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春吊儿郎当坐得豪放不羁,压根不管霍邈的毛绒披风垂到了地上。
放松过了,接下来的事又摆在了她们面前,几乎每一项踏出去都是粉身碎骨的存在。
但二人眼下并不觉得棘手和难捱。
霍邈的手指勾住祢春,趁着说话的间隙轻轻捏了捏她,祢春回握,握上后又故意屈指弹开她。
这一番动作下来,导致霍邈说话都变得不连贯,破坏欲催动她干坏事,直接揪住祢春手心一点皮肉细细碾磨,疼得祢春连抽几口气。
祢春忍痛时嘴唇和面色总是很苍白,眉心压出一个锋利的弧,眉目克制,但又源于天生对一切的不服气滋生出的倨傲显得像在发火,是一种冷淡的禁欲。
尽管知道祢春的皮相是那种世中罕见的凶煞的秾丽,猛一看到这般风景,心脏还是会加重跳动的力道。
祢春拍了霍邈一巴掌,下一秒就要言语扫射人,霍邈眯眼笑了笑,镜片折射出的光打上一半脸颊,像刷了一层釉,明暗间瞳中一点寒星直直对上祢春,让她闭了嘴。
霍邈嘴角微扬。
“魔修的事我们找长老,除了秋大仙以外不能有其他人知道。”
二人无条件信任大长老成了下意识的行为,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既然已经决定牵秋大仙入局,其他无危险的人也不能考虑。
“如果真有第四个人知道……”霍邈紧盯着她:“一律……。”
她这句话未说完整,祢春就已经听出来了什么,打断了她:“当然,这种人不会是好人。”
她的后背无来由起了一身冷汗。
再去看霍邈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自然。”她道。
“真吓人。”祢春手肘撑在膝盖上,像是第一次认识霍邈。
霍邈未正面回应她,而是好整以暇地看她:“换作任何一个人过着如我这般不知哪日就会死,每走一步都痛意缠身的生活,我相信没人不疯。”
空气倏然冷下去。
祢春乐了两声,一拍大腿,拍手鼓掌:“好你个霍邈,我就知道你一直在演戏,敢情你就是个疯子。”
霍邈偏了一下头,笑道:“害怕吗?现在不离开我,以后就没机会了。”
“他们说你风光霁月,如竹如松,宛若仙君下凡,啧,其实都是看你脸说的。”祢春戳她肩膀,然后手指下移到心脏的位置:“和这,一毛钱关系没有。”
霍邈撑着头,一直在看祢春指她的手。
这副模样具有欺骗性,祢春俯视她,觉得她在伤心低落,改口道:“但这很正常,现在谁不疯,不发点疯我才觉得不正常。”
霍邈坐直身体,逮住祢春欲要离开的手,将她一把扯到自己面前:“真的?那我要是有一天不让他人与你联系,断了你那些狐朋狗友,你还说得出这种话?”
祢春将她的悬浮眼镜捏在自己手中,直直看着她:“你断不了。”说罢,戴到自己脸上。
这副样子,三分染上了霍邈的影子,让二人一时更加亲密无间。
拉扯来拉扯去的话题被搁下,祢春叉开腿乘凉,将紧贴小腿的长靴拉链拉开,手转着腰带呼哧呼哧转,把这个当乐趣:“流花大会哪个日子开?”
她转头看霍邈,见她散漫地坐着,衣服包裹住肩背弓起轮廓,胳膊贴着双膝,两手交握,突出的腕骨惹得祢春想不注意都难。
祢春朝她正前方看去,以为那有人,不然霍邈这样子活像是在审犯人。
霍邈略一思索:“应该就是明日。”
祢春:“嚯,你不是不爱出门,怎么这么了解?”
霍邈压下祢春的手,不让她在转腰带:“那你刚才就不该问我。”她不让祢春动,是怕她转不好伤着自己,结果尾音刚撂下,那黑色腰带“啪”打她脸上了。
祢春一惊,收起腰带站起身想走,忽视霍邈蓬勃而起的怒意,刚想逃之夭夭结果脚尖动了才一下就被人横踢的失去了平衡。
为了不让自己往前摔,她一使劲,不堪重负后仰在霍邈身上。
霍邈环住祢春,轻声低语一句“别走了”,然后箍着人堵上了她的嘴。
另一边的冰悬深山,早已被掘地三尺挖了一次又一次。
祢春走前爆发的魔气吸引来几个低级魔修,算是刚入门的,实在是经手不起那巨大的诱惑,打从骨子里臣服,想要亲眼见见此等强者为何人。
不料,被几个长老一网打尽,断了修为,捆一边去了。
几个修士按照最开始的口供互相接应,长老们再如何匪夷所思,也没了话问。
“你们走吧,留你们到这么晚,辛苦了。明日的流花大会,我们陈家免费给你们发灵丹妙药。”
几个修士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一眼,呼出一口气,想这威压极重让人难以长久承受的盘问终于结束了。
长老们最后认定是不知名的哪个高阶魔修没头没脑散了一波魔气得瑟了一波就走了。
简直莫名其妙,根本不符魔修的作风。
他们一旦现身就必要作恶……但好在,此番不是空手而归,起码捉住了几个自愿修魔的修士。
前来查探的有坐镇黄云楼北一地带的莽灵宫几位长老和北方第一大世家的叶家家主叶枉硫。
叶枉硫身后跟了几个随从,看其面色,明显都不信留存修士们说的话,见他们有话要说,叶枉硫抬手让他们闭嘴:“你们看看下面的尸体,觉得能死多少人。”
随从们对上那些惊心触目的惨状,皆是开不了口。
“幻境所为……”他本也没想要随从们的回答,自顾自道。
