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寂没有争取到保送名额。
不过和许连连这种从小学就开始为竞赛做准备的人不同，她毕竟是高中才了解到奥林匹克，所以拿不到高分也很正常。
她并不为此感到懊恼。
不过她不懊恼不代表时夏不会，这家伙在家里设想了苏寂的108种烦恼，成绩出来没几天，非要带她出去放松，并且为了防止出现上次在鬼屋那种尴尬情况，这次他把纪翎尔和林奈也叫上了。
“我们俩劳务派遣费用很高的。”
“时薪300美元。”
“哥！小翎！”
几人一起去电玩城。
第一次路过抓娃娃机时，纪翎尔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像这种坑钱的机器，她才不会多碰。
直到在林奈的怂恿下进行了第一次尝试。
第二次尝试、第三次尝试……第n次尝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其实也挺厉害的。”林奈鼓舞道，“一次就抓上的我见过，但30次都没抓上还挺稀奇。”
纪翎尔毫不留情给了他一拳。
她面对林奈脾气越来越大、耐心越来越少……这让林奈很高兴。
他优哉游哉跟在她后面走，一起走路的时候，林奈喜欢后退一点。
这样他就可以看到纪翎尔怎样走路，路上会观察什么，跟谁说话，表情怎么样，音调怎么样，他可以对一切了如指掌。
林奈很依赖这种感觉。
手机“叮咚”发来一条消息，是隔壁班的一个同学。
【A：你知道许连连去哪了吗？】
许连连？
【林奈：她不是去参加奥林匹克决赛了吗？】
记得就是今天来着。
对面没再回什么，他也就收回手机。
纪翎尔看了他一眼，随口问，“谁啊？”
“一个同学。”林奈说，“问我许连连去哪儿了？”
“参加决赛去了呗，她最近也是辛苦，前两天给我发消息说晚上失眠来着。”
“熬夜熬多了吧。”
“你怎么没有进决赛？”纪翎尔突然停下，狐疑地望着他。
这句话并不是在调侃，或者讽刺，纪翎尔是真的有点疑惑，在她的心里，林奈也是相当厉害的存在。
“你以前都不会问这种没情商的问题的。”林奈慢慢笑了下。
“喂！”
“好好好。”他慢悠悠伸了个懒腰，说，“因为我没人家厉害呗。”
随着政策不断改革，保送名额越来越少，附中能参加决赛的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最优的肯定是许连连。
“许连连”这个名字，仿佛天生与“优秀”挂钩。
就是她，只有她。
＊
两人走到一处射箭的场地，停下来，老板适时地问道，“要试试吗？20元15支箭。”
还挺便宜，纪翎尔有些手痒。
“拿15支吧。”林奈先一步付完钱，抽出一支递给她，“让我看看你有什么进步。”
纪翎尔射了一支，没射中。
她看着忍俊不禁的林奈，觉得相当不顺眼，下意识想放话搓搓他这股劲。
便说，“你这次不叫我老公了？”
“……”
她说的是初三时的那次校庆活动。
林奈踹了她一脚，差点把纪翎尔裤角踹脏，幸好她躲得快，走远一步后，抬眼怒气冲冲看着他。
“怎么还偷袭呢？你这个人真不讲武德！”她说着，拉弓射箭。
这一次，箭头直直扎中靶心。
纪翎尔进步很大，各方面的。
拿到奖品后，两人去跟苏寂会合。
又玩了一会，大家一起去餐厅吃饭。
吃到一半，纪翎尔轻咳一声，嘀咕道，“没有程枝柚还怪不习惯的。”
少了最话痨的那个人，这饭吃的有点索然无味。
苏寂赞同，“上次她讲她二舅妈的三姑姥的四女儿的外甥女的二姨的八卦，没讲完就走了。”
纪翎尔：“……”
你能记住才更是厉害呢。
“哎，集训连手机都不能带，不知道会不会无聊？”她撑着脸叹气。
林奈问：“她选那个播音主持，是你们上次一起去机构看的时候选的吗？”
“不是。”纪翎尔答，“上次去的时候她说没有特别喜欢的，第二天转头告我要学播音主持去，问她为什么，就说要给妹妹讲故事。”
“好朴实无华的理由。”
“好朴实无华的梦想。”
“好朴实无华的目标。”
“哎。”
林奈咬断嘴里的意大利面，手机“叮咚”一声响，他拿起来查看，发现还是刚才那个隔壁班同学。
言简意赅。
【A：许连连出事了】
林奈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
＊
