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里，尸源比对结果终于出来，第二具尸体的主人叫钟翠，第三具尸体的主人叫高茉莉。
程昭听见消息之后立马组织开会，一边开会一边骂：“什么破玩意儿，早不出来晚不出来，非特么卡在下班的时候出来。”
他们白天接了起河漂的案子，案子在林壹手里热乎着，案子刚交到程昭那边还没分配下去的时候，程昭看过几眼，案情简单，林壹能自己办，但他不放心，还是带着林壹一起去处理了，整个白天都在忙，到了晚上几位家属过来认尸，非哭着喊着说一定是有人谋杀——但实际上那就是一起投河自杀的案件而已。
林壹直肠子，越安慰越起反效果，程昭只好自己上场劝完这个劝那个，好不容易把几位不讲理的大爷大妈送走，眼看着一套忙活下来都**点了，程昭不值班，当即就要开车回家。
谁知道唐爻突然站在刑警队大门口拦他车，说尸检结果出来了。
于是程昭立马下车又返回刑警队，感觉自己这两天像个陀螺，被一堆案子和线索抽来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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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队大办公室。
程昭累得只能靠着桌沿缓缓，唐爻搬来一张椅子，他摆摆手拒绝：“我站着舒服点。”
“随便你。”唐爻说。
队里的人都差不多到齐，程昭开始点名。
“唐爻。”
“到！”
“林壹。”
“到！”
“刘大平。”
程昭抿抿唇，又重复一遍：“刘大平。”
“......到！”
“干什么呢刚刚，点名没听到？我声儿小？”程昭说。
刘大平：“我睡着了我。”
程昭简单点评：“嗯，难怪这么肥，一身膘都是给你睡出来的。”
刘大平语塞，办公室内的人登时绷不住，纷纷被这俩唱对头戏的正副队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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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兰兰、钟翠和高茉莉的直接死因都是间接性窒息，也就是俗话说的勒死。从尸检报告来看她们生前都曾被虐待，眼球被捣毁，牙齿全数剥落，唯一不太一样的是高茉莉的这具尸体，不但眼球被捣毁、牙齿被剥落，就连嘴也缝上了，甚至双耳也被残忍切割，”唐爻手里拿着尸检报告，将她们的照片用吸铁石贴在白板上，“从创口表面附着的纤维和锈蚀痕迹以及创面情况能够看出，作案工具是粗麻绳和多功能军刀。除去第一具尸体，剩余的两具都是死后一到两天被抛尸的。”
程昭站在大办公室里，手中的笔轻轻点着郭兰兰的照片：“我找萧培帮忙留意过他们辖区近几年的失踪人口，三名死者都是荷花路辖区的。她是洗脚妹，钟翠是陪酒女，但这个高茉莉......”
程昭下意识看一眼林壹。
林壹坐在桌沿：“研究生学历，自媒体公司撰稿人，家庭情况一般，有一个正在上小学一年级的孩子。”
“可以啊你，记性不错。”程昭夸奖道。
林壹微微垂眸，微笑：“我师父说在派出所工作一定要记得清自己负责范围内的人和事。”
这确实是萧培会说的话。
程昭一点头，又将话题拉回到案子上：“发现什么不同没有。”
“只有高茉莉最特殊，她学历高，有正经工作，有自己的家庭，但是只有她的尸体情况最惨不忍睹，又是割耳又是缝嘴的，”林壹说，“如果说凶手这么做有什么动机的话，割掉耳朵，是警告她不要听，缝上嘴巴，是警告她不要说？”
这三名被害人里，除了郭兰兰，另外两人都曾因报警而跟警察有过接触，林壹印象最深刻的是钟翠那个三角恋的案子。
程昭闻言轻轻放下手中的笔：“那就有意思了，照这个逻辑，捣毁眼球就是警告她们不要看，将牙齿全部剥落就是警告她们不要说话，但高茉莉的尸体又多了个用针线缝上嘴巴的特征，是因为她说得最多？”
“那么她们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又说出去了什么？”林壹道。
大办公室内微微安静下来，唐爻见程昭和林壹和都不出声，于是便拿着尸检报告接着往下说：“解剖发现，三名死者的胃内有γ-羟基丁酸成分残留，也就是现在很多年轻人一般用于替代□□的一种新型毒品，但通常更多的人会将它制成类似于俗说的‘听话水’、‘乖乖水’一类的软性毒品，用于□□。”
“先奸后杀啊？”林壹下意识问。
“那倒没有，这三具尸体的□□并没有出现新鲜创口和其他人的□□残留，我更倾向于是被害人被迷晕后再醒来，才遭到的杀害。”唐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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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必然是生前曾去过某些地方，才会让γ-羟基丁酸这种东西进入体内。
也许失踪之前，她们曾有过反常的举动。
程昭一挥手，将手里打印出的几张照片递给林壹：“给你个任务，做不做。”
林壹接过照片。
程昭：“去技术队找曹老师，跟着一起筛监控，一旦捕捉到与死者有关的画面，就拿着照片去摸排。”
“筛监控？那么多监控看得过来吗。”林壹拿着照片咕哝两句。
“去不去？这是命令。”程昭说。
