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男朋友其实是蔡晓舟，对吧？”方宇泽指着他们合照上那个男人“根本没有什么赵岑赫，他也不是工程师，而是一名赛车选手，他还有一个姐姐，名字是蔡晓婉。”
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容灿烂，陈思脸上洋溢着幸福，跟现在失去笑容的她形成鲜明对比。
“两年前你休学也是因为蔡晓舟。”陆黎手里是陈思休学的资料“因为他突然失踪，此后了无音讯。”
陈思看着那张照片，眼泪渐渐溢出，泪水滴落到桌面上，绵延不绝。
她伸手抹去自己的泪水，但是怎么也抹不干净，眼泪像断了线一样，不断滑落。
方宇泽给她递了包纸巾过去：“能给我们说说他的事情吗？”
陈思的心理防线比他们想象中要高上许多，强硬地要她开口只会适得其反，这种时候就得换种方式。
方医生脸上带着一个浅淡的笑容，适当的共情，丝毫不提及她欺骗警方关于她男朋友的事，让她自己开口。
眼泪许久都没能控制下来，陈思干脆没再管她，而是认真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照片，细细摩挲着，仿佛这样还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一般。
他的笑声好像还在身边回荡，从来没有离开过，要是能一直在一起，多好!
明明曾经都说好了的，为什么没有做到？
明明已经说好会一辈子陪着她的……
“我们、我和晓舟是大学同学，大二开始谈恋爱。”陈思哽咽着开口，她压抑了自己太久太久，以至于现在撕开一道小口便控制不住眼泪，那道伤口越来越大，越来越……
他们的恋爱水到渠成，几乎没有吵过架，在大学的时候是公认的模范情侣。
后来大学毕业，陈思继续进修，而蔡晓舟则是选择追求自己的梦想，去当了赛车手。
本来一切都按照他们想象中的未来前进。
没有意外的话，等陈思完成学业之后，他们就会结婚，组成自己的小家庭。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那天……是他的生日，他给我打了电话，希望我晚上陪他吃饭，但是我没有答应。”陈思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我为什么没有答应，我怎么可以丢下他……我要是没有丢下他，或许他就不会有事了。”
那时候陈思在赶一个作品，马上就要参加比赛的作品，再不完成或许会错过比赛时间，所以她拒绝了蔡晓舟的邀请，表示自己需要专心在画作品上，还说以后会给他补回来。
那段时间他们都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约会，蔡晓舟知道她不能陪自己过生日的时候其实有些不太高兴的，但他能理解陈思为了学业，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
陈思自然知道他不高兴，也不好多说什么，安慰了他几句，在心里记着以后要补偿他，便挂了电话。
以后以后以后，那个时候的她怎么会想到他们已经没有以后了呢？
第二天，陈思给他发信息他没有回，后面就再也没有回过信息，这么大个人，竟然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消息都没有。
陈思抬手捂着自己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刀一刀搓磨过，痛得快要窒息：“我找了他很久很久，他真的没再出现过了，他不要我了……”
“陈小姐……”
“如果他生日那天我去陪他，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陈思脸上满是自责“就一个晚上，我只要陪他一个晚上，他就能一直陪着我，不会离开，就那一个晚上，为什么我没有答应，为什么……”
“人生意外总是很多，我们改变不了，只能逼着自己去面对。”方宇泽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也压了很多事，有很多委屈，我们并不能感同身受，但我们还是希望能帮上你一些忙。”
“你们能帮得了我什么？”陈思问。
“这个取决于你能告诉我们什么。”一旁一直沉默着的陆黎这时候开了口。
陈思哑然，她能说什么呢？警察又能改变什么？
“蔡晓婉认识吗？”陆黎问。
“认识。”事到如今，再说不认识也没有人会信“她是晓舟的姐姐，我们其实也没见过几次。”
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蔡晓婉平时也不管蔡晓舟恋爱的事情，工作之后姐弟俩也没再住在一起，陈思跟蔡晓婉见面的机会便更少。
后来因为蔡晓舟的失踪，两人才真正地熟络起来，目的也只有一个，为了找到蔡晓舟。
方宇泽：“那你们现在找到他了吗？”
陈思沉默。
半晌，她将自己的情绪压下来，摇了摇头说：“没找到，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晓舟的失踪对我来说更是重击，我病了，休学了一年，从他失踪到现在，整整两年多的时间，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他，但我怎么都找不到他。”
方宇泽：“现在是有线索了？”
陈思立刻摇头。
“否认得太快反而说明有问题。”方宇泽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知道蔡晓舟的去向？”
陈思沉默。
“虽然你告诉我们关于你男朋友的信息是假的，给我们看的照片却是真的，这代表你其实也没有完全相信对方，你也在怀疑对吧？”方宇泽指了指陈思手里那张照片“能不能告诉我们为什么？你究竟是希望我们查下去？还是希望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陈思抬头同他们对视，眼睛里藏着许多无法看清的心事。
“我们这里有当初蔡晓舟失踪案的所有资料，从这份资料上可以看得出来，警方当时也有努力在查，只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方宇泽将手里的资料推给他“为蔡晓舟失踪一案努力的警察并没有失职。”
