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无法把鲁凡带出来的这个结果，刘律师早已预见。
有暴力前科，和受害人存在不利关系，有这两条在，取保候审的难度已经很大了。但在拘留期间直接拒绝申请，刘律师心里咯噔一下，心里冒出一种猜测。
从看守所出来，徐岁青的电话第一时间追过来，郭晓榕拿着电话完全不敢接。
没有把鲁凡接出来，她要怎么解释？
这种事为什么要问自己，她又不是律师！
郭晓榕选择直接把手机递给刘律师，“我婆婆的电话，要不您跟她说吧，我怕说不清......”
意料之中，在听到鲁凡无法取保候审时，徐岁青的愤怒透过听筒传来，挂上电话刘律师有些无奈。
“先回去吧，太太让我们回去再说。”
听说刘律师要跟自己一起，郭晓榕松了口气，只是还没高兴两秒，刘律师接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先不过去了。
“先生让我马上回公司一趟，你帮我跟太太解释一下，我下午再过去。”
刘律师到吉东煤业董事长办公室门口时，刚好遇到秘书赵佳出来，对方朝他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董事长正在里面等您。”
刘律师看着他的背影，再次感叹李茹茹手段了得，自从有了她，鲁健身边再也没出现过女秘书。
能拿捏住风流了半辈子的男人，啧，不简单。
鲁健的办公室和其他老板的装修风格区别明显。多年前流行红木时，A城大半老板都会在办公室配一套，比成色，比雕工，比谁的件数多。后来受港台影响，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在办公室装了一套小的高尔夫球道，哪怕这项运动在这里并不流行，但不妨碍它迅速成为了老板圈的标配。近几年电子科技发展迅猛，男人们又开始研究在有限的空间内如何装上最多最先进的电子办公产品。
不过上面的这些，都不曾出现在鲁健的办公室内。
谁也说不清他喜好什么，若说是女人，似乎也不准确。
这么多年，年轻漂亮的女人如海浪一般前仆后继向他涌去，但潮水退去的很快，天一亮就什么都没有了。
在鲁健心里，女人甚至不如衣服。
唯独李茹茹，算不得很漂亮且并不年轻的女人，笑到了最后。
鲁健听到刘律师汇报说目前无法将鲁凡取保候审，没有表现出一丝诧异或是不满，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网上的爆料我已经让人处理了，既然是家事，就不要闹得沸沸扬扬。”
刘律师在心里斟酌着‘家事’的定义，恭恭敬敬的回好。
李茹茹想打击徐岁青，于是拿她的宝贝儿子下手，至于徐岁青，新仇旧怨这么多，也不可能放过李茹茹。
本质是两个女人在斗法，说是家事好像也没问题。
但李茹茹告的是强制猥亵，根本就是奔着要把鲁家大少爷送进去，法院怕是不会认可‘家事’的说法。
“鲁凡这孩子是被他妈宠坏了，做事难免心浮气躁，刘律师辛苦，等过几天他出来我会好好收拾这小子。”
鲁健顿了下，接着道：“现在对这个事，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对于自己的推测，刘律师犹豫了一瞬间还是决定说出来，每一个可能都会影响最终的结果，他必须提前做好预案，也必须告知家属。
“今天小鲁总没有能出来，除了刚才跟您汇报的理由之外，不排除警方掌握了一定的生物证据......”
鲁健一边处理工作，一边听着他的分析，直到讲到生物证据时，他才抬头看向刘律师。
“你说的生物证据，是指？”
“比如皮肤组织，或者...□□。”
鲁健放下手中的笔，眯着眼睛打量他。
这样幽暗的眼神包含了太多意义，让被正在接受审视的刘律师心底忍不住打颤。
“你的意思是，鲁凡可能真的......”
