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完会场出来,沈漫接到快递员电话,她之前在网上买的蒸汽眼罩,怕邮寄时间不够,直接寄这了。
“林鸢。”
心里想了几年的名字突然叫出口,疏离又带着柔情。
林鸢转头停下,不知怎么,沈漫感觉刚刚他看过来的眼神不像之前那么冷漠了,一时不知怎么往下说。
“有事吗?沈总。”
一声“沈总”将沈漫拉回来,“快递员说把我快递放在什么寄存处架子上了,在哪?”
“几个?”
“今天有一个。”
林鸢看向筱楠,“你跟我去取。”
或许别人以为林鸢不想麻烦领导,让下属跑腿更合适,但沈漫知道林鸢是不想跟她有更多接触,意识到这一点后沈漫心头涌出一股火,猛烈燃烧着......
这是一时半刻无法熄灭的火,因为重逢后的不甘已筑起高垛,短时间内取之不竭。
筱楠刚要跟林鸢去,沈漫伸手拦住她,“不用了,你们先回房间,等会儿搭建工人到了再过来。”
“知道了,漫姐。”
和林鸢相比,筱楠更要听领导的话,她冲林鸢难为地呲牙笑笑。
姚仲见沈漫跟林鸢走了,肉眼可见的着急,但又不敢尾随,只能追着背影喊,“漫姐,我帮你拿吧。”
沈漫摆摆手,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几人到路口分开,沈漫想到什么又喊住筱楠,“一会儿把孙玉泽叫上,有活让他干。”
“诶!”筱楠欣然答应,老板一向对她很好,虽然日常有点严厉,但只要不犯错,她都是被偏爱的那个。
从食堂门口走过,沈漫看一个下坡,不像北门那么陡,她跟在林鸢身后,时不时瞟他一眼,嘴唇紧抿,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再主动搭话。
走到岔路右转,坡下左侧有个体育场,红色跑道环绕,除了讲台以外的区域布满绿色梯形座椅,规模不小,可以办运动会了,除了跑道,还有很多训练辅助道具,比如轮胎,单双杠,圆木......训练场一旁还有铁网围起来的篮球场,铁网很高,篮球根本飞不出,里面一群穿着军绿色短袖和黑色短裤的男人正在打球,应该是基地的工作人员。
沈漫想起大学时林鸢很爱跑步,天气好的傍晚两人相约一起到操场,一个跑步,一个吹风,等林鸢跑完就去找沈漫,把她当起点,也当终点。
那段满眼都是她的时光终究淹没在滚滚洪流中,一去不复返......
见沈漫没跟上来,林鸢回头叫她,“这边。”
回忆的残影和眼前人重叠,让沈漫眼睛泛酸,双腿沉得像灌铅一样,走到林鸢身边,她看见树后有座小房子,门口立着一块木牌,上面有用油漆手写的字:“快递存放处。”
这个字体有点熟悉,沈漫没忍住问林鸢:“你写的吗?”
问完就后悔了......
林鸢掏钥匙的手一顿,没答,对了两下锁眼才对准,打开锁,歪头率先走进去,沈漫看了一眼门框,有点低,她尾随其后,听见林鸢问:“手机尾号多少?”
“我没换过号码。”
沈漫站在门口,日光追随她清瘦的肩膀,将她及腰的长发染成金色,也将她对林鸢的注视镀上一层虚晃的光。
“对不起,忘了。”
他说话时扫视货架,淡淡一句,很寻常。
如果打击有层级,那这一次最为致命,沈漫自嘲般地抿抿嘴角,走到货架前,她想赶快找到离开,继续待下去只能当小丑,没有其他角色可选。
货架一共四层,最下面都是大件,首先被排除,二三层找了一圈没有,沈漫把目光锁定最高那层,但她够不到。
唉,要是今天穿高跟鞋就好了。
四处望望,没找到椅子,沈漫踮起脚尖,手指尽力向上抓,眼看要抓到时林鸢走过来,站在她身后,挨个拿起快递件看上面的信息,速度很快,差不多两秒一个。
沈漫被夹在中间,大气不敢出,她甚至不敢回头,触碰若有若无。
摸到靠里面的盒子,林鸢不自禁又往前一点,身体紧贴的瞬间沈漫瞪大眼睛,一个轻轻的动作让她不自控地回想曾经做/爱的画面,感觉全身毛孔都在收缩,甚至打了个冷颤。
“给。”
林鸢将盒子塞到沈漫怀里,和昨晚扔纸巾时一样粗鲁。
她接过看了看,确认是她的,本想说谢,但临时改口,“不是忘了吗?”
**裸的回击,毫不遮掩。
说完她抱着盒子离开,特意把门摔出响声,好像只有这样才算发泄。
门关上,屋里瞬间暗下来,林鸢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根阴湿的朽木,短暂被阳光照耀后又打回原形......
