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说些什么？”秦豪脸色大变“小心我告你们诽谤。”
“这么激动做什么？”叶锦柏轻轻一笑“随口一说而已。”
秦豪：“…………”他怀疑眼前这个人有病。
翟知臣语调不变：“不过钱蔼梓从你还在福利院的时候就开始帮助你，后来更是直接收养了你，一路资助你上大学，他的存在对你来说，应该跟父亲没有什么区别，对吧？”
秦豪没有说话。
“我很好奇，你会愿意为他做到什么程度？”叶锦柏问。
秦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你肯定明白。”叶锦柏拿出一份资料丢到他面前“这些可都是这么久以来钱蔼梓在你身上的支出，你很感谢他对吧？所以不管他想做什么，你都会毫不犹豫地替他去做，他在意的你也会帮他在意，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秦豪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翟知臣冷下脸：“所以现在他要替人顶罪，你也毫不犹豫地帮他对吗？”
秦豪倏然抬头，寒声道：“什么意思？”
“四条人命还有一位终身残疾，加上参与犯罪，对他的判决绝对是死刑立即执行。”叶锦柏道“你以为呢？”
秦豪拳头握紧，猛地一拍桌：“跟他没有关系，是我做的，人也是我杀的，你们不要为难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惜他已经全都认下来了。”翟知臣将钱蔼梓的口供拿出来丢到他面前“你自己好好看看，这都是他认罪记录，秦先生本身就是学法的，应该很清楚这份口供递上去他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跟他没关系，你们警察断案那么随便的吗？”秦豪激动了起来“那些事是我做的，全都是我做的，他只是在替我顶罪。”秦豪激动得双手直挥，双眼里充满渴求“你们不知道，钱董真的对我很好，他自己没有孩子，所以把我当成了儿子来培养，还出资让我娶妻生子……”
“你想说蔡晓舟、华鹭颐、钱书研他们都是你杀的？”叶锦柏打断了他的话“钱书研难不成是你的女儿？”
“是……”
翟知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嗤笑一声：“别再自欺欺人了，我们DNA鉴定早证明钱蔼梓和钱书研的亲属关系，钱蔼梓有一个儿子，但是他那个儿子并不是你。”
直到这时，秦豪一直强迫自己扮演的冷静轰然倒塌，他开始慌了。
然而这几瞬的慌乱并没有维持很久，他再次调动自己的情绪冷静了下来，假装无事发生，并且不再回答叶锦柏他们的任何问题。
翟知臣：“你觉得什么都不说我们就查不到了吗？”
秦豪沉默。
“其实你们早该把他交出来，而不是因为溺爱一错再错，直到现在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翟知臣寒声道“蔡晓舟的死本来应该是一个意外，可能你们不承认这个意外，反而害死了更多的人，难道只有他是家人，华鹭颐和钱书研就不是了吗？”
秦豪僵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双手控制不住地抖动，一阵阵寒意自心底升腾而起。
……
方宇泽和陆黎再一次回到找到秦豪的地方，他们抓到秦豪的时候，那人好像正往别墅的方向走。
“他那时候手里拿着什么？”方宇泽隐约有些印象。
“好像是菜。”陆黎记得自己当时抓人的时候瞥了一眼，秦豪逃跑的时候把菜给扔了，她那时候并没有在意。
“从公司逃跑之后提着菜来这边……”方宇泽摸着自己的下巴“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片刻后，他把目光放到自己身边的同事上：“如果是你，你会因为什么提着菜走到自己老板家？”
“给人做饭。”旁边的刑警帮忙抢答“我要是提着菜去女朋友家，肯定是为了给她做饭。”
不过老板不等于女朋友。
“可是做饭给谁吃？”方宇泽还是顺着他得思路往下想“钱蔼梓人还在警局，就算做饭也得有个吃饭的人才对。”
“说明还有其他人住在这栋别墅里。”陆黎抬头看过去，那栋别墅映入她的眼瞳。
两位警官一合计，当即决定再进到别墅里面去查验一番。
先前也不是没有查过这一栋房子，但那时候有钱蔼梓在，被盯着有很多事没办法做。
现在可方便了。
这一次陆黎和方宇泽带着人将这栋楼从上到下彻底翻了一个遍，可惜依旧没有什么发现。
佣人们也都不在，可能是钱蔼梓被抓之后他们怕被连累全跑了干净。
“会不会不在这一栋？”一旁的刑警问“他们这些有钱人房子都很多。”
方宇泽摇摇头：“小蓝查过钱蔼梓在这个小区只有这一套房，秦豪出现在这边就只会到这里来。”
这个小区的房源很火热，开盘的时候就已经卖光，钱蔼梓也只抢到这一套。
陆黎想了想，突然蹲下身，找来一个硬棒槌敲了敲地板。
方宇泽好奇地望着她。
“这里有地下室，找找入口。”陆黎站起身，将棒槌搁置到一边。
闻言，警员们赶紧行动起来……
“找到了。”一个小时后，一名刑警喊了一声。
入口在书房的地毯下面，做的还是那种隐藏式入口，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入口不能靠蛮力打开。
陆黎在书房里的物件里搜寻了一遍，最后在书架的底层找到了开关。
地下室入口还挺明亮，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昏暗，甚至……有些温馨？
陆黎心生警惕，拿出枪先一步下去，示意方宇泽一众跟在身后。
所幸阶梯并不长，很快便走到了尽头，陆黎在转角处贴近墙沿，好像听到了什么响动声--是电视的声音。
方宇泽拉了拉陆黎的衣袖，后者抬起手，给他递了个眼神过来。
陆黎目光从墙角探出，看到了一个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