有长老接他话:“听说是圣素手那老家伙拿到了,她还是没肯断要成仙的执念,这下她也能如愿了。”
叶枉硫意味深长道:“她少时陪她长大的青梅竹马听说被她的族人活活抽死了,拿金丹,未必是非要成仙,她赎罪那么多年,没肯断的执念应该是救回爱人才是。”
长老唏嘘,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一件事:“那祢春这孩子岂不是两趟都落空了。”
他们这几位莽灵宫的长老都是近距离瞧过祢春的,第一印象就是此人从头到脚都担得起仙门百家第一的名号:“着实有些可惜,我本以为这骄子才是第一个成功的。”
叶枉硫觑他们几眼:“身边有两个疯子,是会没那么容易。”
“你说霍家少主和圣素手?圣素手疯倒是可以理解,但霍家那位少主,不敢苟同。”
叶枉硫笑了笑,不多作解释。
他向来能完完整整看透一个人,他可以肯定他说的绝对不错。
比如祢春这位骄子和霍家这位少主恐有些不得了的私情,但说出去旁人只会笑话他多想。
他淡淡将视线从一具被火烧成黑炭的尸体上离开,带着人走了。
冰悬深山此下彻底成为了一座废山,归于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中。
“咔嚓”一声,一个踩断树枝的人影闪在长老们离去的地方,这人似乎是从一开始就在,也听完了他们讨论的全程,这下没人了才不屑地嗤笑一声,双唇轻启开开合合似乎说了些什么,只不过一阵呼啸的风猛烈刮来,将所有字音吹散,卷着话语落入了山脚。
端详了好一阵下面不堪入目的惨状,这人才动身离开,目视前方,看都不看那些尸体一眼,轻蔑地踩着他们的亡魂,隐去了身影。
流花大会是几百年前从人界民间流传到修仙界的节日,期数总共五天,地点定在白京大道,届时漫天花瓣洋洋洒洒飘整整五天,白日妙女俊郎成群出没,酒楼高朋满座,席间觥筹交错,足有十人高的镀金车马伴英武修士当街游行,谈笑声接连不断直至寒星暮夜,吸引力之大可汇聚四大界的生灵一同赏光。
小妖人们欢迎,魔修大妖人们抓不到便也不管。
此等佳日,人们也不会斤斤计较了。
但人多了总避免不了出事,流花大会因着名字就会吸引庞大花妖前往,这花妖中有一种妖是魅妖,容颜绝美,衣裳是花做的,动两步,还会刮起一阵风,里面夹着香粉。
若故意拿香粉来迷人,一迷一个准,但代价很大,一旦失误就当即失了这样一种能力,所以魅妖心疼的很,轻易不会使坏,四宫也不刻意排查。
祢春在玩这件事上一马当先,五天一天不缺,哪撞见过这种事?可偏偏这次,她倒霉,着了魅妖的道。
寒极宫的修士零零散散先后到位,目送宫主上至千金楼后,忙不迭跑了。
魅妖盯上祢春是因为这人帮了自己一个忙,她正好好跳着舞,突然被一群修士恶意挤走,人快摔倒时一只手伸了过来,稳稳扶住了她,不光如此,还借了个巧劲儿,托她一把,将她带离了人群。
她惊讶抬头,就瞧见一人穿靛青缎子袍叮铃当啷撑着把奇异的金伞挡在她面前,教训那群不讲礼貌的修士们,她手段阴险下流,蛇一般四处游走间那群人就倒了一地,因着丢脸估计想再吵几句嘴,可不知为何看清这人的长相后就惊慌失措地跑了,呜呜泱泱,和救她这人一比,哪是一个层次的。
看来这人要么是绝世高手打架如切瓜砍菜,要么背景天大让人惹不起。
无论哪个,配上她刚才的行为都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她发着呆,察觉不到头上的牡丹要掉,那人注意到,勾勾手指,一阵气风朝她侧脸打来,那风势霸道,却在擦过她脸侧时忽然弱了下去,等她回过神来,只感觉一阵清清凉凉的风吹向自己,然后头上的花不知何时落到那人手中。
她看清了这人的长相,喉中一紧,一时失语。
一小段线条凌厉精致惹眼的下巴撞入她眼帘,夺目到让人睁不开眼,接着主人熠熠生辉亮的堪比穹顶上的星星的眼睛轻眨了一下,整张面庞暴露于她眼底。
看多了总头晕目眩。
这长相平心而论是偏凶那挂,所以她承受不住这攻势极猛的视线,第一时间偏开了头。
但身体很诚实,又让她重新迎了上去。
祢春转着牡丹花玩,随意瞥她一眼,心情极好语调都是上扬的,言笑晏晏,眼尾上挑,黑而直的眉毛压下来,扫出一片狂风暴雨的狠劲儿,愈发光彩耀人。
没见过多大世面的花妖没出息地脸红了。
可这人只抛下一句“姑娘,花作为谢礼,我拿走了”便游鱼一般消失在人群里。
等祢春回到霍邈身边,就看到这人冷着个脸,要笑不笑地盯着她。
盯了她一身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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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流花大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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