锁上门,穿过水泥路,他打开围栏一角的铁门,进去后走到看台最后一排有树荫的座位坐下,掏出烟点了一根。
他经常来这,或清晨,或傍晚,又或者深夜。
每次来只做两件事,抽烟,想念一个女人,此刻也如此。
沈漫和从前相比没什么变化,依然漂亮,依然招人喜欢,不论男女,若非找出点不一样的地方,大概是她没那么明艳了,举止沉稳许多,但这种变化多半是毕业后的各种经历造成的,与他无关。
看着烟盒,林鸢突然想起来昨天在北苑见到沈漫时她手里折断的烟,谈恋爱的时候沈漫从来不抽,林鸢也一样,现在倒有了共同爱好,就像时间这把刻刀在身体留下的刻痕,你一刀,我一刀,平等公正。
可原本他们之间可以不用这样......
一支烟还未燃尽,林鸢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是秦校长,他把烟掐灭,边接边往办公室走。
......
沈漫回到房间,徒手拆快递无果后只能用钥匙试试,没想到还真把胶布划开了,她平时戴隐形眼镜,有点干眼症,所以不舒服的时候晚上就戴眼罩睡觉,第二天会舒服些。
刚撕开封条,“咚咚”敲门声传来,沈漫过去开门,是刘怀廷,他换了身新运动服,明黄色上衣,黑色裤子,某品牌最新款的版型设计还不错,暂时让他脱离了独有的土老板气质,看着比平时顺眼了些。
沈漫敞开门,刘怀廷跟进来,她问:“您老人家才起啊?”
“嗯。”刘怀廷习惯晚睡晚起,平时上班也是中午才到公司,但他走得比较晚,还算敬业。
刘怀廷走到窗边一屁股坐下,枕着椅背闭目养神。
“早饭没吃吧?”沈漫把昨天他买的面包甩过去,不小心落在刘怀廷腿间。
他皱皱眉,拿起面包,说:“虽然我现在孤家寡人,但以后肯定会找女朋友,别这么早废我行不行?”
沈漫毫无歉意,“抓紧吃,吃完干活。”
刘怀廷装聋作哑,“什么活?”
沈漫看过去,骂人的话全在眼里,刘怀廷立马改口,“噢,对,下个月有茶叶博览会。”
“等明天辰光的人到了,你打个照面就回去吧,专心忙茶博。”
刘怀廷撕开面包咬了一大口,“我走了你不想我啊?”
沈漫明晃晃冷笑,无声胜有声。
失落从刘怀廷脸上一闪而过,转瞬他也笑笑,“见色忘义,有帅哥就不要我了。”
沈漫四处找,“帅哥?哪?”
刘怀廷太了解她那副不正经聊天的模样,几口吃掉面包,擦擦嘴,说:“孙玉泽和筱楠去会场了,你去了吗?”
“早去过了。”
“怎么样?”
“和照片差不多。”
“走啊,陪我再去看看。”
沈漫刚回来,本想歇会儿,但见刘怀廷挺有兴致,就不扫他兴了,拿上钥匙一起出门。
一早上走了三遍,沈漫有种自己是基地员工的错觉,无比熟悉,甚至边走边给刘怀廷介绍。
等到会场,沈漫发现大家都在,包括林鸢,他看见沈漫和刘怀廷一起出现,转头去别处,倒是闻岩识相跑过来,“刘总,沈总,搭建开始干活了,有灰尘,要戴口罩吗?”
两人一起摇头。
“林鸢!”
闻岩虽然喊得洪亮,可工人干活的嘈杂声更大,将他的声音淹没。
“别叫他了。”沈漫说。
闻岩转回来,想到早上在食堂那一幕,唉,算了,二老板大度,没把林鸢怎么样,万一得罪刘总这个大老板肯定不好收场。
在会场转了一圈后闻岩掏出手机递到两人面前,“这是食堂套餐,一共AB两种,看看咱们午饭晚饭怎么吃,刚才我问筱楠了,她说需要问领导。”
刘怀廷指着沈漫,“听漫漫的吧。”
突然被委以“重任”,沈漫看都没看,问:“一桌能坐多少人?”
“8-10人。”
“那我们这些人坐一桌够了,中午晚上套餐换着来,辰光那边你还是要问筱楠或者孙玉泽。”
“好嘞,沈总。”
说到吃饭,刘怀廷摸摸肚子,“中午几点开饭?”
“十二点。”
刘怀廷看眼时间,距离现在还有一小时,他说:“闻岩,你带我和漫漫去宿舍和操场转转,回来正好吃饭。”
闻岩面露为难,“我让林鸢带你俩去吧,秦校长给我安排点活,马上要出发,稍等,我去把林鸢叫过来。”
说完起步就跑,几秒钟便钻进音控室,相当有速度。
“林鸢,你带刘总和沈总去基地转转,老秦给我派别的活了。”
林鸢本想拒绝,可闻岩平时很勤快,能自己干的工作很少让林鸢帮忙,难得张嘴,他就算不想去也得去。
放下手中电线,林鸢刚要过去找人,闻岩拽住他,苦口婆心劝慰道:“你对人家客气点啊,尤其对沈总,别让老秦为难。”
“知道了。”
虽然听到林鸢亲口答应,但闻岩还有点不放心,担忧的眼神一直追随林鸢,直到他带两位老板离开会场。
......
