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观的客舍内殿,烛影跃动,幽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大夫诊治过后,沈菀将受伤的小裴世子安置在此处更衣休息。
“表妹,”隔着一道香檀木屏风,裴野的声音因疼痛和紧张显得有些滞涩,“今日唐突相护,实是情急……绝非有意亵渎,我、我……”
小裴世子似乎鼓足了勇气,声音微微提高:“我对表妹一片痴心,待日后”
“表哥伤势要紧,还是先换好衣衫稍作休息,莫要牵扯到伤口。”
沈菀站在屏风外,背对着他,尽管声音保持着平静,可心思却是慌了。
就在她想要寻个理由拒绝裴野这份爱意时,身子忽然被人从后面紧紧拥住,一道滚烫的呼吸埋入她颈间。
是赵淮渊的气息!
男人如同暗夜中缠上猎物的凉蛇,手臂铁箍般锁住沈菀的腰肢,温热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敏感的耳垂。
他修长的手指抵着沈菀的唇,做出噤声的警告:“嘘……”
“糟糕,刚刚裴野的表白应该被他听到了,也不知道这个醋缸成精的狗东西又会发什么疯?”
沈菀浑身僵硬,不敢挣扎,更不敢出声。
莫名其妙的……竟然觉着有点理亏。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男人坚实胸膛传来的热度和力量,也能听到屏风后裴野因笨拙换衣而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那明媚少年郎断断续续且饱含真挚的表白。
“我虽在京中素有跋扈的恶名,自知配不上表妹……但此心天地可鉴……”
裴野的声音纯挚而热切。
赵淮渊闻言眸色却是愈发晦暗,他的手却极不安分地在沈菀腰间游移,带着灼人的温度,放肆地逡巡着自己的领地。
他贴得极近,沈菀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某处那昭然若揭的**。
“放开。”沈菀用唇语哀求,偏过头,试图躲开他带着惩罚意味的吻。
赵淮渊勾唇,动作不算温柔,齿尖不轻不重地碾过她颈侧细嫩的肌肤,留下一个又一个隐秘的印记。
“他是故意的,故意想要让我在裴野面前出丑。”沈菀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可又担心惊动了裴野。
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不顾体面,唯独裴野不行。少年眼中的澄澈是如此珍贵,她不容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不堪,去玷污那份真挚的情愫。她宁愿永远绷着、端着,甚至显得疏离。
屏风后,裴野似乎已艰难地换好了衣裳:“表妹,我……我换好了,但是我还是想跟你当面说清楚……”
眼看裴野就要绕出屏风,沈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身边的赵淮渊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狗疯子反而因这迫近的危机感更加兴奋,动作越发大胆孟浪。
沈菀心中一片冰凉,狗疯子精力无限,**来时若不尽兴绝不会罢休,上辈子每每非要纠缠半宿。
不能再等了!
她眸中闪过一丝决绝,趁着赵淮渊意乱情迷之际,手腕极轻地一抖,一枚细如牛毛的毒针自袖中射出,精准地没入屏风后裴野的侧颈。
裴野的话音戛然而止,屏风后传来一声闷响,人似是软软倒了下去。
危机暂时得以化解,但赵淮渊眼底的□□彻底燎原。
他低吼一声,将沈菀猛地按在冰冷的墙壁与他炽热的胸膛之间,再无顾忌。
……
**初歇,内殿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沈菀衣衫凌乱,眼神恢复了清明与冰冷。
她看着面前这个餍足后愈发慵懒俊美的男人,又想到昏迷不醒、真心待她的裴野,想到自己身不由己的处境,所有的屈辱、愤怒和无力感瞬间涌上心头。
她猛地抬手,用尽全身力气——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猝不及防地甩在赵淮渊的脸上。
霎时一片死寂。
赵淮渊缓缓转回脸,白皙的脸颊上浮起清晰的指印,他盯着沈菀,眼神晦暗不明,如同暴风雨前压抑的海面,危险至极。
良久,赵淮渊不吭声的受下了。
狗男人声音略带委屈道:“明知道庙会是沈家人在算计你,为什么还要来?”
沈菀整理着衣裳:“这是我的事,无需他人置喙。”
她话未落地,被赵淮渊一把扣住手腕拉进怀里,委屈道:“别总对我这样冷冰冰的?”
男人手指缠上她腰间丝绦,试图去寻找往昔二人在雪谷、在永夜峰上生死相依的熟悉感觉,遍寻不得,反倒是找到了一枚白玉坠子。
赵淮渊瞬间不高兴了:“公侯之家的御赐之物?”
