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江沅照常随娘亲出摊了回来,吃过午饭,江沅一跃落上墙头,漫无目的地踏着脚来回梭巡,她今日难得穿了一身素淡的起胸襦裙,风挂起她的裙摆,从远处看,像墙顶立了一只欲展翅的白鹤,即将飞向无边自由的长空。
白鹤颈眺望,穿过亭台花谢,看向那处熟悉的檐角,檐下窗栏半掩,望不清屋内人儿何归。
这个时候,小砚子又在看书了吧。
江沅沉沉地叹了口气,这两天,她那一向漏斗大的心难得装了东西,沉沉地压在心头,叫她走路也失了几分轻快。
她收回视线,跺跺脚,狠狠地甩了甩脑袋,转身一溜烟儿下了墙,融入了人迹喧嚣的大街。
街道上一如往常地喧闹繁华,江沅背了手,这个摊儿摸摸,那个摊儿瞧瞧,忽然发觉人影都朝一个方向流动,那些个日常闲极无聊的茶友文士都朝前加紧步伐,江沅心生好奇,踮了脚尖伸长脖子欲探究竟,眼尖瞄到一角花胡子,江沅眼疾手快滑过去,一手揪了那人的灰麻长袍。
“嘿,这不是肖先生吗,不在您的戏棚里吊嗓子,这么着急是要做什么去?”
肖老头突然被人拉了衣裳,心想是那个泼皮,横眉瞪眼地转头欲骂,入目却是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珠子。
可不是那精灵鬼怪,哦不,是走街窜巷调皮捣蛋的沅小鬼么?
“小鬼,别拉着我,去晚了位置可就没了。”
江沅看着眼前抖擞的花胡子,心中好奇心愈甚:“哦?到底是什么这般有人气?”
肖老头见她还磨磨蹭蹭地问个不停,愈发焦急,捏了她的后颈衣裳连步涌入人潮。
一边激动地解释道:“前些天新来了个先生,据说大半生走南闯北,人世间多少故事,都作了他唱念做打的一出戏,他一出场,席下就没有落空的位置。”
“这般厉害!”
“那可不,只要听过他一次戏,你就知道其中的厉害了。”
说话间,二人近到一处茶馆前。
茶馆是街边小巷谁处可见的茶馆,简单,不大,一个茅草顶棚,一个略高的戏台,下边一圈儿桌椅。如今座椅上挤满了人,连茶杯也没处放。
可人们来也不是为了喝茶的,单是为了那位神秘的先生。
戏台上孤零零一个单脚桌,先生还未到,下方听课已经人满为患,蠢蠢欲动。
江沅因着人小机灵,见了缝隙便往前钻,肖老头也不顾有礼无礼了,难得的一场戏,先占了位置再说,也随着江沅后头挤过去。老头儿虽老,身材却不干瘪,唱戏的多劳力,一股子蛮劲撞歪了众人,身后骂骂咧咧,现场更加混杂。
江沅人堆中钻出来,刚刚在前排站稳,后头一阵骚动,先生要出场了!
江沅两眼冒星,满心期待着那引发众人呼唤的先生,却见一个头发糟糟蓬蓬,一身破布补丁的身影从帘子后出来。
肖老头在后头激动地喊一声:“孙先生!”
江沅睁大眼睛一看,那人走一步颤颤巍巍,皮肤焦黑枯皱,骨瘦嶙峋的,像是多年没吃饱饭的模样。更重要的是,他枯手前伸,一只眼睛涣散无影,一只眼睛暗淡无光,可见半目浊瞎,看不起周边物。
江沅小声惊呼:“这般……可讲得动故事?”她见过肖先生唱词,唱完一场便如码头搬运货物的工人,汗水淋漓。这位孙先生看着虚弱得就要昏倒的模样,如何能讲好需要花大力气的说唱呢?
