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起床，天就阴沉沉的。现在四五点钟，阴的更厉害了，天边黑压压的，冷硬的风吹到脸上，不算好受。
明明是在北方，可是四中的走廊却像南方一样是开放式的，每一栋的二楼都有连廊和其他教学楼连接，屋顶也不是北方常见的斜面屋顶，是平的。
明智楼和勤学楼一共六栋，三栋在西，三栋在东。东西相对的墙面是用的玻璃，其余三面和屋顶，除了白色的开放式走廊，都是带有凹凸质感的深灰色砖纹外墙，连廊的四根立柱和教学楼名称，却是砖红色的。
越是阴天或者天气冷的时候，越发显出四中给人的清冷又肃穆的感觉。
是不是要下雪了？段迟这么想着，裹紧了羽绒外套，顺手拉过帽子戴上了，靠在6班外墙上，等林山下课。
自从上次国庆结束后的那个大休，段迟和自己父母说了要和林山一起走的消息，两家父母也是因为这个事情结识了，说定谁有空就去接送孩子。今天是林山的父亲来接，段迟准时下课，林山的班主任还在交代事情，所以提前来林山的教室等他。
段迟将双手插在口袋里，从前门上面的正方形玻璃往里看，林山就坐在教室的右侧靠后，刚伸出手和林山挥了挥，就看见同学们起身背起了书包。
“林山！”
林山位置靠后，给段迟指了指后门，两个人从后门碰了面，并肩朝校门走去。
“好冷啊。”段迟把拉链全部拉起，还被冷的打寒颤，裸露在空气中的鼻尖也被冻得有些发红。
“下雪之后会更冷。”一边说着，林山一边解下了松松垮垮围在颈上的围巾，给段迟结结实实地围上了，只给段迟露出了两只眼睛。
“你不——”
“我不冷，你围着吧。”
看着林山敞开的衣领，段迟又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往围巾里缩了缩，就闻到了淡淡的泥土味儿。
围巾贴近后颈，自然会不能避免地留下还算浓郁的信息素。潮湿的泥土气息吸进胸腔里，有些凉，可段迟却觉得比刚刚暖和了不少。
“为什么下雪之后会更冷？”
“雪的融化会吸收热量，导致周围的气温降低。而且积雪会反射太阳光，减少地面吸收的热量。下雪之后，没有了云层保温，晚上的气温可能会急剧下降。”
刚想问为什么，林山就对上了段迟疑惑的眼神，立刻领会。
“因为地面长波辐射的散失。”想了想，林山觉得不太严谨，便又补充道，“不过，还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还有降雪类型、环境温度或者雪本身的特点等因素。真遇上了，多分析分析题干或者材料，虽然不全，但是提示到的还是尽量的答全。我没选地理，说得可能不严谨。”
“害，那也比我强。这下又学到一个知识点，说不定哪天就考到了。”得到答案的段迟，肩膀轻轻碰了下林山，笑眯眯的，“跟你一块儿待着的时候，总是能被喂几个知识点，真不敢想，要是持续到明年高考，我是不是得突飞猛进，成为老师口中的黑马！”
“一定会的。”林山答得认真，丝毫不敷衍，“我们会一起进步的。”
“那我进步空间可比你大啊，我落你一百多名呢。”
段迟这话是笑着说的，林山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和自己较真，也笑了笑，迈出了校门。
一出门就看见林书文在西侧的露天停车场的入口处，望向校门口的方向，找他们两个的身影。
“爸！”
“叔叔！”
“诶！这儿呢！”
林书文走在前面找车，林山和段迟就跟在后面。直到上了车，才彻底的和外面刮得生硬的冷风隔绝。
知道自己的父亲没有那么健谈，今天是第一次来接，林山提前跟段迟打过招呼，说不用拘谨，但是林山还是明显的感受出段迟的话少了很多。
“明天是元旦，我还是上午八点半到你家，和你一起讨论数学吗？”林山主动找话题。
“好，那我今天晚上早睡，不熬夜。我去找你也可以啊，我们轮着来，你也趁着大休多休息休息。”
“好，那从下次再轮着来吧，明天还是我去找你。”
十几分钟的车程，很快就到了家，段迟关上了车门，跟林叔叔和林山道别：“叔叔再见，明天见啊，林山！”
“好，再见啊！”林书文也笑着跟段迟摆了摆手，看见段迟进了小区，直到看不见身影了才掉头回家。
“儿子，你是不是……”
话没说完，林书文故意没有继续说下去。
“爸，怎么了？”
林书文从车内后视镜，看了林山一眼，不禁又多了几分好奇：“你和段迟的关系还挺不错的啊，但是你们两个认识的时间好像也不长是吧？”
“爸，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听父亲的语气，林山心里大概猜出来是什么意思了，但是真要自己开口，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喜欢人家吧。”
“爸，你倒是挺直接的。”林山嘴角抽了抽，有点自我怀疑，“这么明显吗？”
林书文笑着从车内后视镜看自己的儿子，停好了车，却没有下车，而是解开安全带，转过身，准备和儿子聊一聊。