只是有些事当事人看不清，当时查这个案子的警察也没看出来这个案子里面的问题，他们被带偏了。
这其中必然有问题，可能是某个证人或者某种证物使得他们偏离了方向，但是现在他们暂时还没有查到。
陈思接过那份资料翻看了起来。
许久，她将文件盖上，长吁了口气，下定决心：“晓婉姐跟我说，有人知道晓舟的去向，我们有机会找到晓舟。”
“什么时候的事？”陆黎问“她怎么跟你说的？”
陈思沉默片刻：“大概，是在一个多月前吧……。”
这些年她们从来没有放弃过找蔡晓舟，因此也一直保持着联系，但是一直没能有新线索。
因为蔡晓舟的失踪，陈思生了病，最严重的时候连正常上学都做不到，蔡晓婉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已经偏执到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陈思跟蔡晓婉接触得不算太多，却知道她的性格，这姑娘是一个果敢要强的人，认定某件事之后绝对不会放手。
那天蔡晓婉联系她说她们或许马上就能找到蔡晓舟，马上就能让蔡晓舟回家。
陈思当然觉得不对，追问下，蔡晓婉才跟她说，有一个人知道蔡晓舟失踪的线索，可以帮她们找到蔡晓舟。
这很奇怪，既然知道蔡晓舟失踪的线索，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要拖到现在？
怕不是个骗子!
“姐，那个人是谁？会不会是真利用你？”陈思很担忧“你得小心些别被骗了。”
“我能分清她是不是在骗我。”
蔡晓婉当时的眼神也不太对，那种眼神好像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一样，但她并不愿意跟陈思说清楚，只是安慰她，让她相信自己。
“对方有什么要求？”陈思抓住蔡晓婉的手“姐，你可不能让自己有事。”
“放心，他就是让我帮忙办几件事。”蔡晓婉轻笑“不算什么大事，只要能把晓舟找回来，这些都不算什么。”
陈思不能放心，可蔡晓婉藏得太好，也知道她在担心，根本不愿意让她参与，不肯让她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没办法，陈思只好自己去查，于是便有了庄业大厦那一幕。
那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蔡晓婉的公司里已经有那么多人出事，她只是想去看看蔡晓婉嘴里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陆黎：“那你为什么要骗我们？还要给蔡晓舟编造了一个假身份。”
陈思：“一方面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可不可信，我怕你们还是跟两年前那些警察一样什么都查不到，另一方面，我也担心会给晓婉姐惹上事，那个时候太着急了……”
她根本没做好进警局的准备，坐在审讯室里的时候脑子很乱，什么都在想，什么都想不到，后来被警方一问，一急便按照自己心里第一想法来，临时编造出一个不存在的人。
后来离开警局之后陈思才意识到不对，她不该那样做的，蔡晓婉也不知道究竟在做什么，危不危险……
再三犹豫，陈思还是没有把实情说出来，等警察再次找上门的时候，让他们看了蔡晓舟的照片。
如果他们真的有能力，自然会把蔡晓舟的身份查出来，如果没有……那就这样吧，她也希望蔡晓婉真的能把蔡晓舟找回来。
方宇泽：“所以你并不了解蔡晓婉嘴里的那个人是谁，对吗？”
“对。”
“即便不了解，我想你知道的也绝对不只有这些，对吧？”方宇泽表情不变“你并不是一个会乖乖听话的人，也不可能在听说蔡晓婉认识这么一个人之后不追问清楚。”
陈思抬眼瞧着他。
“所以，你还知道什么？”
……
“或许你应该看看这个。”叶锦柏将平板打开，将上面的画面转过去给她看。
画面里是陈思和方宇泽陆黎他们所在的审讯室的监控。
“你的确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许多。”翟知臣道“认识两年，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彼此彼此。”蔡晓婉微笑“你给我手机上装的那些东西我都知道，但……那只是我的备用机，什么秘密都没有，你当然什么都无法知道。”
而翟知臣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谈个恋爱，结果恋爱对象心里会藏着那么多秘密，自然也没有深想。
“你对自己太自信了，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掌控得住，这恰恰就是你最大的弱点。”蔡晓婉道“而我恰好利用了这一点。”
翟知臣无话可说，只是掩在桌子下的手下意识去寻身旁那人的手指，将他的指尖紧紧握进掌心。
叶锦柏握住了他的手，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恰到好处地安抚他的不安。
“陈思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找她干什么？”蔡晓婉目光从屏幕上挪开“我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你没有告诉她不代表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翟知臣道“她知道的或许比你想象中的要多一些，她知道历华的存在，但并不相信他是真心想要帮你们，她一直在担心你。”
蔡晓婉愣神片刻。
叶锦柏看出她的动摇，赶紧开口问：“关于历华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想抽根烟。”蔡晓婉再一次提出要求。
两位组长对视一眼，翟知臣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蔡晓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审讯室，目光落在叶锦柏身上：“跟他在一起，真的不会觉得累吗？”
“还好。”叶锦柏微笑“每个人生活习惯不同，对自己伴侣的要求也不一样。”
也是!
