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云层后的万妖潮
铃铛声在死寂的夜空中荡开，像投入冰湖的石子，却没能激起半分涟漪。浓重的黑云压得极低，仿佛伸手就能摸到，云缝里透出的幽光将树木的影子拉得扭曲，像无数只伸向天空的鬼爪。
颜烛将狐族秘录塞进怀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通神钱。铜钱传来的暖意比刚才更甚，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搏动，像颗小小的心脏在跳动——那是林貂的元神残片在回应她的不安。
“烛烛，你听。”心情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狐耳警惕地竖了起来。
颜烛侧耳细听。风声里夹杂着无数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叶间爬行，在树枝上跳跃，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那响动越来越密集，渐渐汇成一股沉闷的轰鸣，地面都跟着微微震颤。
“是妖潮。”颜烛的脸色沉了下来。她在族里的古籍上见过记载，当某种强大的力量打破平衡时，青岚山脉深处的妖兽会失去理智，形成席卷一切的妖潮，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可从未有过妖潮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诡异。
“它们好像……在怕什么？”心情的声音发颤。她能听懂妖兽的低语，那些嘈杂的声响里，除了嗜血的狂暴，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颜烛心头一动。怕什么？难道是怕黑云后面的东西？
她猛地抬头，运转灵犀体的秘法，试图穿透厚重的云层。金红色的妖力顺着视线攀升，在云幕上撕开一道细小的缝隙。
缝隙后，是密密麻麻的眼睛。
不是妖兽的眼睛，而是某种更庞大、更诡异的存在。无数根漆黑的触须从云层深处探出来，每根触须的末端都长着只眼球，瞳孔是纯粹的黑色，正死死盯着地面上的一切。
“那是……什么？”颜烛的呼吸一滞，妖力险些溃散。那东西的气息比血影老怪、比妄念加起来还要恐怖，带着种不属于这片天地的冰冷与漠然。
“是‘域外天魔’的先锋。”通神钱里突然传出老祖宗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百年前血影老怪就是想引天魔入境，才被林貂拼死封印。现在锁魂碑受损，青铜门松动，竟然真的让它们找到了缝隙！”
域外天魔？颜烛只在最古老的残卷里见过这个名字，传说它们来自九天之外，以吞噬世界本源为生，所过之处皆是死寂。
“妖兽们是被天魔的气息逼疯的。”老祖宗的声音有些急促，“它们宁愿冲出来被杀死，也不想被天魔的触须缠上——那些眼球能吸走生灵的魂魄，连妖丹都会被啃噬干净！”
话音未落，前方的密林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一头身形庞大的黑熊妖疯了似的冲出来，皮毛上沾满了自己的血，它的眼睛里没有瞳仁，只剩下两个黑洞，嘴里胡乱嘶吼着：“别追我……别追我……”
紧接着，一根漆黑的触须从云层里垂落，像条灵活的蛇，瞬间缠住了黑熊妖的脖颈。触须末端的眼球猛地睁开，射出道幽暗的光。
黑熊妖的惨叫戛然而止，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片刻后就化作了一具空壳，连妖丹的气息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触须卷着空壳缩回云层，眼球里似乎闪过一丝满足的红光。
颜烛和心情看得浑身发冷。
“必须阻止它们！”颜烛握紧妖力刃，金红色的光芒在她周身熊熊燃烧，“如果让天魔彻底撕开缝隙，整个青岚山脉都会变成死地！”
“怎么阻止？”心情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挺直了脊背，“我们连靠近都做不到……”
“去找青铜门。”通神钱里的声音再次响起，“青铜门后那位‘错误’，本质上与天魔同源，或许只有她能暂时逼退天魔。而且……林貂的元神献祭，也与青铜门的封印相连，你觉醒的灵犀体，或许能同时影响两处封印！”
颜烛眼神一凛。同时影响锁魂碑和青铜门？这可能吗？
但眼下没有别的选择。她一把拉起心情，速度发挥到极致：“我们走！去迷雾林！”
金红色的身影在林间穿梭，身后是越来越近的妖潮轰鸣和云层里触须摆动的嘶嘶声。颜烛能感觉到，那些眼球始终锁定着她们，尤其是她怀里的狐族秘录，像是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肥肉。
“它们好像盯上秘录了！”心情惊呼，狐尾不安地扫着地面。
“秘录里记载着双生咒和妄念的秘密，或许对天魔来说是某种‘养料’。”颜烛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古籍，书页似乎在微微发烫，“抓紧我！”