话刚说完,那头跟着孙先生身后出来一个小孩,小孩闻声转向江沅的方向,一张红脸面具画着的浓眉竖立,紧紧覆在他脸上,只留一双眼睛犀利如漆,射向江沅。
江沅站得前,话未经脑便出了口,没想到被人听了去,看样子还是那老先生的小孙子,此时心底暗暗懊恼,可她也不甘势弱,鼓圆了眼睛瞪回去。
那小孩却早已漠然收回了视线,高高束起的半长发尾在耳后微荡,一手抱着三弦,一手扶着身边老先生,缓缓地牵于台上坐下。
肖老头道:“别看孙先生外表落魄,讲起故事来那才是一绝,连我也甘拜下风。”
“哦?”江沅这时是真正掉起了胃口。
那小孩将三弦放到孙先生怀中,转身钻回帘子里去,不一会儿又出来,手里多了一柄长刀,看来是要上打戏作角了。
“那小鬼是谁?”江沅问道。
“什么小鬼的,你还没他高呢。他们爷孙俩是一起来的,可别小瞧了他,以后恐怕是比孙先生更厉害的少年呐。”
江沅撇撇嘴,那小鬼瘦胳膊腿的,瞧起来还没她壮实呢,且看他如何个厉害法。
孙先生闲靠于椅上,怀中抱琴,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街边弹琴乞讨的乞丐,可是周遭人群安静下来了,孙先生依然是那副饱经风霜的面容,周遭的气势却徒然一转,沙哑声如同遥远的天际而来,裹挟万里黄沙的战场,杀气扑面而来。
“且说上回,那杜将军以区区三千兵士,对阵北梁三万重兵铠甲。北地荒漠,黄沙扑面,将军孤军之兵力,如毫无反抗之力的麦苗,身前敌军万千兵马如黑压压蓄势待发的蝗虫,只待一声令下,就要将眼前这蝼蚁般脆弱的三千军甲撕碎。将军孤身上前,与梁王对势两军间。”
那旁覆面少年持刀一喝,飞旋一个斩刀,发梢旋散,赫然是那孤勇不败的将军。
“只见刀光剑影一瞬间,将军扶长刀半跪,刀刃淌血,胸前血染衣襟;而梁王挺身直立,目似无恙,又一瞬间,臂膀热血喷涌而出,原来他一只手臂,早已被将军斩落与身下。梁军大怒,战鼓一敲,三万兵将压身上前,两军交战一触即发,将军被吞噬于战场巨兽之口。”
少年随对白时而伸臂挥刀,疾刃如风扑面,杀气凌然,腾空如卧龙伏出,声势喧鸿,身姿矫利,敏捷若鹰若豹。
最后那一跪,便是落伤而不败的将军,热汗随额间淌下,顺着眼眶凹槽处流出,蔓过面具精挺的鼻梁,坠落。
三弦凄凄欲歇,声若凝涩。
似悲,似泣,一如将军悲壮热泪的赞歌。
“大漠孤天,风萧寒,伏尸百万,血液聚留成河,沃野千里,在荒漠黄沙中流淌了三天三夜。可那杜将军终归是胜了——他活了下来,带领身后几十个幸存的将士回到中唐边境;以极少之兵力,攻进了梁国领地,重创梁**队,舍了梁王一条手臂,让梁国吓破了胆,此后十余年,再也不敢进犯中唐大陆。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杜梁之战。”
孙先生尾音急转而颤,将气氛推至顶端,三弦猝然停歇,众声骤收,是**后最急剧的寂静。
耳畔似有清寂的空鸣,众人沉溺于凌云孤勇的战场豪情,久久无法回神。
站在最前头的小姑娘一声喝好,双手激烈地鼓掌,发出最为真挚的赞叹。
这一声响打破沉久的寂静,众人皆回过神来,大声喝彩,震响直冲云天。
那台上的少年微微侧脸,寻了最先发出声响的方向,代表忠勇的红脸面具一如勇敢而不屈的将军,英豪却永远不变的面容遮掩了它底下的神情。
孙先生拥簇在掌声中,静静等待最适合的时机。只听他醒目一拍,明啸之声打破了外界的众音。只听他沧桑而独有魔力的嗓音再次响起——
“世人皆知杜梁之战中,杜将军戍卫边疆,为壮国威才决然侵入梁国领地,以身士卒,抛却生死,终而换得十三年的边境太平。可是谁又知道,那万千伏尸,究竟为谁丧命?”
孙先生一改先前悠闲坐卧之态,缓缓立直前身,那恍若无光的眼珠似乎绽放出一丝光芒,那是穿透时光,将一切重现于眼前的光芒,属于年迈衰驰的老人回忆往昔的光芒。
“唐梁交界地,终年黄沙,沙尘万里,终有一处绿洲盎然。这里白云悠悠,清风拂过,平静的草原犹如浮波绿浪,食草的牛羊便成了小舟,在松软丰盈的绿海上起伏飘荡。草原上有赶羊的少年,少年喜欢一个叫阿羊的姑娘,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赶牛羊,一起躺在在海浪一般的青草上看星云。到了懵懂初开的年纪,阿羊见了少年会羞红脸,少年见了阿羊会手脚无措,从那时起,他们便相约许诺,一辈子再也不分开。”
江沅沉浸在微风青草中,少年和阿羊的故事,让她听得欢喜,忍不住心生雀跃,有什么东西她想要抓住,再近些,再近一些,她或许就能知道她想要的答案!