小乖在楼梯间里待了很久，最后还是叶锦柏去把她给领回来。
不过…小乖牵着叶锦柏的手，仰起头看他：“我其实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但是就是觉得好难过啊!为什么他们都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这不是你的错，失去你是他们的损失，是他们对不起你和你妈妈。”叶锦柏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别难过会过去的。”
小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不难过，只能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们是不是抓到坏人了？”
“你怎么知道？”
小乖眨了眨眼睛：“我听到小蓝姐姐跟他们打电话，说抓到了。”
叶锦柏轻笑一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你不是一直在楼梯间待着吗？怎么还能听到小蓝在办公室里打电话？”
小乖两根手指打着转，不说话。
“好了，走吧。”叶锦柏也不再逗她，牵着人离开楼梯间，翟知臣还在外面等着他们。
看着被牵出来的小鬼，翟知臣道：“待会要是不想听就去找小蓝玩吧。”
到底只是一个小孩，她不一定承受得住那么多。
小乖低着头，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她也不想要这个样子，她想让自己更加坚强，可总也控制不住。
方宇泽和陆黎的确抓到了人，但是他们还在路上，还没有把人给带回来。
两位组长再一次进入关押钱蔼梓的小黑屋。
钱蔼梓已经觉得身心疲惫，本来年纪就不小，这一翻折腾下来，骨头都得散架。
他实在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跟自己来回纠缠，该认的罪他全都认下了，也明确表示自己会接受惩罚，为什么就不能赶紧结案？
结案了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这样来来回回的找他到底有什么用？
叶锦柏在桌子前坐下，无视他幽怨的眼神：“我们想让你看两段视频。”
翟知臣将自己手里的电脑调转方向，屏幕对着钱蔼梓按下播放键。
第一个视频是赛车俱乐部的监控，技侦那边修复了大部分，罗南华突然从树林中冲出来，一辆赛车猛地冲出来，为了躲避他，那辆车猛打方向盘，于此同时，另一辆车也冲了上来……
翟知臣按下暂停键，又切换下一个视频，那是华鹭颐演奏钢琴的视频，钱蔼梓在台下欣赏她的演奏……
钱蔼梓的目光却落在视频里台下坐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个人身上。
“你们……”
“还有一件事。”翟知臣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又抛出几张照片“你名下那个别墅拆迁区，在拆迁之前你在那里买过一套房子，虽然拆得七七八八了，但我们还是在废墟里检测到血迹，那里就是华鹭颐和钱书研遇害的第一现场对不对？那是他们的家？”
钱蔼梓哑然。
他想说不是，可他对面的人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叶锦柏突然抬头看向角落的监控：“先关半个小时。”
“收到。”小蓝的声音自通讯设备那边传过来。
“你们还想干嘛？”钱蔼梓已经没有力气再思考他们的下一步，闭上眼睛疲倦地问。
“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秘密。”叶锦柏道“目前知道的人不多。”
钱蔼梓：“…………”他是来搞笑的吗？
“几个月前，我让一个小鬼给缠上了。”叶锦柏对他的眼神不以为然，看着他的眼睛，目光真挚。
钱蔼梓：“？？？”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你可能并不相信，但请听我继续往下说。”叶锦柏的缓慢地将目光移动到屋里的小乖身上，轻声讲述他们相遇的过程。
钱蔼梓听得手指直颤，情绪激动非常。
“这个世界其实真的存在魂灵，死去的人或许因为执念或者别的什么久久不愿意离去。”叶锦柏轻叹了口气“可是她还不到八岁，找到我的时候只会用蛮横掩饰自己的害怕，她什么都不记得，只是想回家，你说她有错吗？”
她才七岁半，从来没做过伤害别人的事情，她能有什么错？
钱蔼梓听得眼圈泛红。
“差不多半个月前，她想起来自己的名字和过去。” 叶锦柏的记忆再次回到山道上“可却有人为了掩饰这个事情，为了让她不把自己暴露出去，差点让她魂飞魄散，幸好结果只是她再一次忘记，你说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的人究竟是谁呢？”
钱蔼梓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翟知臣道：“你不该一直这样包庇着他，人总得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他确实是你的儿子，可钱书研不也是你的孙女吗？”
是了，真正的凶手并不是钱蔼梓，而是他的儿子，那个真正的赛车手，也就是华鹭颐演奏视频中坐在钱蔼梓身边那个人。
钱蔼梓指尖颤了颤，好不容易才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你们为了破案这么无所不用其极吗？连这样的谎话都能编得出来……”