走出一楼大门,刘怀廷问:“林教官,今年多大了?”
“二十六。”
“结婚了吗?”
“没有。”
沈漫在旁边听着直皱眉,虽说是参观,可刘怀廷问的话没一句和基地有关,而且还有愈加跑偏的趋势。
刘怀廷掏出烟,问林鸢,“抽吗?”
“我这有,刘总。”
“抽吧,没事。”
林鸢明显犹豫,可刘怀廷还举着烟盒,无奈抽出一根先递给他,然后自己又拿一根。
点完抽了一口,刘怀廷见沈漫皱眉,才想起把烟盒给她,“不好意思漫漫,给你忘了。”
“我不抽。”
刘怀廷转头跟林鸢说:“其实我以前也不抽,都是陪漫漫,搞得我现在也有烟瘾了。”
林鸢咬着烟,不知怎么回,干脆不吱声。
“你们基地的工作人员好像都是男的吧?”
“办公室有女孩儿。”
刘怀廷又问:“也是当兵退伍的吗?”
林鸢拿掉烟,“不是。”
沈漫插话问:“学员宿舍在哪?”
她无心打断,只想把话题往回拉一拉。
“那边。”林鸢扬起手臂向南指,“辰光这次住的是四人间和六人间,后面三栋楼都是。”
刘怀廷抻长脖子望了望,“洗漱的东西有吗?”
沈漫小声告诉他,“没有,学员自带,你不知道的事可以先问我。”
换句话讲,别在这给我丢人。
刘怀廷笑着挠挠头,“不好意思啊林教官,我太忙了。”
“没事,刘总,您尽管问。”
沈漫斜睨林鸢一眼,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看什么呢?”刘怀廷习惯性摸摸沈漫后脑勺。
“没看什么。”沈漫躲开,整理被弄乱的头发,脸上没好气。
旁边,林鸢冷眼来回,和刘怀廷拉开距离,虽然距离拉开了,但刘怀廷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楚。
“漫漫”、“漫漫”,每一声都无比刺耳。
走到南苑门卫室附近,林鸢把烟掐灭扔掉,这时一个快递员骑着三轮车进来,骑到他身边停下,“你们又来活啦?”
“嗯。”
“欸!有个叫蜗牛的是你们同事吗?她有快递,刚才打电话没接。”
沈漫听到“蜗牛”赶快掏出手机,果然有未接来电。
“给我吧。”林鸢说。
“太好了,省着我往北苑开。”快递员从货厢拿出来递给林鸢,“那我走了啊。”
三轮车向后倒退,快进快出。
林鸢转头将快递塞给沈漫,只是没等她接,被刘怀廷先一步拿过去,他扫了一眼单子,上面的姓名被隐去一个字,只剩下“蜗*”
“你怎么知道是漫漫的?”
刘怀廷指着快递单,沈漫刚想解释因为昨天林鸢帮她取过,可林鸢竟然笑了声,不明意味,但无比坦荡。
“我不能知道吗?”他说。
甚至几年前就知道,蜗牛是他给沈漫起的快递用名,因为漫漫等于慢慢。
刘怀廷冷着脸,哑口无言,刚才他语气不好,不过林鸢也不遑多让,原本乙方对甲方的客气顷刻间荡然无存。
如果说昨晚刘怀廷还只是有一点怀疑,那他现在可以百分百确认沈漫和林鸢是旧相识,而且不是普通的因缘际会。
见场面尴尬,沈漫想打圆场,没等她张嘴,刘怀廷电话响了,他走去一边接。
留下沈漫和林鸢面对面,她揪着裙角,小声提醒,说:“他是老板。”
“所以呢?”
林鸢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漫,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沈漫音量恢复正常,“你客气点。”
“哪里不客气?”
“林鸢!”
从见面时的强装镇定,到刚才的情绪爆发,她已经忍得够久了。
不远处的门卫小窗下,保安大爷坐着小马扎,手里拿了个大茶缸,边看热闹边喝,甚至品出“吧嗒”声,饶有滋味。
沈漫和林鸢循声望过去,大爷呲牙笑笑,“林鸢,处女朋友啦?”
“没有。”
刚否认完,沈漫拽住林鸢,把他视线引回来,继续刚才没完的话,“我待不了几天,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可以找秦校长换人。”
林鸢低头看向掐住他手腕的手指,纤细白腻,指甲还染了琥珀色,这个抛弃他的女人看起来过得不错,身体健康,事业有成,就像分开的日子里他曾无数次期盼的那样。
见两人动手,保安大爷坐不住了,干脆站起来,极速往前颠了几步,只是一个字再没听到,因为沈漫走了。
“去追呀!”
大爷急得不行,一脸担忧,可林鸢没动,好半天,他无奈笑笑,说:“算了,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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