可是故事转势而下。
“少年终归不愿一辈子为雇主放羊,他的心比草原上的天要高,比青草地要远,想作一番事业,风风光光地娶他喜欢的姑娘。自此,他与阿羊暂作分别,许诺两年后,他定能风光归来,娶阿羊为妻。阿羊含泪挥别,在青草幽香的丘原上,等待情郎归来的那天。可是阿羊一天天地长大,出落得越发婷婷娇美。那日,一位王孙路过,望见那个羔羊般柔软婀娜的姑娘,心绪微动,就要带她回家。阿羊能拒绝草原上平凡男子的求婚,却没有权利拒绝贵族王孙的随心一动,她竭力抵抗,却被爹娘于昏睡中放入王孙的帐中,成了他的女人。”
孙先生一阵叹息,这时席间传来一声询问:“这和杜梁之战又有什么关系?”说话之人微微急促,是个急性子,似乎想快些知道答案。
孙先生也不恼,只微微一笑:“客官莫急,一件看似微不足道之事,却是后面诸多灾难的始端。待少年乘高头大马威风归来,家乡早已没了等待他的阿羊。他年复一年寻找阿羊的影子,终于,他在梁国新皇寻街之时,在那皇族贵冠之侧,他见到了他心心恋恋的姑娘。原来,当年的王孙便是如今的新皇,而单纯柔弱的阿羊,已然成了新皇盛宠已久的宠妃。少年用两年的血泪肉身拼得了中唐边防卫将,可他心爱的姑娘却成了敌国皇帝的妃子。更未想到的是,皇帝占有了她,后面却不好好待她,叫阿羊孤单横死在封闭压抑的皇宫中,尸身被他吊在梁境城墙之上,死后也要让她受尽侮辱,不得安宁。少年悲愤愈加,年少的情谊与如今的结局让他心如死灰,此生唯愿杀进梁朝皇都,为爱人报那血海深仇。这便是杜梁之战背后的真相。”
话音刚落,席下此起彼伏这客官们的倒吸凉气。这可不是什么话本子里头的恩仇录,那孙先生说的可是中唐所有热血男儿心中的偶像,顶顶有名的威武大将杜将军呀!
后面那一段,虽然没有直言那少年便是杜将军,可是只要智商没有缺陷,一听便知道这其中的玄外之意。
那可是他们中唐的大英雄杜巢啊!赤胆忠心,苦受边关十余年不抱怨的杜将军啊!当年让他一战扬名的杜梁之战,居然是只是为了儿女私情么?
可是不是儿女私情的话,又如何解释那杜将军无凭无故带领三千兵卒攻入梁国都城,孤战对方三万防城军?又为何杜将军得了如此大胜仗,朝廷却连丝毫赏赐也无,还下死令命他戍守边疆,没有御令终身不得离开北境城,更不得私自带兵出关。
当然,后面这一点,是那些同朝廷沾了关系的文人士族们才知道的内部消息。而更多像肖老头这般的平头百姓,最多在茶楼戏馆间得些许个戏迷们捧捧场的小人物,是无从得知的。
登时便有人站起来反驳到:“咱敬您是位老人家,可您也不能仗着自己年长,就糊口瞎编故事。我朝威风凌凌的杜大将军,什么是一个如此不分家国的负气小儿?”
旁边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们就听说您走的路多,见识的人事定会更加有趣,可不带这般胡揪的,空口污蔑了杜将军的好名声!”
说着便带动了一帮人瞎嚷嚷,乱起哄,打算用言语将这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孙老乞赶下台去。
有捣鬼砸场子的,便有坚持站孙先生的,还有站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群顿时分作几波,互相骂骂咧咧,愈演愈烈,几乎要掐起架来。
茶棚里头本来就人多,此时一推一嚷间,茅草屋搭起来的简陋茶棚顿时有些不堪重负,已有摇摇欲坠之势。
那覆面具的少年手握那柄道具长刀,紧紧地守在孙先生跟前,孙先生本身有些老态龙钟,色目衰弛,一时倒没反应过来茶棚里发生激烈的争执。
那几个打架闹事的男子看着那握刀的少年,仍记得方才少年舞刀时的手段身法,断然不敢上前去,一时戏台上空空静静,与台下拥挤热闹形成对比。
江沅本就站在人群之外,看着越发不受控制的茶客们,事情不知怎就发展成这样了。四方路都挤满了人,只有那戏台上还有个落脚处,不至于被这群失去理智的人波及,虽然这上面还守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少年。
那红脸面具对着她,面具中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深黑,盯着她不动。
江沅伸出双掌在身前摆着:“别动手啊,我没有坏心,我觉着你爷爷讲得挺好的。”
江沅才不会承认她怂了,看看他手里的大刀,想到他舞刀时的利落,那一砍下来,人都要切成两半了吧。也不知他从哪里学来这身功夫,若她也有这等功夫,早就闯荡天下去了,去见识见识那江湖上的快意恩仇,就像她爹一般,方不枉此生。
不过,想想也只是想想,远离了这乱摊子才是要紧事。
那孙先生终于反映过来了,扯起他沙哑的嗓子喊道:“诸位心平气和呀,故事也就是故事嘛,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世上的事情真真假假,虚虚幻幻,你相信时它便是真,你不相信时它便是假,又何必如此在意小老儿我的话呢?”
