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科办公室。
冯燕然把现有的资料整理好交给老郑，他随手翻了翻抬头问道：“现场那边第二次勘验情况怎么样？”
“没有什么太大进展。”冯燕然有些无奈：“那天晚上雨太大。”
最近是a城的雨季，随时随地的大雨给现场工作带来了不小的困难。
老郑知道这个情况，倒也没有抱太大希望。这时，李泰拎着三个人的午饭走进办公室，招呼两个人过来吃。
“我刚才听说件事，”李泰夹了一筷子菜塞嘴里不忘跟冯燕然八卦，“今天一大早网上不是有人爆料鲁凡这个案子吗？你猜那人是谁？”
当时冯燕然看到爆料的时候，第一反应这事跟李茹茹可能有点关系。倒也不能怪她会有这样的判断，主要是鲁凡名声已经这么差了，作为受害者，提前为自己争取一些舆论优势也是人之常情。
但显然，老郑并不这么看。
“大概率不是她。”老郑摇头：“伤敌1000，自损800，就算李茹茹想不明白，他律师也不会同意。”
“不过不用管，这事很快就有人解决。”
老郑这个说法说服了冯燕然，现在又听李泰提起，她咦了一声，有些惊奇的问道：“这么快就找到了？”
老郑听到动静，笑了笑：“你以为鲁家是吃干饭的？”
冯燕然眨眨眼，又看向李泰，见他点头，不由对老郑竖起大拇指。
“郑队，还是你料事如神。”
“所以到底是谁爆料的？”她再次转头，问李泰。
李泰咽下口中的饭，又瞟了一眼周围确认办公室就剩他们仨个人后，才神秘兮兮的宣布答案。
“说起来咱都见过，就是昨天和房东吵架的那对小情侣。”
“啊？”这个答案确实出乎冯燕然的意料，“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不对呀，他们是上午调解的，鲁凡不是下午才被请过来吗？他们怎么会知道？”
老郑仔细回忆了下，也点头：“确实，当时李茹茹过来报案的时候，也根本没有提过鲁凡的名字。”
李泰啧了声：“说起来这事也是巧了，那对小情侣，你们还记得是干什么的吗？是做网络直播的，据说他们当时一眼认出李茹茹报案时拎的那只包价格不菲。”
“要不怎么说玩网络直播的都嗅觉灵敏呢，他们后来调解完，根本没走，一直在咱派出所门口转悠，下午把鲁凡请过来的时候，被他俩蹲到了。”
冯燕然听得目瞪口呆：“真的假的？从一个包就能推测出这么多？”
“其实是歪打正着，据小情侣说他们本来只是看到拿这么贵包的人过来报案，只是想八卦一下，但没想到看见鲁家公子来了。”
“后来查了一下咱大门口的监控，两人昨天确实在门口从中午转悠到下午。”
李泰摇头，嘴里嘟囔着这也太巧了，又问老郑：“郑队，你感觉呢？”
巧合的事多了去了，老郑也不好判断，他摇头模棱两可的说道：“鲁家大少名声在外，有人盯着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李泰两年前才从邻省的警校毕业，鲁凡作为A市的风云人物，他自然不熟。
上次听冯燕然说起鲁凡的事情被打断，这次抓住机会自然要了解一下。
冯燕然看老郑没有出言制止的意思，也就放心的和小学弟科普，早年鲁凡那些打架飙车的事都被她一语带过，毕竟在a城太子爷面前，这就是家常便饭。
“…有次我们去酒吧抓那群嗑/药的，正好撞到鲁凡从包间里出来。”
李泰显得很兴奋：“然后呢？然后呢？”
“没然后了啊，人家律师说鲁大少爷只是走错屋子，我们没有合理依据怀疑他和这个案子有关，因此不能强制对鲁凡做尿检。”
“怎么就那么刚好他走错房间？怎么就在我们行动前他走错房间呢？”李泰显然不信：“监控呢？没有拍到他进去多久吗？”
“监控坏了，什么都没拍到。”看李泰一脸震惊，冯燕然有些好笑：“你以为鲁家是摆设吗？”
她没往下说，但李泰已经秒懂，气的直拍大腿：“我就不信跟他没关系，哪有这么巧的事。”
“嗐，这有什么。”冯燕然指了指老郑：“你问问郑队，让他给你讲讲鲁凡在人家婚礼上送花圈那事。”
李泰立刻瞪大双眼看着老郑。
老郑摇头苦笑，“还是小冯知道怎么戳我肺管子。”
那会儿鲁凡还没结婚，女朋友换的比衣服还勤，有鲁家撑腰，太子爷看上谁，鲜花名牌包烛光晚餐哐哐砸下去，很少有人能抵挡的了。
但钞能力也有不管用的时候。