昨天在桥园，李茹茹并没有告诉自己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实上在此刻之前，他也并不关心。
无非就是发生了点口角而已，在他看来，根本不需要知道细节。
现在他试图将所有听到的信息组合起来。
随着画面慢慢清晰，鲁健的脸色则越发难看。
刘律师从办公室出来后，直接去了鲁家。
现在的徐岁青时刻处在爆炸临界点，鲁健告诉他，“她想自己发疯可以，但不能带上鲁家。”
徐岁青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必须马上去救火。
和预料的一样，在接受鲁凡暂时取保候审无望的情况下，徐岁青立刻将矛头调转到李茹茹身上。
“这个贱人，既然有脸敢告我儿子，我就要让她身败名裂！”
“真想看看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小三的时候，还会不会有人信她。”
徐岁青显然对这个自己随时能拿捏对方的把柄很兴奋，她急不可耐的想要曝光这层身份，两颊松弛的肌肉随心情颤抖着，都有几分跃跃欲试的冲动。
两败俱伤当然不是最好的办法，最起码鲁健不会喜欢这种场面。
刘律师只好提醒道。
“鲁太太，作为小鲁总的代理律师，我还是希望在这件事上，您能再好好考虑一下。”
“无论小鲁总做了什么，我都可以向您保证不会让他坐一天牢，但是您要明白，目前您和小鲁总真正要面对的不是这件事最终的结果，而是鲁总。”
面对徐岁青充满狐疑的眼神，刘律师决定再加一把火。
“这件事重要的不在于法院怎么判，而在于鲁总的心偏向哪边。”
这句话一下点醒了徐岁青。
是啊，是自己糊涂了，就算全世界都知道李茹茹是小三，就算网上把李茹茹骂的从此不敢见人，又能怎么样呢？
她就算立刻死了，那个小杂种还在，自己儿子的威胁还在。
再说，鲁健最好面子，闹大了，无异于打他的脸，那个贱人一贯会装委屈，到时候还指不定会在鲁健耳边吹什么枕边风。
想到这些，徐岁青冷静下来，但到底心有不甘，咬牙冷哼：“我们母子难道要一直这么委屈不成？”
知道她已经想通了，刘律师暗暗松了口气，安抚道：“那倒不用，李茹茹选择把这件事情闹大已经让鲁总心里很不满了，我们只需尽力把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就是在帮鲁家找回面子，您为了这个家，为了公司做出这么大牺牲，鲁总怎么会不明白呢？”
郭晓榕在等待水烧开的过程中，身子一直保持着僵硬，自20分钟前踏进公公的办公室，惶惶不安的感觉就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
这场谈话，应该算是意料之中，但这并不代表她已做好足够的准备，事实上，自鲁凡被警察带走后，她一直处于很混乱的状态。
赵秘书终于结束工作汇报走出办公室，茶台上的水壶第三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郭晓榕将开水淋在早已备好的茶杯上，又在已经闷了一会儿的半壶茶汤中加满开水，鲁健来到茶台坐下时，刚好是茶汤最佳的品鉴时间。
“你上午和刘律师去看过鲁凡了？”鲁健喝着茶，不紧不慢的问道：“有什么进展吗？”
刘律师刚才没有汇报情况吗？郭晓榕不信。
那现在他又问了一遍是想知道什么呢？
“刘律师准备了取保候审的材料，但是看守所那边看过以后说没办法批准。”
这几乎等同于没说，但鲁健似乎并未在意她回答了什么，仿佛刚才不过随口一问。
“他平时胡闹惯了，在里边多住两天也好。”鲁健把空了的茶盏放在桌上，茶被立刻续满，随后郭晓榕勉强的笑了下，像是在回应这句话。
鲁健继续说道：“听说你们那天在卧云庄吃饭，鲁凡心情不太好？”
“饭桌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没闹出什么笑话吧？”
郭晓榕隐约察觉到公公想从自己口中知道些什么，或许他已经知道了，此刻不过是在试探自己。
如在询问室一般，她完整的将昨天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又忍不住替老公开脱：“鲁凡心情不好的时候，难免会说点重话…但是爸，您知道的，他只是嘴上说说，绝不会去做的。”
当初鲁凡松口答应结婚时，他也曾以为儿子真的能从此收心，毕竟等自己老了以后，家业还是要交到他手上，之前胡闹了这么久也需要趁机会改变一下在其他股东心里的印象。
鲁健的目光再次扫过郭晓榕，对这个儿媳妇，学历长相他都还算满意，就是性格......
