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江回来后的第三十天
"这款精华含有阿尔卑斯山雪绒花提取物，比普通产品的吸收率高出30%。"我正拿着滴管，将一滴淡蓝色液体滴在顾客手背上，"您感受一下这个质地..."
手机在展示台上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一条微信消息。我下意识瞥了一眼——是冷佩宁发来的：「我爸妈来珠州旅游，离深州不远，要不见一面？」
滴管里的精华液微微晃动，在顾客手背上晕开一小片不规则的形状。我赶紧稳住手腕："抱歉，我们继续。"
顾客是一位四十出头的女士，正专注地感受着手背上的精华液："确实很清爽，不像我之前用的那么黏腻。"
"因为我们的分子更小，能直达肌底..."我机械地介绍着产品特性，思绪却飘向了那条消息。珠州距离深州不过两小时车程，冷佩宁是特意来见我的吗？
"林总？"小林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王女士问能不能试用一下同系列的眼霜。"
我回过神来，对顾客歉意地笑笑："当然可以，我这就去拿。"
走进储藏室，我深吸一口气，快速回复冷佩宁：「好啊，什么时候？」发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彷佛很急切，又补了一句：「正好周末有空。」
回到展示区，我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完成这单销售。顾客最终买下了整套抗衰老系列，刷卡时还特意要了我的名片："我女儿下个月结婚，想请你做新娘护肤。"
送走顾客，我立刻查看手机。冷佩宁已经回复了：「明天怎么样？爸妈想尝尝地道的潮汕菜，听说你们那边有家很出名的老字号？」
我咬着下唇打字：「我知道一家，海鲜很新鲜。你们住哪？我可以开车过去接。」
消息刚发出，表姐林悦就推门而入。她今天穿了身米色西装，头发挽成干练的发髻，耳垂上的钻石耳钉闪闪发光。
"听说刚才成交了个大单？"表姐环顾展示区，"顾客很满意？"
"嗯，买了全套臻享系列。"我心不在焉地回答，手机在掌心震动，我差点没拿稳。
表姐敏锐地挑眉："有情况？"
"没，就...一个朋友来珠州旅游，约吃饭。"我故作轻松地翻看冷佩宁的回复，她发来了酒店定位和房间号。
"朋友？"表姐凑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哦～冷佩宁啊。"她拖长音调，"你们俩..."
"就是普通朋友。"我把手机塞进口袋，"她带父母来旅游，顺便见个面而已。"
表姐做了个"我懂"的表情，从展示柜拿了瓶精华液："别忘了你明天下午和钱阿姨的团队会议。"
"我记得。"我看了看日程表，"上午就能结束，不影响。"
表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她走后，我站在店中央，突然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刺眼。
第二天一早，我就到了美容院。周末的预约排得很满，但我特意把中午之后的时间空了出来。小林正在给客人做面部护理，看到我早早到来，惊讶地挑眉："林姐今天有约会？"
"见个朋友而已。"我假装整理产品架，避开她探究的目光。
上午十一点，最后一位客人离开。我冲进休息室，从衣柜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衣服——不是平时见客户穿的职业套装，而是一条浅蓝色亚麻连衣裙和白色的小外套。镜子前，我仔细地画了个淡妆，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哇哦～"小伟靠在门框上吹口哨，"这是要去见多重要的'朋友'啊？"
"闭嘴。"我扔给她一个发圈，"帮我看看后面头发整齐吗？"
小伟走过来帮我整理发型，突然压低声音："是那个红酒公司的佩总吧？"见我惊讶的表情，她得意地笑了，"全店都看出来了，就你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我耳根发热，抓起包包就往外走："守好家！"
深州的夏日阳光火辣辣地照在挡风玻璃上。我开着宝马驶向珠州，车载导航显示预计到达时间12:30。冷佩宁说他们住在珠州湾的度假酒店，约好一点在酒店大堂见面。
珠州湾大桥像一条银色的丝带，横跨在碧蓝的海面上。副驾驶座位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礼盒——是我昨晚特意挑选的Perfect限量版礼盒，适合送给长辈。
酒店大堂冷气十足，我整理了一下裙摆，环顾四周。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电梯间走出来——冷佩宁穿着白色亚麻衬衫和浅色牛仔裤，长发比上次见面时短了些，衬得脖颈线条更加修长。她身边跟着一对气质出众的中年夫妇。
"林芮！"冷佩宁向我招手，嘴角扬起我熟悉的弧度。
"叔叔阿姨好。"我快步走过去，递上礼盒，"一点小心意。"