“她现在就在这里。”叶锦柏抬起头，看着站在钱蔼梓身边的小乖“她就在这里看着你，你怎么忍心让她一直这样被强留在这个世界？没有人能看得到她，也没有伙伴，她很孤单，却始终因为心里的执念没办法去轮回转世，一开始……她甚至只是想找回自己的父母。”
钱蔼梓的嘴唇不断颤抖。
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对方说的话，可是身体一直在颤抖，整个人都很难受，刺骨的寒冷笼罩在他身上。
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并没有在骗他，可是怎么可能呢？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还在？这个世界怎么会有鬼？
许久过去，钱蔼梓整个人都变得阴沉忧郁。
他的内心防线正在逐渐崩塌。
长久而无边无际的沉默过后，钱蔼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从眼角溢出。
“她……长什么样？”
叶锦柏看着小乖：“长头发绑着两条辫子，眼睛很大，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孩，但是性格有些任性，喜欢耍小性子，穿的是……应该是公主裙？我不太认识这个，辫子末端上绑着两个小樱桃……”
他没能继续形容下去，因为钱蔼梓嚎啕大哭起来，盖过了他的声音。
翟知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顺便告诉他一件事实：“你家别墅地下室那个人已经被我们同事带回来了，你说他能撑得了多久？”
“还有秦豪。”叶锦柏开口道“他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知道你认罪之后，他甚至想替你顶罪，你真的忍心继续隐瞒下去，一错再错吗？”
钱蔼愕然：“……他怎么那么傻？”
“因为他在心里是真的把你当成了父亲。”
钱蔼梓张大嘴巴，眼泪更是汹涌不止。
翟知臣声音凌厉：“所以，你还要继续隐瞒下去吗？”
钱蔼梓捂住自己的心口，一阵阵心痛，痛苦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小乖看起来心情也不好，低垂着眉眼。
“别听了。”叶锦柏轻声说“出去找小蓝好吗？”
小乖却摇摇头，她心里很难受，难受得感觉心脏被人割开一般，可是她还是想听下去，想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想自己一直这样不明不白的当一个傻子。
钱蔼梓看着他跟空气对话，一时间无法理解他这种状态，片刻后，终于把心里的难受压下去。
他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人的说辞，但……或许他们说得对，自己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不应该让他一错再错，也不该将秦豪拖下水，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你们别伤害他。”钱蔼梓轻声道“他也不是故意的，那是一个意外，一个谁都不想看到的意外。”
叶锦柏给小蓝发过去一条信息，让她将审讯室的监控打开，对面立刻给他回了一个OK。
叶老师放下手机：“现在可以跟我们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他叫钱钨，是我的儿子。”钱蔼梓认命般闭上眼睛“他的母亲是外国人，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他的存在，后来在他五岁的时候他母亲去世了，我终于知道他的存在，便开始接手他，但是户籍一直没有改。”
所以在网上的记录里并没有他们关系记录。
“他是一个好孩子。”钱蔼梓道“聪明又乖巧，这么多年从来没让我操心过，跟秦豪相处得也很好，像亲兄弟一样。”
后来钱钨结识了华鹭颐，两人理所当然结婚生子，有了钱书研。
钱蔼梓很喜欢自己这个孙女，那时候他们一家人真的很幸福很幸福，一直到两年前……
那是很普通的一个夜晚，钱蔼梓正在公司加班，突然接到了自己儿子的电话，钱钨在电话那边的声音慌张又无措，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钱蔼梓尽可能的安抚他的情绪，好不容易才问到他的位置，当即赶过去，到了现场却入五雷轰顶。
那是一个很严重的车祸现场，其中一辆车被撞得翻下坡底，车辆支离破碎，里面的人看起来也支离破碎。
另一位司机看起来情况好上许多，起码人还清醒着。
钱钨抱着头坐在车里，不断呢喃自语，重复着那句话：“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就像是疯了一样。
钱蔼梓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孩子这般模样，抓住他的手直晃，询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却好像已经傻了一样，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钱蔼梓第一反应是要报警，才把手机拿出来，钱钨却一把拍掉了他的手机。
紧紧抓住钱蔼梓的手，钱钨乞求着他：“不要、不行、爸，不能报警，我不想坐牢，书研才七岁，她不能没有爸爸，求求你了爸，你帮帮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帮帮我好不好？”
“爸爸，你帮帮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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