孙先生一番十分富有人生哲理的话,就这般淹没在人群的争执不休中,随风散了,也未见众人有什么反映。
江沅在这戏台边,听见孙先生的这一席话,顿然觉着佝偻着背的孙先生也高大起来。
江沅不知道的是,她现在两眼冒星,看孙先生的眼神就像守财奴看见了金子。
少年看着她这神情,心怀警惕,手里的长刀往前伸了伸。
江沅退后半步,打着哈哈道:“你爷爷方才说的话,你不觉得,很厉害么?”
少年第一次开了口,“我爷爷一直都厉害。”
开了口便有戏,江沅心中一喜,继续道,“你爷爷这般厉害,想必懂得很多事,我有许多问题想请教呢。”
“怎敢劳您请教,方才有人说,怕人讲不动故事的。”
嘿,没想到这小鬼还是个斤斤计较的,随口一句话,竟被他记到现在。
江沅刚想回他一句,却见他已经淡淡地转过头去,走到他爷爷面前,慢慢地扶起来,转身退回到布帘后头。
江沅积了满心话还未发,心中憋屈着,又见下方人影杂乱,还是先离开此处为好,也跟着入了帘子里去。
过一道长长的暗黑的走廊,竟出到街道外头了。
那孙先生竟一个人站在那出口处,小鬼难得不在他身边。那正好,没有小鬼挡道,她便有机会同孙先生搭搭话。
只听她甜甜地唤一声:“孙爷爷!”
那孙先生闻声回头,眯了右边那只眼睛努力一看:“原来是方才那小姑娘。”
“没想到孙爷爷还记住我了呢!”
“小老儿虽然瞎了一只眼睛,可另外一只眼睛还是能瞧见事物的,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当然要记住啦!”
江沅被逗得咯咯直笑。
“孙爷爷虽然最后说了那番话,可我觉得,你讲的那个故事,是真的。”
“哦?小姑娘如何这般认为,那些个客官都不相信呢。”
“我听过其他茶楼里说的杜将军的故事,可是您讲的那个故事,是有重量的。和那些话本子编造的不一样,真实的事物是有重量的,它寄托了活生生的人和他们活生生的情感,才显得这般沉重。”
江沅顿一顿,望向孙爷爷的眼睛,“而且我看到了您的眼神,只有讲真实发生的过往的时候,才会有那种眼神。我娘亲讲年少时的经历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神情!”
孙爷爷一愣,随即释然地笑出了声,“好机灵的小姑娘。没错,这确实是真故事,我孙挺自出师以后,所说的故事,皆为亲身所见,亲耳所闻。”
“那您如何知晓这个故事的?难道真的亲身参与过?”
“那便是另一个故事了。想听我孙敞说故事,除了茶馆里雇主说宜,其他人嘛,便要用故事来交换的。”
“交换故事?”江沅奇道。
“便是我与你讲一个故事,你也要同我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必须是真故事,那才算公平。”
“哎,这个好,我喜欢!不只是这个故事,我还要听杜将军和阿羊重逢后的故事,您后边还没讲完呢!”
“这后边的故事,有多少人心险恶,窥见世态炎凉。小姑娘单纯着,莫被这些污浊之事烦了心。”
“不会的,我听过好多茶楼里头的故事,不怕这些的。”
那孙先生听罢哈哈大笑:“那好,那后头的事情,可是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呢。你也该准备一个同样有分量的故事才行。”
“好,一言为定!”江沅嘻嘻笑着,“既然相熟了,孙爷爷也别叫我小姑娘了,我叫江沅。”
“好好,那便叫你小沅。”
说笑间,那少年从小巷里头出来了,脸上还是带着面具,只是并非方才作戏的红脸面具,而是换成了半张木头面具,从额发一直遮到鼻梁,只露出红润的唇,和清俊的下巴。
少年又瞧见江沅,抿了抿唇,江沅觉着,如果能瞧见他的眉毛,一定也是皱起来的。
孙先生听见少年过来的步伐,介绍道,“这是我孙子,名叫孙琢,你们两个应当差不多大呢,可以一起做个伴。”
听到这话二人一触碰眼神,皆触目弹开,心底都老大不乐意呢。
江沅自觉该做好地主之宜,免为其难放下前嫌道:“那好吧,以后在这都城里,有我江沅照着,没人敢欺负你。”
爷孙二人住在附近的客栈,一穷二白的,靠着茶棚里说书才勉强踮得起房钱,短时间是不会走了。
日渐黄昏,江沅同他们二人在街头道别,回家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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