，几只流浪猫正蹲在投影仪边缘，尾巴卷着不同颜色的荧光漆，“看，灰烬在指挥星光乐队。”
沈南风摸出薄荷糖盒，里面躺着傅西洲用绷带给小猫做的蝴蝶结。糖纸在指间发出脆响，他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痛苦是上帝给星星的包装纸。”此刻，那些曾让他窒息的诊断书、药片、绷带，都在星芒的光影里，变成了最璀璨的礼物。
“知道为什么给你缝星芒吗？”傅西洲蹲在轮椅旁，掌心的伤疤贴着沈南风的手背，“因为老子要让你的每道伤口，都变成接收星光的天线。”他忽然抬头，眼里映着投影仪的光，“现在，你的心跳和我的心跳，都是星芒的频率。”
深夜的病房里，沈南风被监护仪的滴答声惊醒。傅西洲趴在床边，手指仍紧紧攥着他的手。少年后颈的烧伤疤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像条正在蜕壳的银蛇。沈南风轻轻抽出另一只手，摸出枕下的速写本，在空白页画下：两个交叠的手腕，绷带与伤疤共同组成完整的星芒，背景是漫天飞舞的萤火虫。
“睡吧，”傅西洲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老子在给你守夜，星星不会掉下来。”他摸出焊枪改造的台灯，星芒状的光洒在沈南风脸上，“看，你的专属小太阳。”
沈南风笑了，任由睡意漫上来。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傅西洲的指尖轻轻叩击他的手背，敲出稳定的节奏——那是少年的心跳声，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星芒节拍。
原来愈合从不是抹去伤痕，而是让伤痕成为光的容器。就像腕间的绷带，就像掌心的伤疤，两个遍体鳞伤的灵魂，终将在彼此的心跳里，找到超越痛苦的力量。而那些曾以为永远无法跨越的黑暗，此刻都在星芒的照耀下，变成了通往黎明的桥梁。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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