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序：
风暴像生物一样在空中巡游、猎食
云层裂开，里面是另一重天空
闪电是有意识的，会寻找特定的目标
天气可以“选中”人，把他们拉入风暴内部
那天的风并不是吹来的，而是从地底升起的。它带着热得发烫的尘土，像一条条看不见的手臂，推着人往某个方向走。
天色很亮，却又像是在暮色里。乌云像巨大的鱼群聚拢，正慢慢收紧包围圈。
南城的早晨看似平静。
海雾被海风推到外湾，街道上是初冬淡淡的阳光，气候管理局雾气调控科外勤组的晨会一如往常，例行巡查、堤岸测风、调节港口雾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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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最后一阵风从海上回来，堤顶的灯一盏一盏排开，像有人把一串细珠从黑暗里拎起又轻轻放下。广场上的警戒线撤掉一半，屏幕把告警换成了平静的提醒。城里的人把窗开出一道缝，晾衣绳在风里慢慢晾干。
陆衡把记录板收进包里，回头看了一眼海。远处那道淡金的线还在，却像合上了一半。谢淮站在他旁边，手插在口袋里
小馆的灯暖黄，蒸汽把玻璃糊了一层雾。两人坐在靠墙的位置，一壶姜茶，两碗小馄饨。外面风把门口的风铃碰得叮当。
清晨的雾像薄薄一层纱，阳光从后面推着它往巷子深处退。馄饨摊第一锅汤刚起面，菜市场摆出银亮的盆，盆里的水波一圈一圈荡开。
南城气候管理局雾气调控科的早会照常。外勤组今天的任务简单：沿堤巡查，核对护栏，测试两处雾阀。
沿着堤走，风像刚洗过一样干净。退潮把石纹露出一圈湿亮，海面平得近乎安静。可在很远的天际，云的形状并不寻常，像一群停住不动的鲸，腹部朝着南城，仿佛在注视岸上的一切。
那天的风——不是吹来的，而是从地底升起的。它带着热得发烫的尘土，像一条条看不见的手臂，推着人朝某个方向走。
天色很亮，却像暮色压在眼皮上。乌云像巨大的鱼群，在天空里聚拢、回旋，慢慢收紧包围圈。
他记得云层裂开过一次，露出另一重天空，颜色深得像海底。闪电在那片天空里游走，像捕猎的生物，精准地寻找目标。有人说，那是天气选中了他们——把人拖进风暴的内部。
外勤队长的声音把陆衡从记忆里拉回：“港南段雾压阀今天测试，陆衡。”
“收到。”陆衡站起来，把任务板夹在腋下。
雾气很浅，能看到更远的海面。浪花安安稳稳地拍在石堤上，可在很远很远的天际，陆衡看见了一丝不同——
云的形状不合常理地堆叠着，像一群静止的鲸，腹部朝着南城，仿佛在注视着岸上的一切。
风很轻，轻到不会被人注意。但它的方向，是从海里直直地推向城里——像一只温热的手，正试探着推开一扇门。
陆衡盯着那片“鲸云”的方向，直到耳边的对讲机里传来沙沙的提示音——港南段的二号雾阀数值跳了两次，又自己回落。值班员语气带着疑惑：“像是被什么短暂干扰过，但仪器没记录到具体信号。”“我去看看。”陆衡简短回了一句，转身沿着堤走向港南。
港南段的雾阀区比别处安静，连浪声都被压低。阀门表面结着一层细腻的盐晶，像是有人在夜里悄悄覆上去的。陆衡蹲下，拨开阀门边的沉积物——一缕极细的灰色粉末顺着海风飘起来，落在他手背上，有种陌生的凉感。
那不是常见的海盐或尘土。
他皱起眉，把粉末收进采样袋时，视线的余光捕捉到堤外的防波堤尽头，有一个人影静静站着。
逆光下，那人背着风，黑色长风衣在脚边晃动，像是与海面隔着一道看不见的缝。
陆衡眯起眼——那是一个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背影。
风忽然重了几分，带着极轻的腥味和铁锈味。那人转过头来，眼神像穿过风直落下来，带着熟悉的笑意：“陆队长，好久不见。”
陆衡指尖一顿，那句“好久不见”像是带着一层不该存在的回声，仿佛从比海风更远的地方翻过来。
“谢淮。”他叫出名字。
“还记得我啊，我还以为你这种人早把我忘个干净了。”谢淮慢悠悠走近，脚步声被浪掩去，只剩风衣掠过栏杆的沙沙声，“还是说，你一直在想着我？”
陆衡没接话，把采样袋封好放进外套内袋。风灌进来时，他闻到那股粉末带出的淡灰味，比任何海雾都要干涩。
谢淮眼角微挑，看了眼陆衡手里的记录板：“又是风口的活？南城气候局把你派出来，就是为了测个阀门？”
“不是所有事都写在任务里。”陆衡淡淡说，“你出现在这，也没写在任何一份通报里。”
“我不归他们管。”谢淮笑了笑，顺手从风衣里摸出一个小玻璃瓶，瓶口被黑布缠了两圈，“这个，你见过吗？”
瓶子里是一层细到发亮的灰粉，在微光下缓缓流动，像是在瓶内呼吸。
陆衡盯着那东西，心底有种说不清的熟悉感，像是记忆深处一块被水泡软的石头，正被指尖轻轻剥开。他想起那年在港北码头执行任务时，海风里曾短暂出现过相同的味道——只是那次，他没有看见源头。
“港南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陆衡沉声道。
“风选的地方，不是我选的。”谢淮抬眼，笑意却淡了。
陆衡眉头一紧，视线锁住他。
下一秒，港外的“鲸云”忽然翻了个面，腹部的阴影像海底的巨兽抬头，风向骤变——从堤外推向城里的同时，也把那股干燥的灰味压得更浓。
堤坝另一端，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呼叫声：“港南段三号雾阀异常波动！所有外勤注意撤离——”
谢淮收起瓶子，退后半步，像是要融进那阵风里：“陆队长，想不想知道风里到底藏着什么？”
陆衡没动，只是盯着他。风声将两人的呼吸混在一起，像在倒数一个看不见的时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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