林壹立马站直：“保证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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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大队下设了技术中队，技术中队又下设了好几个技术办，分布在三星区的各个派出所里。
分局有曹可艾和几个徒弟坐镇，这会儿正在分局的办公室里忙活着。
郭兰兰失踪的时间已经太长了，能筛到的有效证据实在太少，目前只有她的尸体从货车上丢下来的监控以及洗脚城提供的一些相关视频，但都对侦查没有太大帮助，于是曹可艾便只好将注意力暂时集中在昨天夜里连着发现的两具尸体身上。
十几个电子显示屏在墙上整齐排开，曹可艾坐在会议桌上，仔细地看着这些画面。
用于抛尸的车辆是货车，车型不大，就是普通的运输车，车没有棚顶。
监控显示11月4日案发当晚，一辆行驶速度与其他车辆无异的微型载货车从新区路口一直往下行驶至汽车修理厂附近兜了个大圈子，中途在汽修厂左转弯一百五十米处的废品收购站停了将近十分钟，而后又绕了个圈子驶入南华大道，一路畅通无阻。
19：32，装着尸体的纸箱掉落至绿化带内。
20：45，散步的人陆续出门，这个时间点最为热闹，他们牵着猫猫狗狗渐渐往安静的绿化带处靠。
20：51，报案人出现，牵着一只猫，猫走到抛尸处的一定距离后突然炸毛，不断挣扎，好奇的猫主人拖着猫上前一探究竟，而后被吓晕。
20：54，救护车赶到。
21：10，刑警队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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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回去，放大。”曹可艾说。
于是林壹便将监控画面调至案发的前三秒。
监控画面放大后定格在微型货车的装货位置上，货车后起码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几个纸箱，与夜市里上货的那些车主无异。但卸货的人穿着一身工人服，还蒙着面，手上戴着一副白手套。
纸箱就是被他推下去的。
“看看车牌，”曹可艾吩咐道，“记一下。”
“好。”林壹应下。
滇K14562。
曹可艾：“滇城的车？不是本地车啊。”
“没准儿是人家雇的呢，大不了□□。”林壹说。
“就你能耐，继续查。”曹可艾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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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夜晚，林壹跟着曹可艾一门心思扑在监控上头，一直筛查到凌晨的三点四十多，两人眼睛都快瞎了，这才终于确认了几条线索——钟翠和高茉莉，都曾先后出入一家名为程家雅舍的娱乐会所，而且去的次数还不少，都是深夜去的。
“钟翠是边缘女性，之前就相继在酒吧、KTV和各种社交场所内打过零工，她能去程家雅舍，这事儿并不奇怪，”林壹想了想，“怪就怪在，为什么高茉莉一个具备研究生学历的杂志撰稿人也会去那种地方？她的工资水平比起这里的很大一部分都要高得多，她为什么去哪里讨生活？”
“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这三起案子疑点太多，相似点也太多，有点难以下手啊，”曹可艾说，“针对死者所做的社会关系调查怎么样了。”
林壹：“程队说明天带我去走访，师父也会协助我们。”
曹可艾喝一口枸杞茶：“你小子今天提几次师父了？”
有点数不过来啊。
林壹尴尬：“这不是他不在我还有点不习惯呢吗。”
“以后慢慢就好了，”曹可艾看着他笑，“刑警队比派出所好吧。”
“非常好。”林壹竖起大拇指。
唯一的不好就是萧培不在这儿，他都没办法插科打诨。
曹可艾像是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知道程昭为什么让你跟我在这儿筛一晚上监控吗？”
林壹摇头：“我不知道啊，他就给我派了个任务，我上哪儿知道那么多。”
又不是程昭肚子里的蛔虫。
不过后半句话林壹憋在心底没说，毕竟曹老师看着不像个能聊天的人，比师父还古板严肃。
曹可艾道：“是为了让你学会脚踏实地，磨磨你这性子，太张扬了容易闯祸。”
林壹憨笑着点点头。
被曹老师拉着教育了十几分钟，林壹才被开恩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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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林壹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他刚缓没两分钟，就在走廊上撞见正打电话的程昭。
“程......”
林壹刚要出声，程昭皱着眉微微一抬手。
那是个噤声的手势，看上去带着一些压迫感，倒是跟萧培惯常会做的动作如出一辙，还真是一个师门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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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昭眉头一直拧着，说话声音不高，但能听得出有点生气：“好，我明白......是，我一定尽力，您放心......”