许连连一个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这个公园远离市区，天空碧蓝，非常安静。
今天是奥林匹克物理竞赛的决赛时间，按理说许连连应该去参加这个比赛，但是临上车前，她跟妈妈提了一嘴还是想要艺考的事。
妈妈忽然扇了她一巴掌。
当着所有人的面，扇了她一巴掌。
身后传来不大不小的私语声，纪翎尔一边耳朵嗡嗡直叫，整个人四肢僵硬，眼冒金星。
那一刻她的脑袋里没有别的，只有离开。
她转身大步走了出去，拦下路过的出租车，不顾身后众人的呼喊，扔出两张百元大钞叫司机往前开。
走了一阵之后她又补了两张，一路来到这个僻静公园。
没什么人，只有几位年迈的大爷大妈在锻炼。
湖边飞着几只鸟，有猫在伺机而动捕捉它们。
许连连撑着脸，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者说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想再坐一会。
多坐一会。
她站起身走到湖边，伸手去拨弄里面的水，冰冰的、柔柔的水。
曾经有人对她说过，“你很像你爸爸，你们都是那种温柔沉稳的人。”
但其实爸爸并不是温柔沉稳的人，她也不是。
许连连大脑放空，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见一阵大喊。
“许连连！”
许连连回头，只见身后的草丛里，忽然冲出来一堆人，七手八脚地扑过来，手忙脚乱地将她压倒。
时夏大喊，“你别跳湖啊许连连，有什么事大家好好说，我们都离不开你！”
许连连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要跳湖了？”
“可是你忽然来这里……”
纪翎尔满目关切地望着她。
“好啦好啦。”她恍惚一瞬，保证道，“放心吧，我不会跳湖的。”
我怎么舍得跳湖呢？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爱我的人。
——
三天后，程枝柚集训机构放假，听说了这件事，怒气冲冲去往许连连家。
彼时许连连正被关在房间写卷子，她从备用机上得知这件事，心里有点期待，却又不好答应。
“这可能会对你造成麻烦吧？”
“为了你我才不怕麻烦！”
她心里一暖，还是说，“谢谢你枝柚，这件事我能解决好。”
回完消息，她放下手机，走出房门。
妈妈正坐在客厅，闻言掀起眼皮，问，“又要喝水？”
“不喝水。”许连连说，“我想跟你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该谈的我都跟你谈过很多次了，既然你不听，我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
“因为之前都是你在跟我说，现在，我希望你能听一下我的想法。”
房间里陷入一阵难捱的沉默。
许连连继续道，“妈妈，我知道你一直都很辛苦，但爸爸出轨并不是我造成的，我也没有跟那个阿姨联系过，我曾经跟你说过，我什么都不要，你带我走就好了，你没有，现在的生活既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你想要的，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呢？”
“为什么要这样，我还不是为了你……”
“不要说为了我了。”许连连打断她，“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你年纪还小，你以后就会明白了！”女人站起来，手死死扣在桌面上，“跟着我走！还不知道要过什么日子呢。”
“我不需要，我可以什么都没有。”许连连说着，声音竟然有些哽咽，她抱住面前这个女人，这个瘦骨嶙峋、弱不禁风的女人。
在她的印象里，妈妈总是坚强的、严厉的，可是她同时也是瘦弱的、痛苦的。
她抱住她，就像小时候妈妈抱住幼小的自己。
“我只想要你幸福妈妈，我爱你。”
“这个世界上，我最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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