蔡晓婉点了点头：“是我逾越了。”
这时，翟知臣拿着烟和打火机走进来，递给她。
蔡晓婉点了支烟，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她说：“晓舟失踪之后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找他，入职这家公司是意外，那时候我接近知臣，得给自己换个全新的身份以免被怀疑。”
由于蔡晓舟失踪一案一直没有任何线索，所以她并不相信警察，可惜两年她都没能从翟知臣这里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再者又发现他们是真的不合适，干脆就直接分手，对谁都好。
历华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她说她知道蔡晓舟的去向，可以帮她找到蔡晓舟。
一开始，蔡晓婉并不相信他话，毕竟任谁对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都会有警惕心，特别是这个人还带来了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消息。
“她告诉我她叫历华，还拿出来了晓舟的手表，那是我送给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他一直戴在身上。”蔡晓婉缓慢吐了口烟，看着烟圈在眼前散开“我想赌一把。”
她等了太久了，终于等到这一天，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历华让她做的事情很简单，帮她隐瞒身份进公司，她办完自己的事之后就会把蔡晓舟的去向告诉她。
“我答应了。”蔡晓婉道“虽然只在那家公司工作两年，但我想安排一个实习生进公司还是不难的，但我没想到他进了公司之后会出那么多事。”
赵明廉死的时候她以为是意外，陈国海死的时候她意识到不对，可那时候历华已经离开公司了，蔡晓婉只好安慰自己说只是巧合。
一个人出事可以当做但是等杨忱豪也死了的时候，她没法再说服自己了。
蔡晓婉叹了口气：“所以我报了警。”
“可你什么都没跟我们透露。”翟知臣道“你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历华这一个人。”
“或许是因为我还期待着他能给我一个真相。”蔡晓婉扯了扯嘴角“没办法，我等了这么久，不能一点希望都不给自己留，而且最后你们不是都已经查到了吗？”
不管她隐瞒与否，最后历华这个人还是被挖了出来，不过是晚了一些。
“为什么说不会再有人死了？”叶锦柏问“你好像很笃定。”
蔡晓婉：“因为我后来还见过她一次，在她从公司失踪之后。”
那是在她家，历华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口，蔡晓婉被她吓了一跳，想起这些天发生过的事情，她对厉华这个人也产生了不信任。
厉华看出她的防备，干脆利索地承认了那几个人都是她弄死的，但是让蔡晓婉放心，她没想过要伤害她。
蔡晓婉质问她到底想做什么，那些人到底是不是她杀的？为什么要杀他们？
历华道：“我只是想报仇，这是他们欠我的，你放心，等我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兑现自己的承诺，你弟弟的事我一直记着。”
“为什么要这么做？”蔡晓婉皱起眉头“杨忱豪他们怎么得罪你了？”
“他们是杀人犯，我跟他们不共戴天。”历华眼神冷凝，不过一瞬间又缓和下来“马上就要结束了，我来只是想跟你说，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会离开圣都，你弟弟的事我会让人给你带信，你会找到他，但在那之前，你不能将我暴露出去。”
蔡晓婉有些乱，她听出厉华话里的意思，瞪着他：“你还想杀谁？”
“还差最后一个。”历华微笑“马上就要结束了。”
后来她没给蔡晓婉多问的机会，转身就走。
蔡晓婉心里一团乱麻，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该报警吗？可是……最终在家里干坐到天明，什么都没有做。
第二天一早，公司里便有人传出陈泺死在家里的消息，蔡晓婉总算明白她嘴里说的最后一个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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