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巧”。下班后两人本来是去吃炒饭的,林壹却半路改变主意,拉着萧培去吃螺狮粉。
“这家店真的很好吃。”林壹说着,点了一份招牌三鲜,要了正常辣,店家送了一杯百香果汁。
萧培看一眼价目表:“一碗粉十几块,钱是给你这么造的啊。”
林壹傻笑:“师父您吃什么?”
“......原味的就好,”萧培抬头看一眼店牌,“其他的就不要了。”
林壹正要付钱,萧培拦着:“我自己来。”
“师父,我上回还欠您一顿饭,”林壹迅速扫码,扬扬手机,“我已经付了,拦也没用。”
萧培:“谢谢。”
“谢什么谢啊赶紧上楼。”林壹推着萧培往楼上的座位去,然后看萧培无奈地坐下,自己便又噔噔噔下去端盘子。
.
螺狮粉的味道是真的香,起码在林壹和萧培这种纯野生本地人眼里是这样的。
等吃到一半林壹突然一拍脑门:“完了,我忘记跟人家说你身体不好不能吃辣。”
这下惨了,马屁拍马蹄子上了。
萧培红着眼睛看过去。
林壹尴尬地咳两下,抽两张纸,又把自己那杯满满的百香果汁递过去:“师父,不好意思哈......”
“没事。”萧培只觉得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其实他不是不能吃辣的人,以前无辣不欢的那种,但是这几年被医生耳提面命不准吃辛辣的东西,慢慢也就养成了不吃辣的习惯,突然来这么一下本地人眼里的“正常辣”,外地人眼里的“变态辣”,差点没把他当场送走。
他看一眼林壹递过来的百香果汁,什么也没说直接灌下去。
林壹脸一红:“那个......师父,您嘴对着的那边,是我刚舔过的。”
百香果汁瞬间呛在喉咙里,萧培猛地别过脸去,避开林壹咳起来。
林壹慌张地摆手:“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师父您没事吧?”
“没......没事,”萧培缓了缓,安抚道,“你吃吧,不吃一会儿凉了。”
.
夜幕慢慢落下来,城市天空之下不同的角落里慢慢传出不同的声音。
江唤之又在打赵澜,他质问赵澜,为什么去派出所?
“我去问江慧慧的情况。”赵澜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赏了一个耳光。
她面目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地面,墙边堆满了空荡荡的酒瓶。
她没有再歇斯底里,而是讷讷地转过身去,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衣服、袜子、鞋子......还有冬天需要穿到的棉衣和保暖背心,还有嫁到这里来的时候她妈妈留给自己的金镯子。
金镯子不见了。
她开始翻找,翻箱倒柜地找,房间里传出哗啦啦的动静。
江唤之站在门边,双手抱胸,光着膀子,啤酒肚挺着,光头在屋内灯光之下显得油光锃亮,他冷笑,用方言骂道:“找什么,就这么想跟我划清界限?我日你个老母鸡。”
赵澜身形一顿,突然朝江唤之走过去:“是你?是你!你把镯子藏哪儿了!说啊!”
江唤之满不在乎地嘁一声:“拿去抵债了,不然你想让债主找上门?”
赵澜紧紧咬着嘴唇:“那是我妈留给我的东西!”
“我管你妈还是你爸,那个老鸡婆已经死了,现在家里我最大!你们都得听我的!”江唤之抬手就是一巴掌,他脸部的肌肉微微抽搐,“要不是老子,你能有今天?要不是老子娶了你,你现在还知道在农村哪个犄角旮旯给别人种地呢!你就那么欠揍是吧!”
他不由分说就开始跟赵澜动手,他揪住赵澜的头发就往客厅里拽,撞倒几把椅子,发出尖厉的声响。
赵澜嘶哑地叫着,他弯腰拿起椅子就往赵澜头上砸,赵澜失声痛哭,他越来越变本加厉,赵澜腰身一下撞在桌子的尖角上,流出许多血。
江唤之还不解气,紧接着不停扇她耳光,用拳头打,用脚提,桌上的碗筷都哗啦啦掉在地上,碎了。
连着一同碎掉的,还有赵澜那颗温热的心脏。
赵澜抬眼,死死盯着他,头上被江唤之用椅子砸的那一下剧痛无比,殷红的血缓缓顺着脸颊爬下来,狼狈极了。
“我打死你个臭婆娘,我打死你个臭婆娘!我叫你不听话,我叫你去派出所,”江唤之恶狠狠地说道,“去啊!去告我啊!你不是能耐得狠吗!”
两人扭打起来,江唤之下死手了,满嘴酒气。
赵澜自保之余目光落在桌上那把用来切菜的菜刀旁边,然后她挣扎着把菜刀拿起来,冲江唤之比划:“你......你别过来!我......我砍你了!”
江唤之根本不在乎她的话。
因为在江唤之眼里,这是个极度懦弱而自卑听话的女人。
他嗤笑,又抄起椅子狠狠往赵澜头上砸去——
赵澜尖叫着挥刀反抗。
.
椅子没有落在自己头上。
椅子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面。
随着轰然倒下的,还有江唤之肥胖的身躯。江唤之死死瞪着他,嘴里吐出一滩鲜血,嗬嗬地呜咽个不停,他侧趴在地上,伸手指着赵澜:“你......你......”
地上全是血。
赵澜再次尖叫起来,疯了一般再次挥刀朝江唤之砍去。
.