“那女孩儿有男朋友，俩人还是大学同学，谈了好几年了。吉东煤业跟那个女生所在的公司有业务往来，鲁凡见过一面就惦记上人家了。”
李泰皱眉：“人家都有男朋友了，他不会要明抢吧？”
冯燕然耸了耸肩，无奈的说道：“和明抢也差不多了，每天订一大束花，明目张胆的往女生公司送，下班就在公司楼下堵人家。人家女生已经说了不愿意，鲁凡不仅没有消停，反而明目张胆的借工作机会频繁骚扰人家。”
“有一次他又去公司楼下等那个女生下班，人家女生的男朋友过来接，鲁凡还让人把那个男生拖到小巷子里打了一顿。”
“太嚣张了吧！”李泰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没有报警吗？”
冯燕然点点头：“报警了，因为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按治安案件处罚，最后赔钱了事。”
“女生以为这事儿终于过去了，谁知道没过两天，鲁凡又去她下班路上堵，照样把去接她的男朋友打了一顿。打完后扔下一万块钱说是医药费，还很嚣张的告诉两个人，钱他多的是，让俩人走着瞧。”
听到这样，李泰的脸色已经很难看，同为普通人的他，既愤怒又感到深深的无力。
这对情侣如玩物般，被鲁凡捏在手心，不愿接受又无法拒绝。
“后来呢？”
“闹成这样，工作肯定干不下去了，因为在职的公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女孩辞职的时候大闹一场，被人拍视频发到了网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舆论压力，那之后鲁凡确实安静了好一阵。”
“过了有大半年？那女孩儿和男朋友结婚，婚礼当天，鲁凡找人送了两个花圈过去，把新娘吓得半死，怀孕才一个多月也流产了。”
这个结果显然是李泰没有想到的，他愣了半天，脑海中迅速搜寻相关法律条款。
“这，这应该算是寻衅滋事了，加上他之前几次打人，判个五年都没问题！”
冯燕然笑了笑，没说话。
老郑开口：“没用的，鲁凡一口咬定说自己跟店家说的是花篮，店家也说自己听错了，把花篮听成花圈。”
“糊弄鬼呢？”李泰冷笑：“什么店既卖花篮也卖花圈，再说把花圈送到酒店，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店主说他和另一条街的丧葬店本来就是合作关系，至于其他的，人家咬死了，就是按照顾客的要求送达。”
“反正一句话，这事跟鲁凡没关系。”
李泰心里堵的难受，骂了句王八蛋，又转到李茹茹的案子上。
“郑队，鲁家请的律师那么厉害，现在咱们手头上得证据也没办法形成闭环证明鲁凡实施猥亵，你说咱们最后能赢吗？”
这个问题也是冯燕然一直想问的，她同样看向老郑，迫切想知道他的判断。
老郑看了眼两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
“在你们心里，鲁凡已经被判定有罪了吗？”
冯燕然李泰两人对视了一眼，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李泰先开口：“…郑队，这不是明摆的事吗？”
“李茹茹是鲁健的情人，两人还有个私生子，将来家产也是要和鲁凡分的。鲁凡本来就对李茹茹有敌意，现场的证词和视频监控也都拍到两人起了冲突，再说以鲁凡之前劣迹斑斑的行为，他会威胁猥亵李茹茹，一点也不奇怪。”
冯燕然点头：“动机充分，事实清楚，证据也算完整……”
看老郑一直没说话，冯燕然的声音越来越小：“郑队，难不成你觉得李茹茹在撒谎？”
老郑摇摇头：“那倒不是，但我要提醒你们，我们作为执法人员，立场必须保持中立，在法院没有做出判决之前，我们都不能在口头上给任何人定罪。”
“如果觉得鲁凡之前做的事情可恨，那我们更要把事情调查的清清楚楚。”
“警察一定会把来龙去脉调查的清清楚楚，所以小鲁总，请您务必把当天的细节原原本本再跟我复述一遍。”
刘律师从鲁家出来直接来到看守所，他例行公事的跟鲁凡问了下在看守所的情况，“如果受到任何不公正的对待，比如：刑讯逼供、诱供，或在看守所受到人身伤害等情况，都要马上跟我说，我会为小鲁总您争取应有的权利。”
