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他的孩子啊，他从小养大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孩子，又怎么能忍心将他送进监狱里去呢？
于是，钱蔼梓便帮他掩埋了这件事，就跟之前跟他们说的一样，他找来了纳罗帮忙处理掉蔡晓舟的车和尸体，又买通周贵武删除监控。
但他没想到周贵武自己竟然还留了一份监控，后来竟然还拿着这份监控去勒索他们。
所幸他要的并不是很多，所以每一次钱蔼梓都当做是息事宁人，总会把钱给他。
他以为这就是结束，钱钨不再玩赛车，回归正常生活……
根本回归不了了!
钱钨没日没夜地做噩梦，梦里已经死去的蔡晓舟一直折磨着他。
“那时候我也是对他不够上心，连他性情大变都没有发现，直到佟岩出事。”钱蔼梓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他喝醉了，喝得酩酊大醉，把佟岩给撞了，竟然还肇事逃逸。”
可那车是家里的啊!警察迟早会找上门来。
没办法，他只能再一次求钱蔼梓帮忙。
钱蔼梓当时真的被气得不行，打了他一巴掌，那是他第一次动手打钱钨……
可是能怎么样呢？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总不能真让钱钨去坐牢。
这时候，钱燃的父亲正好来他们家借钱，于是钱蔼梓便想到了让他帮忙顶罪这件事，并承诺自己会把他所有的债都还上。
叶锦柏意外：“你是让钱燃的父亲帮忙顶罪？”
钱蔼梓点点头。
翟知臣蹙眉：“怎么最后坐牢的人变成了钱燃？”
“我也不清楚。”钱蔼梓长吁了口气“等我发现的时候钱燃已经投案自首了，我那混账弟弟也拿着钱出了国……钱燃也是个傻子，看不清他爸是个混蛋，直到现在都还奢望他能够接纳自己，我跟他啊……一样可怜。”
两位组长顿时无言以对。
原以为佟岩的事情摆平之后不会再有意外，却没想到佟岩这场车祸却彻底地击溃了钱钨的心智。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性格越来越暴躁易怒，对华鹭颐和钱书研的态度也发生变化，动不动就对她们母女发火，脾气越来越怪异……
钱蔼梓发现这件事之后说过他好几次，但钱钨却没有改过。
华鹭颐本身并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她发现钱钨的改变之后接受不了他变成这个样子，动了想要带着自己女儿离开他的心思。
又是一个很寻常的白天，钱蔼梓接到自己儿子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儿子没说话，只是一直在哭。
上一次这种情况好像还是赛车车祸的时候，但那一次他起码能说清楚自己在哪里，这一次除了在哭之外什么都说不出来。
钱蔼梓没有办法，只好到他家去找。
那套别墅是钱蔼梓买下来送给钱钨和华鹭颐的新婚礼物，他们在国内时一直都住在那里。
钱蔼梓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踏进这套房子时会这么的痛苦。
儿媳和孙女紧紧抱在一起躺倒在地上，浑身都是血，好像已经没有呼吸……
钱钨满手鲜血躲在沙发后面，人好像已经疯了。
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钱蔼梓悲痛欲绝，却还是保持理智询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他们遇到了歹人，以为华鹭颐母女是被人害死的。
从钱钨这里得不到答案，钱蔼梓就想要报警，没想到听到报警这两个词钱钨却脸色大变，跪在钱蔼梓面前磕头，求他不要报警。
看到这样的儿子，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可他不敢相信啊!
自己儿子杀了自己的儿媳和孙女，这种事情放谁身上都不敢相信。
他像疯了一样拍打钱钨，问他到底在发什么疯，问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那可是他的妻女……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钱蔼跪着不断磕头哭泣，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我真没想过要伤害她们……我真的没想过会这样，爸……我真没……我不是……”
钱蔼梓内心一片麻木，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好的一个家，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可他总不能真把自己儿子送去死!
