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铭的宅邸,在许藉清入住一周后,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平衡。
这里安静的像一台精密运行的仪器,拉开窗帘,就连晨鸟飞过落地窗的鸣叫都显得十分遥远。许藉清从这片寂静中逐渐辨认邱铭的存在——书房门的开关声,客厅空气中偶尔浮动高级香水的尾调,以及深夜书房门缝那道似乎不会熄灭的光线。
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是两道不能相交的平行线。交谈仅限于“嗯,知道了,不缺。”这类。那份墓园中短暂、带着体温的联接,仿佛只是一场幻觉,与那晚,那个被摔碎的玻璃杯一同埋葬。许藉清开始暗自懊悔自己的行为。
转学手续在一周内办妥。去新学校的前一晚,邱铭难得在晚餐时间出现。
餐桌上,邱铭放下刀叉,目光落在正埋头吃饭的许藉清上。
“新学校是本市顶尖的私立高中,管理很严。”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到那不要惹麻烦。”
许藉清握着筷子的指节微微紧了紧,轻声道:
“知道了,谢谢。”
邱铭没回应什么,就在对话正式结束时,许藉清抬起头,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发干:
“对不起。”
“嗯?”
“那个杯子…是我不小心打碎的。”
邱铭有些意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似乎要看穿什么,许藉清受不住这审视的目光,重新盯住自己的碗沿,耳根微微泛红。
邱铭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低沉了些:
“如果…有人找你麻烦。”他顿了顿,像在斟酌用词“直接找管家,或者找我。”
许藉清咀嚼的动作顿住。
邱铭却已经拿起餐巾擦拭嘴角,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他的幻听。
但这句话里近乎生硬的“维护”,像一颗小石子,投向许藉清死寂的心湖中,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
————
新学校的一切都光鲜亮丽,却也冰冷彻骨,这里的学生背景雄厚,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富二代富三代,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用不动声色的打量来划分阶层。许藉清的“转校生”身份,以及那位“邱先生”亲自安排入学的背景,在学校的第一天就掀起轩然大波。
他被班主任带到教室时,做完简单介绍之后,被安排在后排靠窗的位子。
许藉清能清晰的感觉到无数目光朝他这投来——好奇的、打量的,也有不屑的。他毫不在意,也不想和任何人搭话,虽然他与周围人穿着一样的校服,却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课间,周围是三五成群、谈笑风生的学生,前面的女生正在炫耀她周末新买的限量款手链,引得周围人一阵羡慕。旁边的男生正在讨论假期去哪个海岛度假和参加什么私人马术课。也有人试图与他搭话:
“嘿,新来的,你跟邱家什么关系?”语气里的试探多与友好。
许藉清抬头,平静的看了他一眼道:
“没关系。”他回答,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清晰。
那男生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哦”一声,转了回去,但许藉清知道,这事没完。
上课铃声响起,第一节课是语文,进行到一半时,老师将全班分成四个组开始小组讨论。许藉清百无聊赖的转着笔,听着他们议论。
“各位…这就是我的想法……”
一个刘海几乎盖住双眼,戴着笨拙的黑框眼镜,说话细声细语的男生发表完自己的意见,放下手里的书,手肘不小心碰掉桌子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钢笔。
旁边男生啧了一声,一脚揣在那个看上去怯怯的眼镜男桌子上,巨大的响声使许藉清回神,指尖转动的笔停顿一下,抬起头。
“对……对不起!”
眼镜男慌忙的捡起那只笔,连连道歉,那动作就像只受惊的兔子。而那个嚣张跋扈的男生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把那只笔夺过去丢进垃圾桶,恶狠狠地瞪着他,一副“他完了”的神情。看得许藉清眉头紧锁。
老师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响动,只是轻咳一声制止他们,让他们课上的矛盾下课处理。
“这个学校,还有正常人吗。”许藉清带着这样的疑问直到下课。
果不其然,课间休息时,一群人堵在走廊角落。
“知道那只钢笔多少钱吗,你爸给你攒一学期的零用钱都买不起吧?”
那个可怜的眼镜男被吓的脸色惨白,头压的更低。许藉清本想径直走过,却在听到下一句时,脚步钉在原地。
“…跟你那个爹一样没本事,怪不得你妈要跑。”
许藉清走过去,故意冲着那个口出狂言的人肩膀狠狠撞去,只见他猝不及防的被撞了个踉跄。
“你他妈不长眼啊?!”那个男生险些没站稳,暴跳如雷。
许藉清无所谓的摊手,冷笑道:“不好意思,我以为站在这里的不是人。”他看着眼前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又补充道:“为了根没摔坏的笔斤斤计较,到底是谁没有爹妈教?”
“你来找茬的?”那人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暴起,紧握的拳头刚要挥在许藉清脸上,却被旁边的人连忙拦住。
“谭少,算了算了。听说这是邱家邱铭的人。”
谭朋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闪过一丝惊疑和忌惮,他家的合作,很大程度上仰仗着邱家。
趁谭朋愣神的功夫,许藉清拉着那个被堵在中间表情惊恐的眼镜男,径直从谭朋面前走过,进了卫生间。
“谢谢你……”男生低着头,不敢看许藉清。
“那傻逼是谁。”许藉清摸出兜里的香烟点上,烟草味顺着鼻腔滑入肺中,压下他烦躁的情绪。
“他…他是谭朋,是校董的儿子,仗着给学校捐了几栋实验楼,在学校横行霸道……”
“谭朋……”许藉清仔细咀嚼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他将烟头掐灭,抬头看着微微颤抖的对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一味的忍让,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听到这话的眼镜男身体一僵,而许藉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午餐时,许藉清独自坐在角落。不远处,以谭朋为首的几个纨绔正嬉笑打闹,目光不时戏谑地扫过他。
“哎,邱铭不是对外宣称自己是单身吗,咋突然多出个儿子来。”
“私生子呗,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我看是包养……”
声音不大,却精准地飘进他耳中。许藉清指节泛白,邱铭那句“找我。”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被他狠狠摁下。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也要去告状?他丢不起这人。
这时,一个餐盘放在了他对面。是早上那个眼镜男。
“这里……有人吗?”眼镜男小声问。
许藉清摇头。
“对不起…害得你被连累了。”眼镜男惭愧的低下头,眼眶湿润,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没事,那群人我根本没放在眼里。”许藉清微微皱眉“倒是你,大老爷们哭什么?”
“我……我是omega。”
“omega怎么了?omega不带把?给我憋回去。”
眼镜男一怔,努力调整呼吸,低声道:“我叫柏展尘,能和你做朋友吗?”
“嗯。”
两个被排斥的人,在喧嚣中形成了一座安静的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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