鲁凡不耐烦的摆摆手：“没有，但是这里面的床我睡的不舒服，赶紧先把我弄出去。”
“......我会尽力的小鲁总。”他再次将话题转到案子上，“您再详细讲一下当天的情况吧。”
“到底还要我讲多少遍！”鲁凡想发火，想到这里是看守所，又强压着脾气将那天的情况讲了一遍。
“......我是觉得在饭店大堂吵起来没面子，就拉着她在花园旁的小路说了几句。那个贱女人就是故意激怒我，以为我不敢打她，她算什么东西，不就是被我爸睡了几次吗？敢在我面前摆谱！”
刘律师听的头疼，在鲁家这几年他太了解这位爷了，自从发现李茹茹存在后，母子俩去找麻烦不是一次两次，鲁凡从来都很嚣张，不仅是此刻。
但作为代理律师，他还是拿出了百分百的耐心提醒眼前这位爷要注意言辞，“小鲁总，您一定要注意表述方式，等之后在法庭上千万不能再从您口中出现任何带有侮辱色彩的字眼，这会对我们很不利。”
说罢，刘律师也不管鲁凡脸色如何，继续问道：“您拉着李茹茹去了小路，都说了什么，有没有肢体上的冲突？”
“能说什么？老子就是警告她，让她少缠着我爸，别惦记我家的钱，让她带着那个杂...那个孩子滚蛋！”
“小鲁总，具体说了什么您能再复述一遍吗？”
鲁凡低声骂了句什么，才不情不愿的开口。
“前一段我手上的项目出了点问题，我问她是不是她在我爸跟前胡说八道，我爸才停了我的项目，她还糊弄老子说不是。我呸！当我不知道她都干了什么！”
“您有没有说些威胁她的话？”
鲁凡眯起眼看向刘律师：“什么叫威胁的话？”
刘律师咳了声，只能安抚他：“小鲁总，我希望您能明白，不管您当时说的话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有可能会影响最终的判决结果，所以我需要知道每一个细节，在这个案子上您一定要完全信任我。”
对面的人慢慢松了表情，不情不愿的说道：“气头上，难免说点狠话，她总不至于临时想起来录音吧，我不承认不就行了。”
刘律师：“那个小路虽然比较偏，但如果当时有饭店服务员经过，听到了些什么也不一定，我们还是要提前准备好。”
“...就骂她是biao子，话赶话的，我说小心她儿子养不大......”鲁凡烦躁的抓了下头：“撂狠话也算威胁？”
刘律师不置可否，继续问：“吵架的时候，您有没有对李茹茹动手？”
“......打了她一巴掌。”
“和李茹茹在小路上说完后，为什么会去饭店后面的树林？”
面对接二连三的问题，鲁凡的耐心终于告罄，“什么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还没说完她就要走，我不让，她就想跑呗，...谁知道她会往后门跑啊，那边又没人，所以想着找个地方教训她一下，让她少在背后给我和我妈使绊子。”
刘律师眉头再次皱起，不对，这似乎有点讲不通。
鲁凡想教训李茹茹他信，就算辱骂动手也不是不可能。两人在酒店外的小路发生冲突后，李茹茹想走，鲁凡去追，李茹茹想摆脱纠缠就不应该往后门跑，相比较饭店大门方向，后门几乎没人，她往那边走根本不合逻辑。
再说鲁凡，按照他的说法，他追着李茹茹到了后门，看到外面树林里没人，就想再教训她一下，什么样的‘教训’需要找没人的地方？
他不愿往下想，索性直接问。
“小鲁总，您拉着李茹茹去树林后，发生了什么？刚说教训她，是什么意思？”
鲁凡怔了一下，烦躁的挥挥手：“没什么意思！就是随口一说，谁让她敢跑，老子还没说完呢！”
“您太太说她等了近一个小时您才回到饭店大堂，那在树林发生了什么？”
他短暂的沉默后，摇头；“不记得了，还不就是那些警告的话。我和她还能说什么？！”
“有没有再动手？或者其他行为？”
不知道是不是被问烦了，鲁凡像是被激怒一般，“没有没有！那个贱人就是在污蔑老子，等我出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沉重的呼吸声随着怒吼响彻整个房间，仿佛一头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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