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月光初照，白日的喧嚣落幕，夜晚只剩下凄冷的寂。
两个人影走在这寂静的月光下，前方那活泼的影子似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转身朝后面道：“孙琢，你的身手这般好，还有那柄刀，在戏台上舞的可是虎虎生威。这些……你都是从哪儿学的？”
孙琢背着布包裹的刀，无奈而疲惫地叹息一声：“爷爷教的。”
并不是走几步路累的，而是叹息得无可奈何，前边那个女孩子怎么这么多话，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话，又偏偏有问不完的话题，问完他们从哪来，又问他们过往的经历，问完他爷爷，如今又问到他自己身上了。
那女孩听完果然两眼发光，亮闪闪地盯着他：“孙爷爷！没想到孙爷爷竟是深藏不漏的高人！”
孙琢咳了咳说话过多而沙哑的嗓子，“爷爷前些年生了一场大病，身子从那时起一日不如一日，才有如今这般苍老。在那之前，爷爷带着我走南闯北，都能在各种危难险境中化险为夷。”
“你爷爷这般好的武艺，只传授给你不是可惜了？”江沅心念一动，退到孙琢身边并排走着，“你看我怎么样？手脚麻利，还吃的苦，拜你爷爷作师傅，日后定能将你们的名声发扬光大！”
孙琢闻此差点摔一个列缺，也不知这女子如何就同他们过不去，见他爷爷就像一块牛皮糖一样甩也甩不走，如今竟然打上这主意了。
“喂，你别想了，我和爷爷从来都是在路上的，注定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爷爷一定不会答应。”
“那……那你们在一日，我就学一日，孙爷爷那般和善，哪像你，忒小气了。”江沅撇撇嘴，哼了哼道，“还有啊，你不要总是喂呀喂的叫我，我有名字的，叫江沅，其他小孩都叫我阿沅。你嘛，既然初来乍到，该叫我一声沅姐才是！”
江沅神气地仰着头，却没有听对方的答话。她微微侧过头，斜憈了身旁那少年一眼，那灰褐色的木制面具全然覆盖在他上半张脸，从旁侧看去，他的眼神、心思皆掩盖于其下，看不分明。
鬼使神差地，江沅抬起一只手，想将他脸上的面具揭下，手指刚要贴近，那少年迅猛地朝后一闪，一瞬间离了她几步远，面具下的眼睛幽黑而又警惕，像一只黑夜中孤独又惊慌的狼。
江沅只觉只见一阵风过，那孙琢就退开了老远，越发好奇：“孙琢，为何你总要带着面具，不热得难受吗？连碰也不给碰一下，难不成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孙琢意识道自己反映过激，抬眼瞧见对方探究的眼神，心中更加警惕，这姑奶奶可别又想什么坏招，只好出声道：“没有什么秘密，只是脸上有一条可怖的伤疤，不带面具，会吓着人。”
即便覆盖了半张脸的面具，低沉悲伤的情绪却从面具外的眼睛、嘴角悄悄地逸出来，进入江沅的眼底，让她慌了神。
“对，对不起呀，我不知道……可是孙琢，不要难过呀，你看，你的武功那么好，还有这么厉害的爷爷，每年都能看到不同的风景事人，可比别人幸福多啦。我好羡慕你，若舍了一脸的疤，能叫我像你一般自由洒脱，走南闯北，看天下的风景，我是绝对绝对，毫不犹豫地答应的。”
孙琢听完这番话，喃喃自语道，“原来，我的人生，还有人羡慕呀。”
“啊？你说什么？”江沅竖起耳朵，想听清楚他的话。
孙琢见眼前这女孩说话间明朗活泼，这般单纯，似乎忧郁的阴影从来不会出现在她身上，自由洒脱？从来不会因看得风景人事多了便能洒脱起来的，只有像她这般无忧无虑的人，才能知道洒脱是何等滋味吧。
眼前的女孩有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眸，此刻这双无忧的眼眸带上了些微抱歉与关切，他勾起嘴角，让一切思绪随话语而散：“傻子，诓你的话你也信。”
江沅瞪直了眼睛，没想到在孙爷爷面前那般乖巧的小孩也会骗人，想起自己还被他扮可怜给唬住了，登时鼓起腮，气恼道：“小鬼，你竟然说谎，我要和孙爷爷说去，叫他打你屁股！”
江沅咬牙切齿地要伸手抓他，对方预料到似的抬腿就跑，一溜烟开去几步外，叫江沅扑了个空。
“给我站住！”
两少年难得激起孩童心性，追逐打闹间，月色长流悄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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