“鲁凡被他妈宠坏了，做事冲动，你平时也应该多劝着点。”
鲁健看她低头不语，意味深长的说道：“茹茹没想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当然，我也不会给。”
如果追溯和李茹茹的第一次见面，其实绕不开郭晓榕。
那天，鲁健在一锦楼参加酒局，吃到一半，出包房接电话，回去的路上刚好看见儿媳郭晓榕。
郭晓榕没想到会在这碰见自己公公，内心多少有些惶恐，她上前和鲁健打招呼，一同走上前的还有李茹茹。
男人看女人，第一眼无非是脸蛋和身材，鲁健当然也不例外，但李茹茹给他的第一印象却非这些。
鲁健年轻时和徐岁青认识是经人介绍，那时徐岁青的父亲是矿场供销科科长，鲁健作为大学生刚到矿上就很受重视。
小伙子长相精神，脑子也灵活，徐父心知他将来必有作为，早早就安排自己闺女主动认识。
一来二去，鲁健怎么会不明白徐家的意思。
徐岁青长相普通，性格也带着小康家庭独生子女特有的骄纵，但鲁健明白，他这样从农村出来，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父母种了一辈子地，现在还住在村里的破瓦房的人，如果不是拼命学习考出来，徐家这种有些家底的城里人怎么也不会看上自己。
徐岁青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捷径。
事实证明徐父眼光很准，两人结婚后鲁健借着徐家的人脉，在矿场混的风生水起，没过几年，又趁着企业改革的春风一跃成为销售口的二把手。
懂技术又懂市场的鲁健迅速积累了一批自己的人脉，慢慢的从销售转管理，再后来矿场转型，他被调来A城开拓发展下游产品市场，也是吉东煤业的前身。
鲁健事业上顺风顺水，徐岁青自然高兴，但人的精力有限，放在事业上多了家庭肯定就顾不上，每每遇到鲁健忙工作不回家，她总要耍几天小性子想要得到丈夫的重视，一开始鲁健还愿意耐着性子哄哄，次数多了男人言语之间不耐烦尽显，徐岁青哪受过这种气，夫妻俩冷战吵架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刚结婚那几年，徐岁青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怀不上，再加上两人总吵架，一度说到了要离婚。
徐父把闺女喊回家，不知道说了什么，徐岁青就再也不提离婚二字。
就这么吵了几年，徐岁青终于怀孕，生了鲁凡后她一心扑在儿子身上，也不怎么搭理鲁健，鲁健看她好歹消停了也就打消了离婚的念头。
过日子而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这些年吉东煤业做的越来越大，鲁健身边没有断过女人，各个年轻漂亮，她们眼中全是**，他在生意圈几十年，怎么会看不出。
如果只从外貌年龄看，李茹茹可能不会给鲁健留下任何印象，但他却在那次之后记住了她，一个眉眼温柔的女人，安静的站在后面，介绍到自己时弯起嘴角轻轻柔柔的和自己打招呼，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媚态。
郭晓榕告诉他，她是因为帮了忙，‘茹茹姐特意请我吃饭’，但鲁健还是吩咐助理提前帮她们买了单。
既然遇到了，他怎么也没有让女人付账的习惯。
他以为不会有后续了，但过了几天，临近中午，儿媳郭晓榕忽然来公司，说是给自己送饭。
平时中午如果没有饭局，鲁健都是让助理帮忙订餐，随便对付几口。听到要给自己送饭，他着实有些诧异。
郭晓榕把手里的保温餐袋放桌上，有些为难：“爸爸，这是茹茹姐拜托我拿过来的，之前我帮她找房子，所以她一直要请我吃饭，但您提前买单，茹茹姐说特别不好意思，就做了几个拿手菜，请您尝一尝。”
郭晓榕简单解释两句，放下东西要走，鲁健接过袋子随口问她找的什么房子。
“茹茹姐开了一家烘焙店，但是之前房东恶意涨价，刚好看到有合适的房子就帮忙介绍了一下，没想到就成了。”
原来她还会做烘焙，鲁健回忆起上次见面时的情形，笑了笑。
不过是家常菜，但出乎意料的合自己口味，鲁健看了眼包装袋，白色纸袋上简简单单的一支蝴蝶兰，旁边一串花体字，写着‘茹期而至 Croissa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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