这下江唤之彻底没气了。
赵澜终于回过神,她不会再被打了。
但是江唤之死了,她一把把刀丢开,头发乱糟糟的,狼狈地跌坐在地面,然后手忙脚乱地爬过去探江唤之的鼻息。
真的死了!
赵澜像是如释重负一般放松下来,然后是后知后觉地害怕——因为江唤之就这么死死瞪着那双永远不会瞑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好像在说,你跑不掉的!
她这才明白自己杀人了。
她杀人了。
她杀掉了那个二十年来一直在打压自己的丈夫。
她像个疯子一样开始哈哈大笑,眼泪决堤一般哗啦啦流下,在这个隔音不好的老房子里,她竭力大吼着,招来邻居们的辱骂。
——“神经病啊晚上在那儿叫叫叫!让不让人安静了!”
——“吵着我儿子写作业了!闭嘴!”
.
于是赵澜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根本来不及收拾一团糟乱的客厅,连鞋子也没换就直接开门冲了出去。
窗外开始下起小雨,人群熙熙攘攘,下班的人三三两两抱团走回家。
她穿着双老旧的粉色拖鞋一直跑一直跑,雨丝打在脸上。
雨越下越大,这种季节最爱的是雷雨交加。
.
她一口气跑到了天桥上。
天桥上的车一辆接一辆地开,她绝望着,顶着头上的伤口和不断流淌到脸颊上的血,矮小的身躯蹒跚着爬上高高的护栏,然后犹豫半秒,扑通地跳了下去!
雷声轰然炸响!
轰隆——
天桥人行道上顶着瓢泼大雨赶路回家的人们不由得顿住脚步,惊呼出声:“打雷了!”
“快跑快跑!”
“你看见没有刚刚是不是有个影子闪过去了?”
“没有啊。”
“是个人!我看到了是个人,从这,哗啦一下就下去了!”
人们开始恐慌起来,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车流不断翻涌,四周刮着大风,天桥上的广告牌被吹落下来,哐当一声砸在一辆车的车顶上,司机眼前的挡风玻璃被砸碎,视野被遮挡,一时间手忙脚乱,胡乱打着方向盘就往旁边开过去,不断摁着车喇叭。
砰——
两辆车撞在一起,在湿滑的地面上同时侧翻,后面的车来不及反应,猛然刹车,紧接着后面的车全部头对尾撞上,连环追尾。
事故最严重的两辆车呈侧翻的姿势趴在地上,车里缓缓流出一滩暗红的血。
“丢,妈的会不会开车啊!”后面不知具体情况的车主把头探出去一阵破口大骂,在看清楚情况后登时闭了嘴,“我丢!”
“报警,快报警!”
“打120!”
“快快快!”
.
雷声夹杂着倾盆大雨哗啦席卷了整个城市。
萧培和林壹吃完之后站在店门口,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你带伞没?”
林壹顿了一下。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没有。”
林壹:“哈哈哈哈哈师父咱们可真有默契!”
萧培温和笑笑。
林壹忽然想起什么:“师父,我们打车回去,要不您去我家吧。”
.
他们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林壹报了自己家的地址,然后在后座撩起衣服擦擦脑门上的水。
萧培看着他:“在外面也这样,你还小呢。”
林壹灿烂一笑,当即脱了上衣在萧培身上一通乱擦:“全是水,得擦擦。”
司机在前面干咳两声。
萧培皱眉,象征性地拦了两下:“穿上穿上,你暴露狂啊,衣服一身汗味儿别往我身上招呼。”
“师父,不擦干净会生病的。”林壹笑着说。
萧培尴尬地别过脸去,朝前面的司机解释道:“他......刚从脑科医院出来,可能还没恢复好。”
“哎理解理解。”司机憋着笑说。
.
一路上都还算风平浪静,除了雷声和雨声。
他们在经过天桥的时候堵了十分钟,后来倒相安无事。
“刚刚怎么了?”林壹往前座探头。
“哦,可能是交通事故,我刚看见交警,”司机说,“连环追尾呢。”
林壹了然。
.
距离林壹家还有一段距离。
一辆黑色的面包车不远不近地一直跟着林壹和萧培所乘坐的出租车,跟了好几段路,甩都甩不掉。
司机起先以为这车想超车,后来往旁边挪了挪,结果身后这车竟然也跟着往旁边挪,一直缀在出租车屁股后头。
司机在前面纳闷儿:“后面这车怎么回事,要超不超的,愁死了。”
萧培看一眼后视镜,咬咬牙。
可能是观察到萧培脸色不对,林壹也往后视镜那边看。
.
林壹用气声问道:“师父,有人跟着咱们。”
“可能是顺路,别想多,”萧培笑笑,看着全身湿透的林壹,岔开话题,“冷不冷。”
“还行。”林壹心不在焉地回答。
萧培看一眼手机,道:“这两天降温,可能明天得穿长袖了。”
林壹没说话,眼神一直往后视镜上瞟——他的直觉一向很准确,他觉得有人跟着,就是有人跟着。
萧培弹一下他脑门:“年纪不大,心眼子倒多。”
而后轻轻叹气,嘶一声。
林壹一听萧培隐忍着发出这种声音,心中就警铃大作,立马回过神:“师父,您怎么了?”
萧培愣了片刻,摇摇头:“没事。”
他看林壹就差把担心两个字写在脸上,只好伸手过去掐林壹的脸:“真的没事,就是腰有点不舒服,老毛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林壹哦一声,不动声色挪开视线,耳根微微一红:“呃,那什么......正巧,我家有按摩油。”
萧培无奈一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