沈菀不自觉的心虚了一下,喉咙干涸的吞咽了一下:“昂。”
“昂?!”
赵淮渊恨不得掐死怀里的女人。
“勾搭东宫太子爷还不过瘾,偏还要在勾搭一个世子爷。”赵淮渊又气急败坏的发起疯,“我就不明白了,天底下的男人怎么都如此犯贱,偏要一个两个往你裙带下钻,还是等我把那些觊觎你的都杀绝了,你才能试着消停些。”
沈菀被勒的疼,挣了挣,未果,索性认命:“家世、财帛、权势、才华,起码他们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而你?”
沈菀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一番赵淮渊,挑眉道:“吹了灯勉强用用,其余的恋商、品味、个性……倒贴我都嫌牙碜。”
“沈菀!”
赵淮渊明显有些气急败坏,沈菀说的话他听不懂,但是明显能感觉到是在骂他:“少激怒我,古往今来没有哪个男人肯娶一个声名狼藉且失贞的女人为正妻。”
“京都的男人不过都是瞧着你这张脸耐看,便精血上脑的想要扒光,奇上去,你比那些青楼楚馆的娼妓强不到哪里去,不,你比她们更下作,更贪婪。"
沈菀冷冷的看着这个男人发疯,被迫注意到他左颊处多了一道新伤,不知道又是在哪里留下的。
她抬手抚过那道伤痕,指尖沾了血,甩手又是一巴掌:“奚奴大人,既然我如此的下贱,那日日纠缠不休的你,岂不是更贱。”
赵淮渊疯笑着蹭蹭她掌心,绝望道:“沈菀,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沈菀一脚踹过去:“要死,滚一边去。”
赵淮渊闷不吭声的又挨了一脚。
沈菀收拾好衣衫,踱步绕过屏风进了内殿,将解毒丸渡给了裴野。
大衍勋贵之家自恃风骨,实际上尽是拜高踩低的趋炎附势之徒,自她回京后,失贞的流言甚嚣尘上,昔年的手帕之交更是一个个避之如瘟疫。
只有裴野,仍愿意提着礼物登门探望,扯着她的袖子拼命往人堆里引,逢人就炫耀她有个如此瑰丽耀眼的表妹。
他对裴野更多的是知己之情。
赵淮渊难得老实的坐在角落,怀中的温存消失,没有沈菀的空间,总是一片寒凉。
他再度陷入一股无力的绝望中,明明他的世界只有她,为何都要来抢呢。
“想抢我的菀菀,那就都给我去死。”
**
沈园 暖阁 书房
子时的更鼓刚过,沈正安鬼鬼祟祟的推开密室的暗门。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忽然映出一张侵略张狂的眉眼。
吓得沈正安原地一激灵。
“仙芝公子?哼,擅闯本府禁地,竖子未免太不知礼数?”沈正安眯起眼,手腕搭上墙角的机关,只要他手稍微移动,密室内潜藏的暗箭立即就会被催动。
赵淮渊轻笑,从怀中取出一卷薄如蝉翼的密函,轻飘飘的递过去:“相爷莫要恼怒,在下听闻相爷近来诸多烦忧,特送上一份厚礼,聊表投诚之谊。”
沈正安警惕的接过密函,小心打开,上面竟然详细的记载着京都商铺的背后的势力。
“仙芝小友这是何意?”
没想到这位吟风弄月的儒门公子,暗地里竟将京城棋局看得如此透彻。
他走眼了。
赵淮渊:“这些商铺表面上是权贵庇佑的钱庄,实际上就是东宫笼络江湖中人且打探情报的据点,里面干活的大多也都为东宫卖命的暗桩,有了这份大礼,相爷自然可以修复同三皇子的关系,毕竟苦心孤诣的谋划多年,就此轻易放手,岂不可惜。”
沈正安审视着对方云淡风轻的神色,警惕道:“小友如此厚礼,意欲何为?”