她突然改变方向，朝着一处陡峭的山崖冲去。那里是妖潮最难攀爬的地方，或许能暂时甩开追兵。
就在即将冲到崖边时，斜刺里突然窜出一头浑身燃烧着绿火的狼妖，獠牙上滴落着腐蚀性的唾液，直扑颜烛面门！
颜烛侧身避开，妖力刃顺势劈向狼妖的腰腹。可这狼妖的皮毛异常坚硬，妖力刃只在上面留下道浅浅的血痕。
“是蚀心狼！它的妖丹被天魔污染了！”心情急道，“打它的眼睛！”
颜烛眼神一凝，脚尖在狼妖的背上借力一蹬，身体在空中旋出个漂亮的弧线，指尖妖力刃凝聚成一点金红，精准地刺向狼妖的左眼！
“嗷——！”
狼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绿色的火焰瞬间暴涨。颜烛趁机拉着心情冲下悬崖，耳边风声呼啸，崖壁上的碎石不断滚落。
下落了约莫十数丈，颜烛看准一棵斜生在崖壁上的古树，猛地拽住粗壮的树枝。巨大的冲击力让树枝剧烈摇晃，她强忍着手臂的剧痛，将心情护在怀里，借着缓冲荡向另一侧的崖洞。
“咚！”
两人摔进洞底，溅起一地尘土。颜烛顾不上喘息，立刻用妖力封住洞口，只留下一道细小的缝隙观察外面的动静。
妖潮的轰鸣在崖下渐渐远去，蚀心狼的惨叫也消失了。但云层里的触须似乎并未离开，偶尔能听到触须划过崖壁的嘶嘶声，令人头皮发麻。
“暂时安全了。”颜烛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灵犀体的秘法消耗极大，刚才一路奔逃加上与蚀心狼的打斗，让她的妖力几乎见底，手腕上的金线绸带都失去了光泽。
心情靠过来，小心翼翼地帮她擦去脸上的灰尘，狐狸眼里满是心疼：“你的手……”
颜烛这才发现，刚才抓树枝时太过用力，手掌被磨得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手腕上的绸带，与上面的金线交织在一起，竟诡异地形成了个小小的符文。
“没事。”她笑了笑，想收回手，却被心情按住。九尾狐抬起手，掌心泛起淡粉色的光，轻轻覆在她的伤口上。
温暖的感觉顺着伤口蔓延开来，疼痛渐渐缓解。颜烛看着心情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黑衣女子说的“双生咒”，想起秘录上“光脉存，暗脉枯”的字句。心情的力量是温暖而治愈的，与她那位姐姐的阴冷截然不同，或许这才是光脉真正的力量。
“烛烛，你看这个。”心情突然指着她手心的伤口。
颜烛低头看去，只见伤口愈合的地方，留下了个淡淡的印记，形状竟与青铜门上的狐形纹路一模一样。而随着印记的出现，怀里的狐族秘录突然震动起来，书页自动翻开，停在某一页。
那一页画着幅复杂的阵法图，阵眼处标注着两个位置——锁魂碑，青铜门。阵法的中央，是个由天妖貂爪印和九尾狐尾巴组成的图案，旁边写着三个字：“灵犀阵”。
“灵犀阵……”颜烛喃喃道，“难道这就是同时影响两处封印的方法？”
“上面说，需要灵犀体的妖力作为引，光脉狐的心头血作为媒，还要……”心情的声音顿住了，眼神变得复杂，“还要域外天魔的一缕本源之气作为触媒。”
用天魔的本源之气？这简直是与虎谋皮！
颜烛刚想说话，洞口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封住洞口的妖力屏障上，出现了一道裂纹，裂纹后，是只漆黑的眼球，正死死地盯着洞里。
触须找来了！
颜烛猛地将心情护在身后，指尖凝聚起最后的妖力。她知道自己现在不是对手，但哪怕是死，也要护住心情和秘录。
触须顶端的眼球转动了一下，似乎在打量她们。紧接着，一道极细的黑丝从眼球里射出来，穿透妖力屏障，直取颜烛怀里的秘录！
就在黑丝即将触碰到秘录的瞬间，颜烛胸口的通神钱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林貂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直接在她脑海里炸响：
“抓住它！那就是天魔本源之气的一缕！”
颜烛来不及思考，身体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那道黑丝！
黑丝刚入手，就像条活蛇般剧烈扭动起来，一股冰冷刺骨的力量顺着手臂蔓延，仿佛要冻结她的血液，撕裂她的经脉！颜烛疼得浑身发抖，意识都开始模糊，可她死死咬着牙，不肯松开。
“用灵犀体的力量同化它！”林貂的声音带着焦急，“快！用你的妖力包裹它！”
颜烛强忍着剧痛，运转起灵犀体的秘法。金红色的妖力从丹田涌出，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道黑丝。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原本狂暴的黑丝在金红色妖力的包裹下，渐渐变得温顺起来，像条被驯服的小蛇，在她掌心蜷缩成一团。
洞口的眼球似乎愣了一下，紧接着爆发出愤怒的红光，更多的触须朝着洞口涌来，想要夺回黑丝。
“快走！”颜烛一把将黑丝塞进怀里，拉起心情就往洞的深处跑。她能感觉到，洞的尽头有微弱的灵气波动，或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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