那可是他唯一的孩子。
于是钱蔼梓再一次向纳罗寻求帮助，并且将那个别墅区收购，再将钱钨送出国。
翟知臣皱眉：“你把钱钨送出国了？”
钱蔼梓点点头：“我让秦豪跟着过去看着他，可几个月前他突然跑回来了，秦豪没能看住他，前后脚跟着回来向我认错。”
至于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包括钱钨为什么要杀叶锦柏，其实钱蔼梓都不清楚，因为他找到钱钨还没几天，找到人之后他就把人关到了家里的地下室，不再让他在外面搞事。
而龙道康，是他发现了秦豪的异样，逼他告诉自己的，龙道康那位车友自然是钱钨，钱蔼梓虽然有驾照，但他从来没有开过车。
“这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得很，秦豪一直就很听钱钨的话，可我没想到钱钨让他去帮忙杀人他竟然也照做……”
除了龙道康之外其他事情钱蔼梓并不清楚，第一次问询时他回答的那些都是根据叶锦柏他们的问题猜测的，所以错漏百出。
钱蔼梓懊悔不已：“都是我的错，两年前我就应该报警，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而不是一错再错，直到无法挽回，都是我的错!”
小乖就这样看着他，表情有些冷。
叶锦柏轻轻揪了把她的头发，示意她跟自己离开。
小乖默默跟在他身后，离开审讯室之前突然回头：“爷爷，不会再见了。”她都想起来了。
那天在车外对她甩符咒的人，就是她曾经最爱的父亲。
他杀了自己还不够，竟然还要她魂飞魄散。
原来自己苦苦追寻的家，竟然是这样的千疮百孔，原来除了妈妈没有人爱她。
早知道还不如什么都不要想起来，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开心。
叶锦柏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将人牵走。
翟组长也心疼这个八岁不到的小姑娘，不再计较她霸占自己男朋友这件事，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
再一次见到秦豪，两位组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他看了钱蔼梓审讯的全监控。
秦豪从一开始的倔犟到后面渐渐沉寂下来。
他终于不再嘴硬：“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在国外进修过心理学，是我暗示了周迪去杀周贵武，也是我怂恿精神病院里那个病人去杀你，包括之前将你送进猎场还有联系李烨他们，都是我做的。”
“钱钨没有参与？”
“他……全程都在，多数时候我都是在帮他。”
翟知臣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这样帮他？”
“他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是我的弟弟，我想保护他。”秦豪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是没有当年那场车祸，他不会变成后来那样。”
后来秦豪被安排跟着钱钨到国外，一直在国外照顾钱钨的起居住行，但钱钨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他把这些全都看在眼里。
钱钨每日每夜做噩梦，经常在梦中惊醒，很多次哭着清醒，发现自己在异国他乡之后更加崩溃。
梦里蔡晓舟钱书研和华鹭颐一直在纠缠着他，问他为什么要杀了她们。
她们的哭声是那么的凄厉，穿过梦境撞击到他身上，真实而又可怖。
他的精神在逐渐崩溃，秦豪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害怕什么，最后遂了他的愿，陪他一块回国。
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钱蔼梓，因为钱钨不想让钱蔼梓知道。
回到圣都的第二个月，钱钨突然说他见到了钱书研。
“那时候书研都已经去世了一年了，怎么可能还能看到她……我想他可能是让愧疚给逼疯了。”秦豪长吁了口气，抬手指向叶锦柏“再后来他跟我说，书研就跟在你身边，说你会找到他，会帮书研向他索命。”
一开始秦豪只当他是精神状态出现了问题，没把他这些话放在心上。
可钱钨又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他不能放心让钱书研跟在那个陌生人身边，他肯定跟自己一样，能够看到钱书研的存在。
于是他第一次对叶锦柏动手，很可惜，他失败了，这个人远比他想象中的要难对付得多。
幸好自己在暗他们在明，想对他们动手还是很轻易的。
于是钱钨又找人帮忙将叶锦柏他们送进狩猎场去，甚至因为不放心，还找了刘浒作为后手。
没想到明明已经是万全准备，那人竟然还是活着回来了。
钱钨为这事暴怒不已，秦豪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他做的事。
秦豪捂住了自己的脸：“我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对你这么执着，非要说书研跟在你身边……”