赵淮渊踩着黑暗逼近:“自然要相爷应我两件事。”
沈正安心道果然:“仙芝小友不妨说来听听。”
“第一,将东宫逼上绝路。”
随着赵淮渊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沈正安脖颈处感受到冰凉的刀刃冰凉。
“第二,把沈菀嫁给我。”
沈正安闻言先是一怔,而后不屑耻笑道:“纵然小女失贞,到底是相府的嫡女,阁下的身份恐怕不配。”
赵淮渊从袖中取出一枚龙纹玉佩,丢给沈正安:“配不配?想必相爷心里清楚。”
沈正安愕然接过玉佩,此乃大衍皇室子弟才有的御赐之物。
黑暗中二人相视,各自阴寒一笑。
毫不意外,沈正安为了投靠三皇子,再一次出卖了沈菀。
沈家就像是另一座永夜峰,披着亲情的枷锁、世俗和礼教,但凡沈菀表现出一丝的不满和反抗,都会被这些卑鄙龌龊者悄无声息的生吞活剥。
京都的人,杀人从来不用刀,他们喜欢将人困在囚笼里,活活逼疯。
然后愉悦的欣赏着被逼疯的怪物们,咬断自己的手脚甚至是喉舌,以此为乐。
沈老太太在乾元观上过香,做完法事后,便带着浩浩荡荡的一大家子打道回府。
沈菀的马车才随着沈家的车队驶离道观,暗卫影七的声音如鬼魅般在外头响起:“主子,您的马车在上一个街口和沈家车队分开了。”
沈菀平静睁开眼:“现下正往哪走?”
影七的声音幽幽飘入:“瞧这个方向,和咱们有过节的只有三皇子府邸。”
车内的五福紧张道:“主子,要不要把车夫杀了,咱们改道回府。”
沈菀叹气:“不必,赵昭想见我,躲着只会更麻烦。”
“主子,您不能去。”影七的声音带着焦急,“三殿下刚折了麻记的财路,此刻正”
“正想扒了我的皮?”沈菀轻笑,“放心,赵昭不会在自己的地盘杀我,五福,把东宫赏赐的红宝石头面拿出来,替我装扮上。”
五福紧张道:“主子,三殿下瞧您的眼神儿也不清白……您何必刺激他?”
沈菀苦笑道:“可总得让他知道,我现在有东宫做靠山,下手前也要掂量掂量。”
五福心领神会:“奴明白,打狗也得看主人,哈哈。”
“死丫头还幸灾乐祸,你主子我是狗,你就是狗奴才!”
沈菀心累。
“不过在我倒霉之前,劳烦七哥帮我办件事,将乾元观内超度的那只死猫给我刨出来。”
……
沈府,福安堂。
沈老太太午睡过后,觉得被窝里湿乎乎、黏答答的。
“哪个惫懒丫头洒了茶水?”她不悦地蹙眉,下意识伸手去摸,触手却是一片冰凉、绵软,带着诡异弹性的皮毛质感。
老太太心脏猛地一缩!
她触电般缩回手,借着窗外透进的昏暗光线,低头看去——指尖上竟沾着已然发黑、凝固的血迹。
“啊——!!!”
沈老太太猛地掀开锦被。
下一刻,她整个人瞳孔瞬间放大到极致,布满惊骇的血丝。
被窝里,赫然躺着那只她亲手超度的死猫!
猫尸浑身僵直,皮毛被暗沉的血块黏连成一绺一绺,那双空洞的猫眼圆睁着,直勾勾地“瞪”着她,竟比插在珊瑚树上时更显狰狞,仿佛带着滔天的怨气,从地底爬出,精准地找到了她这个“主子”的床榻。
“呃……呃……” 沈老太太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浑身筛糠般抖动,想逃离,四肢却软得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死猫“躺”在她最私密、最安稳的卧榻之上。
“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去找……”
“噗通”一声闷响,她肥胖的身子直挺挺地从床上栽倒在地,眼睛翻白,口角溢出白沫,竟是被活活吓晕了过去。
裤子·裆处,一片深色水渍迅速蔓延开,骚臭味混杂着腐臭气,在奢华的内室里弥漫开来。
听到动静冲进来的丫鬟婆子们,看到拔步床边的老太太瘫倒在地,那锦被之下,赫然躺着一只血肉模糊的死猫。
皮毛血迹斑斑,尤其是那双圆睁的、空洞的猫眼,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正幽幽地盯着床上的老太太。
“老太太!”
“快来人啊!老太太出事了!”
下人们顿时乱作一团,惊叫声、哭喊声、杂乱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有胆小的丫鬟直接软倒在地,捂住嘴干呕,有胆大的婆子想去扶老太太,却被那猫尸和满室异味骇得不敢上前。
“是……是乾元观超度的那只猫!它……它怎么跑到老太太床上来了?!”
“天呐!难道是超度不成,反惹了怨灵回来?”
“快!快请大夫!再去禀报老爷!”
屋内乱作一团,烛光人影晃动,映照着床上扭曲的猫尸和那滩污秽和扭曲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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