佩总的母亲接过礼盒，眼睛笑成两道月牙："太客气了！小佩说你是她最欣赏的人。"
佩总的父亲则上下打量我，目光锐利却不失友善："听小冷佩说，你的'美丽工坊'现在有五家分店了？"
"是的，上个月刚开第五家。"我谦虚地回答，余光瞥见冷佩宁正含笑看着我。
午餐选在了一家老字号潮汕菜馆。冷佩宁熟练地点了几道招牌菜：卤水拼盘、清蒸东星斑、蚝仔烙...还要了一壶陈年单枞。
"小林能喝酒吗？"冷佩宁的父亲给我倒了杯茶。
"一点点。"我接过茶壶，先给长辈斟茶，"平时应酬不多，酒量没练出来。"
冷佩宁的母亲好奇地问起我的创业经历。当我讲到从一家小店发展到如今的连锁规模时，冷佩宁突然插话："她可以算是女性传奇，白手起家的典范。"
她语气中的骄傲让我心头一热。冷佩宁的父亲若有所思地点头："年轻人有闯劲是好事。小佩也是不太安于现状的，总要折腾来折腾去的。"
"爸！"冷佩宁无奈地抗议，"又来了是吧？"
午餐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冷佩宁的父母想去附近的古村落逛逛，特意"体贴"地表示年轻人可以自己活动，不用陪着。
"去海边走走？"冷佩宁提议，"听说珠州湾的沙滩比深州的干净。"
我们并肩走在海滨栈道上，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拂过脸颊。冷佩宁比我高出两公分，穿着平底鞋依然需要我微微仰头才能看清她的表情。
"你爸妈真好。"我打破沉默，"冷佩宁这个年纪爸妈都不催你结婚。"
冷佩宁轻笑："那是因为..."她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因为什么？"
"啊。"冷佩宁望向远处的海平面，"没什么，不重要。"
我心头一紧，不知该如何接话。冷佩宁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安，转移话题："最近还回京江吗？"
"上个月刚去过。"我轻声回答，"老样子，远远看了一眼。"
冷佩宁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五年了，林芮。"她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你打算这样到什么时候？"
海鸥在头顶盘旋，发出清脆的鸣叫。我盯着自己的鞋尖，那里已经沾上了细沙："我不知道..."
冷佩宁叹了口气，伸手在我肩头了拂："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她带我去了酒店顶层的空中花园。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珠州湾，碧蓝的海水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冷佩宁从取出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
"尝尝，我最新代理的勃艮第。"她熟练地开瓶倒酒，"还没正式上市，你是第一个品尝的客户。"
红酒在杯中荡漾，呈现出深邃的宝石红色。我抿了一口，醇厚的果香在口腔中蔓延。
"怎么样？"冷佩宁期待地看着我。
"好喝。"我诚实地回答，"比上次那款更柔和。"
冷佩宁满意地点头，突然说："我下个月要去法国考察，大概三个月。"
"这么久？"酒杯在我手中微微一颤。
"嗯。"她靠近一步，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红酒的香气，"给你点时间想清楚。"
夕阳西下，花园里的灯光渐次亮起。冷佩宁的脸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她伸手想碰我的脸，我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我放下酒杯，"我还没准备好..."
冷佩宁的手悬在半空，最终缓缓收回："没关系。"她转身望向远处的海平面，"我可以等。"
夜幕降临，冷佩宁的父母回到酒店，我们一起吃了晚餐。席间，冷佩宁表现得若无其事，依然时不时给我夹菜倒茶，但我能感觉到她眼中隐藏的失落。
回深州的路上，车载电台放着伤感情歌。我摇下车窗，让夜风吹散胸口的闷热。后视镜里，珠州湾的灯火渐渐远去，就像某些近在咫尺却又无法触及的情感。
手机震动，是冷佩宁发来的消息：「谢谢今天的招待。爸妈很喜欢你，说你善良又懂事。」
我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最终只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有些距离，看似只有两小时车程，却仿佛隔着一整片海洋。而我知道，在跨过那道坎之前，我永远无法真正走向新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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