电话挂断之后，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微微叹气，随手将手机丢进口袋里。
“怎么了？”林壹觉得有坏事要发生。
“没事，”程昭对他一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我刚才把情况上报给市局领导，他们也给出了并案调查的建议，跟我想的差不多。就是......说这段时间凶手接二连三地在闹市抛尸，在互联网上引起的轰动不小，上头成立了专案组专门赶来调查，到时候会抽调各单位的精英进组。”
林壹：“那不是挺好的吗，这说明案子能破。”
“好个屁！典型的打一巴掌揉三揉，你知道领导怎么说吗，”程昭不满道，“限期破案，又他妈的是限期破案，真当我们刑警队不用吃饭睡觉一门心思扑案子上啊，还是说其他的案子就不用盯了？什么歪道理，案情本来就复杂还给个限期，这是巴不得我们快点结案？”
林壹心里藏着事儿，一时半会儿没说什么，倒是程昭在刑警队的走廊上大骂特骂，骂完爽了，又恢复到之前嘻嘻哈哈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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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的分局是一片寂静，凌晨是最冷的时候。
“行了，我带爻妹回家，你也别跟这儿杵着，赶紧回去补觉去，这马上都四点了，你瞅你那俩兔子眼睛，明天下午有市里的专家进组，这往后估计得累一段时间，你回头别真成警队保护动物。”程昭半开玩笑地叮嘱几句。
林壹背上包，轻轻挥手：“明天见。”
“多睡会儿，今晚挺辛苦，我准你明天晚点到。”程昭说着，目送林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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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爻正好从法医实验室背着自己的黑色斜挎包出来，看见程昭在走廊上抽闷烟，于是轻轻从身后拍拍他：“阿昭。”
程昭身子微微一震，立马灭了烟，笑笑：“完事儿了？这么快。”
“嗯，四点多，再过几小时天亮了。”
唐爻难得在局里喊他小名，幸好四下无人，不然就队里那帮人的个性，能拿着这事儿打趣程昭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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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并肩走了出去，门外吹来十一月凌晨的冷风。
其实不冷，就是四周太安静，给人一种落寞的感觉。
“你这个包，还是前几年局里发的纪念品。”程昭说。
唐爻下巴抬了抬：“记得这么清楚？”
程昭揽住他：“我兄弟的事，你让我说你每个月大姨夫那几天都什么时候我也能说出来。”
“去你的。”唐爻推开他，却不自觉流露一点笑意。
其实唐爻今天不舒服，头疼得要爆炸，不过依旧踏踏实实把工作干完了，这会儿一放松下来，头就像要撕裂一样，整个人走路都有点头重脚轻。
程昭攥一下唐爻凉凉的指尖，搓两下：“明天白天要是没什么事，我带你上医院再看看，怎么老是头疼呢。”
“到了明天就不疼了，你让医生怎么看，这不是难为人吗。”唐爻笑着把头贴在他肩膀上，一路就这么贴着走过去。
“就检查一下，没有事当然最好，”程昭用自己的大衣外套把他裹住，“还想等出问题再去？”
唐爻：“我得多活几年。”
其实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门对门的邻居，互相知根知底，程昭知道唐爻从小就有偏头痛的毛病，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那样，不好好休息就会疼，尤其是临近高考的那段时间，唐爻天天不按时吃饭，从早上死命学到晚上，学校规定五点起来跑步早读，十一点晚自习下课回宿舍，十五分钟的洗澡时间，六个人抢着洗，唐爻洗完澡之后总是复习到夜里凌晨一两点睡，吃饭也只是吃一两口，时不时就头疼。
而且唐爻读书的时候是个沉闷的人，什么事都藏在心底，当年程昭为了陪他一块儿学，高三特意申请了住校，睡在唐爻下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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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疼吗，马上就到家了，忍忍，回去给你按摩，”程昭微微侧了下脸，看见唐爻的发旋，“还记不记得那时候，还有两天就高考，结果你睡一半从上铺掉下来的事？幸好我晚上起来上厕所，被你砸个正着，不然你要是摔个什么好歹出来，高考可就办法好好发挥了。”
幸亏程昭被砸了，唐爻有他当肉垫，安然无恙。
唐爻也想起他们十几年前的曾经，笑笑：“后来你非要把我床上的书全部挪到下铺跟你一块儿，高考那一小段时间我都是跟你挤一张席子，宿舍连个风扇都没有，差点热出痱子来。”
“还不是怕你再摔下去！”程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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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很安静，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嘻嘻哈哈，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最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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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半，所有人都稳稳地睡熟。
林壹也是，都没洗澡，直接扑进床上，抱着那床被萧培洗得干干净净的被子，睡得很死。
他做梦，梦里师父跟自己说，林壹，往前走，别怕。
他猛然转过头，看见身后有太多太多看不清脸的人正拿着刀追自己，然后师父一直守在他背后，不断告诉他，别怕，往前就好了。
往前......
但他不能让师父挨刀子。
于是他毅然回头奔向萧培，藏蓝色的警服在罪恶的刀刃上开出绚烂夺目的红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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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chapter46：新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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