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的一场急雨,总能让一些藏在口袋里的东西现出原形。
宫本石上站在教学楼玄关的屋檐下,看着眼前织成密网的雨帘。空气里满是泥土被砸醒后的腥气,和周围学生等待天晴的躁动。他下意识地摸向书包侧袋,指尖却捞了个空——今早出门,早仓田并未像往常一样将伞塞进去。
“哟,硬邦邦君。”
小野寺枫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点运动后的微喘。她似乎刚结束部活,额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没带伞?”
她的目光落在他空着的手上,嘴角弯起一个“又被我抓到”的弧度。
宫本石上没看她,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嗯。”
“求我啊。”她抱着胳膊,篮球包的带子滑到手肘,“求我就考虑带你一段。”
他终于侧过头,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冷淡地瞥她一眼。“不用,还有我不叫硬邦邦君”
“啧,真不可爱。”她撇撇嘴,正要再说什么,目光却突然被他脚边的一个小物件吸引。“嗯?那是什么?”
宫本石上顺着她的视线低头。
一枚小小的金属钥匙扣,躺在水磨石地面上。
那是只猫咪的爪子,做工不算精致,边缘甚至有些磨损发白,此刻正反射着潮湿的冷光。
是他刚才掏口袋时,不小心带出来的。
他瞳孔微缩,几乎是立刻弯腰去捡。
但另一只手比他更快。
小野寺枫已经蹲下身,指尖捏起了那枚冰凉的金属爪。
“喵~”她捏着钥匙扣,在他眼前晃了晃,学着猫叫,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你的?”
“……还我。”他伸手去拿,声音绷紧。
她却灵巧地缩回手,站起身,仔细端详起来。“等等嘛,让我看看。诶——这爪子,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她说着,另一只手从自己的运动裤口袋里也掏出一串钥匙。
钥匙串上,叮叮当当地挂着一只造型几乎一模一样的金属猫爪。
“嗒。”
一声极轻的脆响。
她将自己钥匙串上的那个猫爪,凑近从他那里掉落的那个。
两个金属爪子轻轻地碰在了一起。
宫本石上怔住了。
小野寺枫看着那两只碰在一起的猫爪,眼睛一点点睁大,随即,一种混合了惊讶和了然的明亮笑意从眼底漫上来。
“不会吧……”她抬头看他,晃了晃手里并在一起的两个钥匙扣,“硬邦邦君,你该不会……也在同一家店买了这个?还是说,”她拖长了语调,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你这是……在偷偷跟我用同款?”
雨水敲打屋檐的声音,周围同学的谈笑声,在这一刻仿佛都被隔绝了。
宫本石上只能听到自己鼓噪的心跳,和那两个金属爪子相碰后留下的、细微又清晰的回声。
他看着她手里那对一模一样的猫爪,一种无处遁形的窘迫瞬间攫住了他。这比在课堂上被点名,比被她看到喂猫,都更让他感到一种被看穿核心的慌乱。
(……你这家伙。)
他猛地伸手,近乎粗暴地从她手中夺回自己的那个,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她的皮肤。
她的指尖带着雨水的微凉,而他的,却因为羞恼而有些发烫。
“巧合。”他把钥匙扣紧紧攥在手心,金属的棱角硌着掌纹,声音冷硬。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就要冲进雨里。
“喂!”小野寺枫在他身后喊道。
他没有停步。
然后,他听见她追上来的脚步声,紧接着,头顶的雨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她撑开的一片蓝色的、小小的天空。
“愣着干什么?”小野寺枫举着伞,站在他身边,用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走了,同款君。”
宫本石上僵在原地。
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肩侧的地面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他攥着掌心里那枚发烫的金属猫爪,第一次觉得,这场雨,或许并不是那么令人讨厌。
(……谁跟你是同款。)
他在心里反驳。
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了这片蓝色的晴空之下。
伞有点小了,下次带个大点的,宫本石上小声的嘟囔。
小野寺枫撑着伞笑着回应:是是是,同~款~君。
宫本石上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从她手中接过了雨伞。
伞柄上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
他将伞微微向她那边倾斜了一个无法察觉的角度,然后目视前方,声音硬邦邦地挤出一句:
“……风大。伞会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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