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作业的时候赫兰一想到餐桌上的事就气得连笔都拿不住,她的后脑勺也气得突突地生疼。她才不想再下楼面对母亲,母亲说不定还要继续斥责她,于是她故意磨蹭到半夜一点才下楼去洗澡。第二天她又早早地醒了,没有在家吃早饭,而是飞快洗漱完后便冲出家门,在电车站前买了份蛋饼作为应付。
上午第一节是中高级术式课,老师让众人开始练习,赫兰马不停蹄地将她受到的气告诉了宁。
“她一直都是这样!无论末兰做什么都是正确的,同一件事我是错的末兰就是正确的!无论末兰说什么谎话她都相信!”
赫兰狠狠地挥了一次练习用剑,一道扇形的光形冲击波冲向了对面的墙壁,发出了极其响亮的撞击声,引得班上好多同学都看了过来。
“完成得不错,莱多斯小姐,但你应该稍微控制一下力道!”科任老师走过来大声说道。
赫兰僵硬地点点头。
待其走后宁凑过来小声跟赫兰说道:“赫兰你稍微冷静一点……说实话我也觉得你昨天对你妈妈发脾气不太对——”
“你——”
“因为就算你发出质疑,她也不会相信你说的话,毕竟你没有证据证明末兰真的去了小蓟草街,又真的做了越界的事。”
宁有条有理的说辞让赫兰更生气了。
“你什么意思?你难道有证据了?”
“没有。”
赫兰恼火地瞪着她。
“正因为我们没有有力的证据,你才更不应该说对末兰不利的话。”宁耐心地解释道,“我听你的描述,末兰大概率清楚你知道她去了小蓟草街,这样一来,你觉得她会不会继续刁难你呢?你不仅没有让你妈妈降低对她的信任,反倒给自己引来了一通责骂,同时在你的衬托之下,她在你妈妈眼中更显懂事了。我要是那个小怪物,都要乐得找不着北了。我敢说她肯定有了不少底气,说不定日后就要在你妈妈的面前明目张胆地挑衅你、欺负你了,反正自己也不会受罚嘛。所以说,赫兰,你得控制自己的脾气,可不能跳进她挖好的坑里呀。”
“真希望我爸快点回来,他再不回来我就要被末兰逼疯了。”赫兰怨恨地挥着练习用剑说道。
“比起这些,你听我说,昨天我又发现了一个趣事。”宁笑着说,“我看到她的那个合作对象了。”
“合作对象?什么合作对象?”
“就是她每天去库鲁鲁见的那个人。”宁压低声音说,“昨天我看到她跟那个人一起走出的酒吧。只不过那个合作对象——”
“怎么了?”赫兰追问道。
“我没看清那个人的脸,只能说,是个女的。”宁就像是在故意卖关子一样。
“谁啊?”
宁耸了耸肩:“反正是位个子比较高又戴着头巾的阿姨,有点像克里提亚人戴的把脖子和脸统统围起来的普劳舍围巾。她们可能交流得很愉快,在酒吧门口准备分别的时候那阿姨的一只手还搭在了末兰肩上。”
“她们不只是在库鲁鲁酒吧说话那么简单吧?”
“末兰可能从那个人那里收到了什么东西——虽然我们不太清楚究竟是什么,也有可能是那个阿姨给了末兰什么好处。”
“好处?什么好处?为什么要给末兰好处?”
宁耸耸肩,没有接着说下去了,她开始连续挥舞起剑。赫兰只有烦躁地继续做着术式练习,在下课之前她又被老师警告了两次说下手力道太重。
一整天赫兰的心情都烦躁不安,在中央大街枢纽站时宁还再三劝告她回家之后不要又因为末兰的挑衅发脾气。
末兰在六点五十分时回来了,餐桌上母亲一句话都没跟赫兰说,赫兰也懒得主动挑起话题,只不过母亲依然和末兰聊得热火朝天。赫兰五分钟就吃完了晚饭,随后赶紧回到了房间开始做周末作业,毕竟明天上午她还得打扫储物室,这意味着难得的周末她都不得不起一个大早。
第二天早上七点不到赫兰就下了楼,她听到母亲在厨房忙活着什么。新鲜面包已经放到了餐桌上的篮子里,鲜牛奶也摆在了桌上。
“记得去打扫仓库!”母亲在厨房里提醒道,只不过她并没有转过身来。
“我记得。”赫兰闷闷不乐地回道,啃起了面包。
赫兰今天特地换了一身比较旧且耐脏的套头衫,吃完饭她就不敢怠慢地提着清洁工具走出了家门——仓库在房屋正后方。赫兰走在鹅卵石路上远眺右手方向。不远处的方形农田里已经有不少个正在忙活的身影了,悠远的牛叫声也从牧场传来。然而赫兰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沉迷于这充满生机的清晨景色,她双手停着的大铁通里堆满了清洁工具。
鹅卵石小道还有一条支路是通往家背后的那片山毛榉树林的,赫兰想起术师学院以前母亲就告诫过她们不要去树林里玩,然而末兰独自去了不止一次。后来母亲抓到采完蘑菇回来的两姐妹,明明是末兰拉着赫兰去的,到头来反而是赫兰承担批评。
母亲已经提前把仓库门的锁打开了。仓库跟卧室差不多大,里面摆满了大小不一的柜子和灰扑扑的纸箱子。因为没有设置清洁结界,加之好一段时间没打扫,所以墙上和大型杂物间挂着不少蜘蛛网。赫兰哀叹了一声,用方巾围了个面罩开始了漫长的清扫工作。
