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车子平稳地驶向四中，段迟坐在副驾驶位，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感受阳光带给皮肤的丝丝灼热感。
不等车子停稳，段迟已经睁开眼睛，看着红色的四中大门慢慢放大，已经有不少同学拖着箱子往学校里走。
“到了，儿子。”
段行谦以为儿子还没醒，声音轻轻的，没有催促。
“嗯，拜拜。”
按理说，两年多了，早就应该对返校这个事情习惯了，可是每一次返校，段迟都是打心底里的抗拒。从要返校的那一天的清晨开始，一直到当天晚自习结束，整整一天，段迟都会有莫名的焦躁和疲惫的感觉。
这次也不例外，段迟下车、关门，背好书包，拉着箱子，冲父亲挥了挥手，就头也不回的往学校里走了。
一路上都是轮子擦地的声音，段迟左手插在校服外套的口袋里，低着头，匆匆地往宿舍走。
从大门口到宿舍楼，这段路不短，走得快也要五六分钟，段迟急着走路，没注意从宿舍楼方向走过来的同学。
直到眼前出现一双白色板鞋，就那么定在自己眼前，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段迟这才抬头，注意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林山？”段迟的语气中是自己都没察觉出的惊喜，“你收拾完了，这么快？”
“我坐公交来的。”林山双手插在兜里，走到段迟身边，和他一起往宿舍楼走，“走吧，再不抓紧点，可能就迟到了。”
“你不直接去教室吗？”
“自己一个人多没意思，我和你一起呗。”林山说着，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语调都是上扬的，难得的打趣的语气。
“可是你教学楼可比我远啊。”
林山从段迟手中接过拉杆，拉着行李箱往前走了一步，回头对段迟说：“那我们得抓紧了，不然我就要被罚五十个俯卧撑了。”
“我们被查到了还要站三节晚自习呢，哎，等等我！”段迟拔腿追了上去，因为返校而产生的郁闷，一扫而空。
往教学楼走的路上，和进校门时的沉闷不同，段迟一路上和林山聊了国庆假期，复盘了短暂的旅行过程中让自己感到开心和惊喜的时刻，虽然大部分时间是段迟在说，林山在听，但是林山听得认真，给的回应也真诚。
正讲得起劲儿，一抬头，已经到了明智二号楼，段迟从没觉得这段时间可以这么短，不怎么乐意地止住了话头，一下子就觉得有些失落。
但是时间紧迫，段迟只好站在楼梯上跟林山挥了挥手，刚抬脚上了一阶楼梯，就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立刻回头，叫住了林山。
“林山！下次返校让我爸顺路捎着你呗，反正会路过你们小区。”
林山觉得太麻烦叔叔，可是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段迟喊道：“真的是顺路的，再说了，一个人多没意思啊，咱俩一起呗！就这么说定了，真的不麻烦！”
听见段迟的话，林山不再想要拒绝，笑着喊了声：“好！”
看见林山还在原地不动，笑着看自己，段迟只好又笑着喊了声：“再不走，你就得做五十个俯卧撑了！”
林山用力地挥了挥手，才转身往自己教室所在的明智一号楼跑去，段迟也转身上楼，只不过这次，要比刚刚开心很多。
“发生什么了，这么开心？”陈炎抱着一摞练习册，下楼梯正好碰见往上走的段迟。
“哟，火火！快上课了你这干嘛去啊？”段迟指了指陈炎怀里的东西，停在了楼梯上。
“我们班地理课代表被班主任叫走了，我去帮他送个作业。”
“行，我先回教室了。”
两个人摆了摆手，朝不同的方向去了。
刚走到拐角处，段迟就看见陈之盈老师右手拿着水杯，左手拿着试卷和课本，从办公室出来，一边喝水，一边往教室走。
坏了，这什么运气啊。
这么想着，段迟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没用几步就跑到了陈老师身后。
悄咪咪跟了两步，看见陈老师好像察觉到了，就在陈老师放下水杯刚要转身的时候，段迟一个深鞠躬，响亮地喊了声：“老师好！”
“臭小子，吓我一跳！”陈老师抬脚就要踹，段迟身体一扭，躲过一击。
看陈老师虽然面上生气，但是更多的是知道学生和自己开玩笑后的无奈的小纵容，段迟心里便有底了。
“老师，我帮你拿东西。”说着段迟便伸手接陈老师手里的课本和杯子。
“杯子我自己拿。你咋来这么晚啊？下一回再这个点儿来我可算你迟到了。”
“在宿舍收拾东西耽误了点时间，肯定没下次了，下次老师您看监控我是不是前五个来就完了。”