叶锦柏看了眼拉着自己衣角的小乖，心想：那当然是因为她确实跟在我身边。
“我没办法看到他越来越崩溃，所以我答应了他帮他杀了你。”
他这种脑回路翟知臣实在不理解：“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为什么还是要帮他？”
“我没有办法。”秦豪也很痛苦“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二的亲人，又是钱董唯一的孩子，我没有办法看着他越来越疯魔，而且自始致终他要杀的人只有你一个，我想，或许你死了，他就能够冷静下来，会变回过去那个样子……”
这话一出，翟知臣脸色猛地阴沉下去，目光冷得仿佛能将空气凝结成冰。
一旁的叶锦柏感觉到了他的不悦，伸手拍拍他的胳膊，朝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翟知臣这才冷静下来一些。
秦豪自然没有错过他的情绪变化，他也明白自己刚才的话有多招人恨，于是默不作声等对方反击，不料话题中心的主人公没什么反应，还把差点暴怒的另一位给劝说了下来。
见他们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秦豪再一次开口：“他总是莫名其妙要跟踪你，我放心不下他在外面，所以决定帮他开始跟踪你……”
不过他的跟踪多数时候是用监控摄像头，离得很远，不让叶锦柏他们发现，钱蔼梓有钱有权，秦豪虽然不及他，但先前钱蔼梓也一直带着他去打点人脉，多数人都会几分面子，所以他能看到道路监控。
叶锦柏干脆递过来一张纸条：“把帮过你的那些人脉的名字写下来。”
秦豪也顿了一下，接过纸条乖乖开始写名字，写完后推回去。
“只有他们？”
“嗯。”
“没有隐瞒了？”
“没有了。”
叶锦柏满意地点点头，把那张纸上的内容拍下来转发给小蓝，让她联系相关部门去处理。
翟知臣示意秦豪继续说下去。
秦豪被他们这么一打岔，情绪倒是稳定了不少，不再像刚才那样激动。
他说从他开始监视叶锦柏起，一有机会立刻对他动手，只有他死了钱钨才能安心。
只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命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每次都能完好无损活下来，花重金雇佣的打手、雇佣兵、狙击手全部以失败告终。
没办法，只能从他们可能会调查的案子下手，比如说李烨，那就是他的其中一个棋子。
他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也不管到底能不能行得通，反正只要有那个能杀死他的可能性，秦豪就会去试。
结果每次结局都一样，秦豪有好几次还差点被叶锦柏给发现，所幸他逃跑得足够快才没有被抓住。
钱燃也一样，知道他们找上钱燃时，秦豪就猜到这事情隐藏不了多久了，要想这个秘密继续被掩盖下去，钱燃就必须死。
可惜……钱燃也还是没死，自己好像每一步都没成功。
“周贵武呢？”翟知臣问“杀他做什么？”
“他手里拿着当年的监控一直在威胁我们要钱，恰好你们又查到医院去了……我没有选择，只能让他死。”秦豪回答。
那天他跟着周迪上的山，周迪的刀也是他提供的，亲眼看着周迪把人杀死逃跑之后，他打开了周贵武的保险柜，往里面塞了金条换出U盘。
“U盘现在在哪？”翟知臣问。
“早就粉碎处理掉了，可惜我后来才发现他竟然还有备份，再找人去处理的时候晚了很多，被你们的人给盯上。”秦豪顿了顿，忽然叹一口气“死在被自己害死全家的朋友手里，也算是他的赎罪了。”
“你无权帮周迪做决定。”叶锦柏微微蹙眉，不过是一瞬便调整好自己的神色“你怎么知道周迪想杀周贵武呢？他或许是怨是怪周贵武，但他不一定想杀他，可你利用他的精神状态，控制他杀了周贵武，你凭什么这么做？凭什么替他人赎罪？”
秦豪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锦柏道：“你不过也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
秦豪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我只是为了……”
“为了钱钨？怕他出事？”翟知臣打断他的话“你不觉得自己这些理由很站不住脚吗？你不过是想维护自己心里那个爱护家人的形象，不分对错去做那些事，你以为事态永远都会像你掌控那样发展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叶锦柏盯着他，一字一顿“钱钨精神崩溃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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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靡不有初〈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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