在满是尘埃的空间中劳作并不是一件能放松心情的事,但好在很多柜子和箱子都被封死了,所以赫兰只用打扫表层。但她还是发现了不少意料之外的东西,比如一个拳头大小的球型法器,只要按一下两极的位置就可以展开成一张巨大的金属网,不过赫兰把它重新装回去耗费了十多分钟。有好几本厚重的魔法相关的书,每本都有一千多页,其中还有不少批注。一想到末兰说不定会对这些书感兴趣,赫兰就把它们放到了柜子的最高处。另外还有个旧皮箱,箱子里是奇形怪状的起子和镊子,赫兰看不出来它们的用途,猜测大概是父亲的工具,于是把它放到了靠门的橱柜上。但是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宝藏——她竟然在仓库最里侧的角落发现了一本陈旧的言术书。标题是《经典言术·四星篇》,作者为伊西莉达·莫朗,一位教科书都介绍过的著名言术师,可惜英年早逝。她去世已将近四百年了,多数自创言术早已失传,能从自家仓库中翻到这本九十年前出版的著作实在难能可贵的事情。
不过,赫兰也想不通为什么这本书会出现仓库里。但转念一想,母亲如此轻视言术,确实很有可能将其当作废纸一般扔到看不见的角落。
赫兰迫不及待地想回到房间仔细翻看,这也成为了支撑自己尽快结束仓库扫除的动力。在剩下的时间里,她一边打扫一边期待着再从柜子与箱子的缝隙中挖出一本,但事实证明她的想法不免贪婪。
十二点过十分,赫兰可算完成了扫除。柜子与箱子整齐地摆在仓库四方,蜘蛛网与灰尘被一扫而空的同时,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赫兰离开仓库回到家中,进门前把言术书揣进套头衫内里,以免又被母亲数落。把清洁工具放回储物柜后,她瞥见浴室门边的独凳上放着一条干净的手帕,越看越眼熟,可算回想起来是那时银发少女帮自己包扎时用的手帕。如今干净如新,没有一丝血渍,还未细想是谁帮忙清洗的,便听到母亲在厨房大声说:“打扫完啦?一会儿我会去看看你打扫得怎样,赶紧去把脏衣服换了,饭快要做好了。”
于是赫兰把手帕收进兜里,再夹带着书飞快上楼。因为捂着肚子的动作很不自然,坐在客厅看书的末兰一直狐疑地盯着她,赫兰真是想不通末兰为什么一定要在客厅看书。
回房间换上干净的衣服,赫兰还去洗了个澡,再来到餐桌前母亲和末兰已经在吃了。母亲并没有问赫兰有没有从仓库带回什么东西,这不禁让赫兰松了一口气。
吃饭的时候总算发生了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那就是母亲告诉两人她们的父亲会在下周五回来。
“太好了!”
赫兰脱口而出道,这个屋子终于不用只有母亲还有令人讨厌的末兰了。
然而末兰并没有赫兰那么开心,她只是说了两句简短的场面话,很快就又恢复成了平淡的表情。
赫兰又是第一个离开餐桌的人,回到房间之后她便迅速地摊开了伊西莉达·莫朗的书,甚至没心思先把头发弄干。伊西莉达·莫朗的这一系列言术是攻击性言术,所有招式皆在四个标准点、即四个关键词上展开,“四星”也因此得名,展开及构建术式的过程中免不了大量运用过渡指令。赫兰费了一个多小时,写希俄斯文写到筋疲力尽,也没完全掌握第一招。接着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大堆作业没做,就回到书桌前握起笔,还没做多久作业就已经到晚上了。
吃完晚饭赫兰没有立即回到房间,而是给宁打了个电话,她希望宁明天下午能来家中帮忙复习魔法基础理论和药炼学,顺便讨论些秘密话题。
宁却兴致不高,赫兰从听筒里听出她并不想来自己家,更何况宁接电话时的声音像刚睡醒的似的。许久之前宁就跟赫兰说过,她有些畏惧于见到赫兰的母亲。但在赫兰威胁宁说她要是不来自己就偷偷溜出门去找她时,宁就不得不妥协了。赫兰给母亲讲了次日下午宁会来家里一起学习的事,母亲依然没有露出笑容,但也没反对,她甚至主动说宁可以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周日下午一点半,宁按响了门铃,赫兰打开门发现宁一脸疲惫地站在门口两眼无神地看着自己,眼窝下甚至还有一对黑眼圈。
“哇,可别告诉我你昨晚熬夜复习了。”赫兰一边给宁准备拖鞋一边说。
“当然没有。”宁有气无力地说。
“那个纸盒子是什么?”赫兰看到宁右手提着白色的小纸盒。
“你的炸肉丸子。”
“你太棒了!”赫兰兴高采烈地接了过来。
母亲给她们泡了一壶柠檬红茶,送来房间时宁紧张兮兮地与其打了个招呼。明明宁时常到赫兰家做客,赫兰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紧张。
赫兰把矮方桌放到了飘窗,两人在飘窗上坐下。宁打开盒子,炸肉丸子的香气扑面而来。赫兰看到纸盒子里摆着八个金灿灿的肉丸子,肉丸子上面还有一层葱花、黑胡椒、白芝麻和海苔碎屑。
“真好吃。”吞下一个后,赫兰满足地说,“所以你这两天在干嘛?你似乎一直都很困,昨天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也是。”
“哎,别提了。”宁疲惫地叹了口气,给自己也叉了一个,“有人来我家了,我这两天一直都在接待她。没办法,虽然我不想,但她得跟我一起住。”
“谁啊?你妈妈?”