“别跟我来这里贫嘴啊，提前五分钟就行了，我也没要求过你们提前到校学习什么的，周末本来时间就不多，抓紧休息休息吧。”
“老班圣明！”看着段迟又停下脚步向自己作揖，陈之盈只觉得真拿现在的学生没办法。
“再贫真踹你了啊。”
“不了不了，陈老师请进。”说着，段迟伸手拉开了19班的前门，跟在陈老师身后进去了，把老师的东西放好之后，才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陈之盈扫了一眼，看见除了后排放杂物的两张空桌，就没有其他空着的位置了，便开口简单讲了一下今天晚自习的安排，顺便打开了PPT。
“行，都来齐了是吧。今天晚上还是老样子，第二节晚自习还是开班会，讲一讲注意事项，不会占用大家太多的学习时间。上周扣的量化出来了，PPT榜上有名的，都来走廊上做俯卧撑或者蹲起，一分五十个，做完回来站三节晚自习。”
说完，陈之盈就去走廊上等着了。
这项流程对于19班的同学来说，已经是非常熟悉了，说是一分五十个，但是大家同时做，陈老师也盯不过来，少做个十几二十个的，也没啥。
“都自觉点儿啊，麻溜儿的！”
陈之盈站在前门口又催了一遍，“上榜”的同学们才一个个的排队出去，愣是从前门到后门排了两排，不用老师再催了，一个个都非常自觉的开始做蹲起。
“这个镜子就这么好照吗？已经长得很漂亮了，不用占用上课时间照镜子了，毕业了安心照，现在先把重心放学习上行不行？那个刘海也不用一直卷着吧，你早上起床或者午休起来，在宿舍弄一弄就行了，课间咱就别弄了呗。下周再被查到，我可加倍罚了啊。行了，进去吧。”
陈之盈对这三位同学嘱咐完后，看着剩下的扣分比较多的、还没做完蹲起或者俯卧撑的几个男生。
“老师，我做完了。”武斌站起来，跟陈老师汇报道。
武斌是体育生，所以即使扣的分最多，俯卧撑做的也要比其他人快一些。
“武斌啊，咱能不能别吃完了就睡，睡醒了就吃啊？我知道你平时训练很累，但是咱能不能别所有课都睡觉啊？你地理就很强，地理保持，英语和数学不行可以先放弃，语文加把劲，你在剩下的历史和政治上再使使劲儿，背一背，肯定比现在强不少啊。虽然你是体育生没错，但是不是也得过线吗，再说体考就一定保险吗？你多考一分，就是多一点机会啊。”
武斌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陈之盈不知道他们能听进去多少，或者甚至一句都听不进去，但是她不能不说，万一哪一次就听进去了呢。
“行了，你们都进去吧。肖齐，你让段迟把我杯子送我办公室来。”
“好的，老师。”
肖齐点了点头，从后门进了教室，拍了拍段迟的肩膀，悄声道：“班主任让你把她的杯子送到办公室去。”
段迟点了点头，走到讲台上拿起杯子，从前门离开了。
“报告！”段迟抬手敲了两下门。
“请进！”
“老师，您的杯子。”杯子放到陈之盈的办公桌上，段迟觉得老师特意把自己叫过来，可能是想跟自己说些什么，所以他在放下水杯后，并没有接着转身离开。
“段迟啊。”陈老师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看着站在自己办公桌前的段迟，就跟朋友闲谈似地开口，“咱该休息的时候好好休息，但是在校的时候，你是不是得每天多挤出点儿时间来多学会儿习啊？”
“啊？奥，是。”段迟背在身后的双手开始揪自己校服下摆，大脑飞速运转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你这个成绩啊，咱不能说是不好，在级部里确实是属于靠前的，但是不保险啊。”陈老师靠在椅背上，微微皱着眉，拿出了夹在课本里的这个学期以来的成绩单。
原来放的不是试卷啊。
段迟这么想着，听见陈老师叫自己，便往前走了走，俯下身体，凑近了看成绩单。
“来，咱一起看看你这个排名的变化。”
陈之盈从办公桌上的小筐里捡了只红笔出来，又翻出了升高三前的最后一次考试成绩，一起放在桌子上。
“你拖个凳子过来坐着看吧，这样弯着腰怪累的。”
等段迟坐好了，陈之盈这才开始正式讲。
“你看你高三前最后一次分班的成绩，级部两百三十八名，距离A班是有差距的，但是不大。而且应该是你高二整个学年来考得最好的一次吧，我问了刘主任，他高二带你的时候，你的排名是四百名左右，你看看你现在，咱还是很有潜力的，是吧？”
段迟看着成绩单，点了点头，等着陈老师继续往下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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