林书文眼睛望着车窗外，显然是陷入了那一段回忆：“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怎么遮掩都挡不住的。你看段迟的眼神，就跟当年我追你妈妈的时候一样。看到她的时候，自己根本没意识，其实眼睛全被她吸引住了，也克制不住心里的开心，就算不说话，哪怕只是远远地看到了她，也会忍不住笑。”
“可是，他也是Alpha，我不知道……”林山眼神落寞的看着自己的袖口，不知道该怎么说。
“当时我和你妈谈恋爱的时候，你妈妈还没有分化，我们以为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就很好，一切都很顺利，直到订婚前夕，你姥爷突然打电话告诉我，你妈妈分化成了Alpha，而且因为分化的比较晚，直接进入了易感期。当时你姥爷给我打电话，一个是想告诉我这件事，第二呢，就是想问问我，能不能帮玉珠度过易感期。”
这件事情，父母从未对自己和林风提起过，一直都知道父母的感情不错，却没想到中间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其实当时我根本反应不过来那么多，直到我在凌晨两点到你姥爷家的时候，我也还对接下来我要面对什么，没有一个清楚的认知。我是Beta，没有信息素，也没有腺体，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玉珠舒服一些，我只好问她，可是玉珠只是告诉我，哪儿也不要去，就在这里陪着她就好。”
说到这里，大概是想起当时乔玉珠难受又强忍的样子，林书文心疼地叹了口气。
“可是我再傻，再不懂，看到她难受的样子，我也明白就这样陪着她，根本不会减轻她的痛苦。她就蜷缩在墙角，不让我靠近她，但是一直看着我，眼睛都盯得发红了，硬是掐着自己的大腿，忍着要靠近我的冲动。是我先忍不住了，走过去，跪在她面前，抱住了她，跟她说，我没有信息素，我能做到的就是在这里，陪着你，无论你做什么，只要让你舒服些，能够平安度过易感期，做什么，我都接受，都愿意。”
“虽然这话我说得坚定，但是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我都有些害怕和不能接受，但是没有办法，我爱她。”
林书文摸了摸后颈，继续道：“我是Beta，信息素的安抚和引诱，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作用，况且我之前也没有这样的经验，我能感受到的只有疼痛。在玉珠在我后颈咬了第一口，我才对我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有了些实际的感受。玉珠的动作尽可能的放轻，尽可能的不弄疼我，但是三天后我还是没能好好的从床上起来，愣是躺了三天，才敢下地。”
听着父亲有些打趣的语气，林山很难以轻松的心情去想象当时自己父母所面对的状况。
“然后呢？”
“然后，我和你妈的订婚宴就比原来的日子推迟了一周。”
“啊？”林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仔细想了想，才明白父亲是什么意思。
“后来就领证、结婚，再后来，就是有了你和妹妹。你们俩，虽然是从我的肚子里出来的，但是玉珠和我商量了，最后决定，让你们叫我爸爸，叫玉珠妈妈。”
很多家庭都是按照未分化前的性别来确定称呼，所以林山也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实在是没有想到，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一段前尘往事。
看自己儿子只顾着思考，林书文只好开口，把林山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是因为知道你刚刚想说什么，才和你说我和你妈妈的这件事。你的想法，不能强加到对方的身上，因为你喜欢他，目前来说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不能用你的喜欢来绑架对方、要求对方也同样喜欢你。你明白了这一点，剩下的就不用纠结了，你是默默追求也好，袒露心声也罢，这都是你的事情，只要你有心理准备，接受任何一种结果就好了。”
林书文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非常开明地说：“我和你妈这边都不用担心，你自己心里有数，不要影响了自己和小迟的学业就行。”
被输入了一顿的林山，一时还被刺激的没有转过弯儿来，就被父亲拉着回了家，直到吃完饭，回了自己的房间，这才回过味儿来。
好嘛，这下是把自己卖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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