宁是三年前到摩金市来的,那学期的转校生除了她还有胥沅,如今宁一个人住在中央大街附近的公寓。赫兰也始终想不通宁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到摩金市来,毕竟伊海蒂安虽然师资力量不错,但也算不上是顶尖的术师学院。她曾经问过宁缘由,宁只说是家族安排,考虑到里森布鲁好歹是中部的大家族,恐怕存在着难言之隐,赫兰后来便没在追问了。
“不,是一个比我妈更啰嗦、更麻烦、更讨人厌的家伙。”宁皱着眉噘着嘴,一边撕着餐巾纸,“虽然她来了好一阵,但这两天我不得不一直跟她呆在一起,比如说昨天。昨天我六点就醒了,却因为麻烦事不得不半夜两点才睡。”
“讨人厌?和末兰相比的话谁更讨厌呢?”
“都挺讨厌的,虽然不是同一类型的讨厌。”将纸片丢进垃圾桶后,宁给自己叉了个肉丸子,“好了,你今天把我叫来不是只为了跟我讨论课本上的东西吧?”
“当然不是,因为我昨天打扫仓库的发现了一个好东西——”赫兰兴高采烈地向宁展示了伊西莉达·莫朗的书。
“哦,这不是挺好的吗。”宁从赫兰手里接过后随意翻看着说,“这上面的言术看上去很难的样子。”
“是挺难的,我昨天练了一个多小时都没学会最基础的。”
宁把书还给了赫兰,“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有关末兰的新消息呢。”
“她没有新消息。”赫兰把书放到了一旁,“在家是找不到她的破绽的。”
“是啊,她看来已经得到她想要的了。”宁喝了口茶。
“她得到了什么?”
“谁知道呢?我敢说最近的她的神秘值已经达到了近三年以来的最高点了。”宁说,“我倒是对那个小怪物的秘密挺在意的。”
“我本来也挺在意的,但是我最近发现了很多比末兰有趣得多的事,比如说莫朗的言术。哦对了,我爸终于要回来了,下周五。”
“哎呀,那岂不是意味着你的苦日子终于要熬到头了。”宁打趣道。
“是啊,我爸可不会像我妈一样听风就是雨。”
下午赫兰和宁一起复习魔法理论基础,宁帮赫兰回忆起了好多已经遗忘的知识点,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赫兰觉得自己仿佛没学过。可当赫兰向宁提议每个星期的星期天宁都来她家时,宁却不假思索地连连拒绝。
“可是——可是,你有不懂的可以去问末兰呀!”
赫兰听出来宁只是单纯地不想来她家,不想见到她妈妈。
“你觉得末兰会好心地向我解释吗?”赫兰反问,“或者说我去她房间,接受她的个人一对一辅导,然后到了星期一你发现我没有来学校,打电话才知道原来我被她杀了。”
宁嗤嗤地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你来了还能留下吃晚饭呀。在料理方面连我都挑不出我妈的毛病。”
最终宁答应了赫兰,要是自己有空的话就会在星期天的时候来她家。
吃晚饭的时候母亲问了宁很多话,主要是升学的话题。宁又变成那副局促不安的模样了,每次她回答母亲的问题时那声音都不像是她自己的了。
“唉,我只是想到了——唉,算了。”
赫兰送宁出门的时候宁沉重地叹气,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到了家中难以相处的长辈。可是母亲对宁的态度也不苛刻啊——赫兰由衷地想,起码母亲对待宁比对待她自己时要好。她看着宁那副烦恼的样子,突然觉得强拉着宁到自己家来帮忙复习的自己有些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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