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南城的早市已经热闹起来。
蒸笼盖一掀,白雾涌出来,带着桂花米酒的甜香,和隔壁摊子切牛杂的热气混在一起,在湿冷的空气里缠成一层薄纱。
陆衡一手揣在外套口袋里,一手拿着手机看最新的气候限行提醒。
屏幕上跳出一行字——“今日雾气等级:三级。临界时段至早六时,请于片区范围内活动。呼吸税按每小时基础计费,超时翻倍。”
他抬眼看天,南城的天空正如天气局所言:一半是傍晚的暗金色,一半是清晨的淡白色。两种时区叠在一起,云层的边缘仿佛被刀裁过,精确到可以测量。
摊位上方的灯牌闪烁着霓虹字:「记忆校准,十五分钟起」。这条街是早市与灰市的交界,卖馄饨的旁边,就是可以帮你抹掉昨晚冲动话语的店。
陆衡已经习惯,反倒是热腾腾的香气让他放慢了脚步。
他在馄饨摊前排队时,身边的雾动了动,有人走近。
“你站我前面吧。”声音低而干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稳。
陆衡偏头——来人穿着深色风衣,扣子系到最上,领口整齐,衬得颈线笔直。那双眼睛颜色很深,像是雾气没法渗进去的地方。
对方递来一个纸杯,纸杯边沿嵌着一条银色温感条,表面微微发热,暖意透过手心。
“豆浆,送你的。”风衣男说。
陆衡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才刚要开口,前面摊位那边又有人回过头来。
个子高,眉眼带着不经意的笑意,银灰色外套的袖口沾了点雨,手里拎着一网兜莲藕和一袋活鱼。
“我刚才说的账,你还没给呢。”他的声音带着一点懒洋洋的调子,却像在句尾藏了个锋利的钩。
摊主看着这三人,表情有点微妙:“认识啊?”
“算认识吧。”银灰外套的男人先答,笑着往前走了两步,把鱼和莲藕放在摊边,手指轻轻在雾气中划了一下——一丝细微的气流顺着动作扩散开来,让蒸笼的雾绕过他和风衣男,正好笼住陆衡。
陆衡心里暗暗,这手法和气候调配的常规动作很像,只是更隐蔽。
风衣男的表情没变,视线却在银灰外套的指尖停了片刻,才移开:“账我一会儿结,你先别插队。”
“我可没插队,”银灰外套勾了勾嘴角,“我只是想和新朋友聊几句。”
陆衡被他们夹在中间,觉得这场景像早市版的临界天气——左右两边气压不同,中间的人只能看着雾慢慢厚起来。
他淡淡道:“你们要聊,到旁边聊,别挡着买馄饨的路。”
风衣男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把豆浆放到他手里,自己退了一步。
银灰外套却顺势站到陆衡另一侧,低声道:“你不是本区的吧?呼吸频率不一样。”
陆衡抬了下眼皮:“你管得挺宽。”
“好奇而已。”银灰外套的语气懒洋洋,“临界时段来这种地方的人,要么是老熟客,要么是找麻烦的。你是哪种?”
“你猜。”陆衡的声音比雾还冷。
摊主喊:“下一个。”
陆衡走上前,点了份小馄饨,加香菜。付款时,他感觉到银灰外套的视线还停在自己身上,而风衣男已经走向了早市另一侧的记忆校准店。
雾气中,那家店的玻璃门一开一合,灯光把风衣男的身影切成几段,像胶片断在播放机里。
陆衡端着馄饨往巷口走,背后传来银灰外套的声音:“豆浆还是趁热喝,陆——衡。”
他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我没告诉你名字。”
银灰外套笑了笑,露出一点像是意外又像是早就知道的神色:“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
风从两条街□□汇而来,带着鱼腥和米酒香,雾在他们之间缓慢流动——像一条看不见的分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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