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承意从容地点点头:“还有空位吧?”
“有的!请跟我来——”店员笑着将三人引进店里。
“走了。”蒋承意见云观月像傻子一样杵在原地,屈起手肘撞了撞她的胳膊,“八折。”
云听泽已经盯了落地窗边大快朵颐的一家人许久,那桌的两个小孩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指着烤盘里的洋葱,试图用唇语和他交流。
云观月终于反应过来他的用意,抿嘴笑了笑,等到店员离开,才问:“小泽想和蒋教练坐在一头还是和我坐在一头?”
“月月和蒋教练坐在一起,”云听泽很像那么回事儿地撸起一边袖子,霸占了卡座的一边,“因为我要烤串串!”
“这里可没有串串哦。”她帮他撸起另一边袖子,笑着说。
云听泽不以为然:“我自己做!”
“好吧。”她点点头,“蒋教练坐里面?”
“你进去。”蒋承意说。
“哦。”云观月没敢有异议,自觉坐在靠墙边的位置,“你今晚还去公园吗?”
“本来去,现在不去。”他低头戳着手机屏幕,很快把手机递给等待许久的云听泽,“点菜吧。”
“会不会有人等不到你,比如王大爷?”云观月看了看他的脸色,判断他没有别的情绪。
“也只有王大爷。”蒋承意倒是笑了笑,“我已经告诉他了。”
“我点好了!”云听泽把手机递回来,搓了搓手,小声哼起歌,“嘀哩嘟噜啦啦啦……”
蒋承意把手机推给她:“你点。”
云观月迟疑地接过手机:“要不要换我的手机下单……”
“你再磨叽一个试试。”他哭笑不得,“真没那么穷。”
“哦……”她瞄了他一眼,讪讪道,“可是你回去还要吃过期泡面……红烧牛肉味儿……”
“再废话,你弟饿晕了。”蒋承意抱着手臂。
她看了看趴在桌面上哼歌的云听泽,低头下单了一份管饱的石锅拌饭,把手机推回他面前:“我点好了……诶,先别下单,我去看看有什么团购券。”
“不用。”他低头扫了一眼手机页面,“今天用不了,而且套餐里有我不爱吃的,算了。”
“对哦,怎么每个套餐里都有肥牛呢。”她从团购券的页面抬起头,疑惑道。
蒋承意勾了勾唇:“橙汁不要吗?”
云观月看着面前这双熟悉的眼睛,忍不住笑起来:“要冰镇的。”
“月月,”对面的云听泽拉住她的手,“我去问阿姨拿木头的签子,可以吗?”
“去吧。”她笑着点头,“注意安全,记得说谢谢。”
云听泽离开座位以后,她依旧不放心地盯着他的身影。
蒋承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经常照顾云听泽?”
“对啊,我妈刚生完他的时候身体不行,他三岁前都是我带得多。”她答。
“那时你还在上大学吧,”他疑惑道,“家里没请保姆?”
“请过两个月嫂,一个总是叫不醒,一个每天偷偷亲小泽,小泽因为这个长过疱疹,不到一岁就住院了。”云观月笑了笑,依旧时不时地看一眼站在不远处等待的云听泽,“反正当时我的课不多,就回家帮帮忙嘛。”
蒋承意点点头:“厉害。”
“你呢?”她笑着回头看他,“真没想到我俩在同一所大学念书。”
他顿了顿:“应该不是一个校区。”
“我回来了!”云听泽手里抓着一把牙签,郑重地看了两人一眼。
“哇,小泽打算怎么烤呢?”云观月期待地合起手掌。
云听泽认真道:“阿姨说她只有小签子,所以我决定今晚做小烧烤!”
“真的吗?”她睁大双眼,语气兴奋,“我可以尝尝小泽大厨做的小烧烤吗?”
“可以!”云听泽连连点头,期待的目光转而投向蒋承意。
“好期待呀……”云观月继续捧场,“蒋教练,你觉得怎么样?”
他笑着点点头:“……挺好的。”
云听泽兴奋地走到他身边:“那你想吃吗?”
“吃。”蒋承意拍拍他的屁股。
等到云听泽坐回自己的座位,他才往云观月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你平时跟他说话都这么夸张吗?”
“鼓励一下小朋友嘛,不然我能说什么呢?”她无所谓道,“像你一样……”
她在他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清了清嗓子,直起腰,板着脸点点头:“挺好的。”
“你这是抹黑。”蒋承意简直无言以对,“我有这么严肃吗?”
闻言,依旧端着架子的云观月扭头看他,缓缓扬起唇角。
蒋承意眯起眼。
“噗。”云观月先破了功,虚掩着嘴,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你就是那样的……”
他想了想:“我比较帅。”
她愣在原地,片刻后发现他似乎是认真的,笑得更欢:“蒋承意,你还真是……”
“我知道。”蒋承意拿过另一个不锈钢夹子,把云听泽随手丢在烤盘边缘的肉片扯回中间。
她好奇道:“你怎么就知道了?”
他瞥了她一眼:“那我不知道。”
“我想说的是,江山易改……可是,你还是你。”她鼓起勇气,正色道,“真好。”
蒋承意的动作僵了僵。
“那你呢?”他转过头,把烤夹放在手边,倾身凑近她。
“我……”她下意识躲开他炙热的视线。
两个人的寂静被裹在一室的喧嚣和浓厚的油香中。
云观月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直面过他的目光。
蒋承意有一对冷硬的眉眼,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很多年以前,云观月觉得这一定是一双警察的眼睛。
像鹰一样锐利,可以看穿世界上所有虚伪和谎言。
那么刚硬的眼神,只消一眼便能然罪犯坦白从宽。
后来她发现,他的目光深处有一股劲。当你真正看进去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被带进他的世界里,除了束手就擒,便只有坦诚相待。
他曾经用这种目光看过她很多次。
哪怕是当年,云观月单方面和他决裂,他还是用这种安静又尖利目光,看着她。
当年的云观月是一个胆小懦弱的姑娘,不知道这一双眼睛,是否曾经看破她的伪装?
“你们是准备亲亲吗?”云听泽兴奋的声音传进两人的耳朵里。
“哎,没有。”云观月挣脱他的视线,欲盖弥彰地喝了一口橙汁。
“不是。”蒋承意听到这话也难免有些不自在。
“那我们来祈祷吧,我已经饿扁了……”云听泽伸出两条手臂,“如果你们要亲亲也可以等一会儿……”
“这里没有人要亲亲。”她笑着说。
蒋承意不明所以地看向云观月。
“他信教,可虔诚了。”云观月握住弟弟的小手,又朝他伸出手,“我们拉着手,变成一个圈圈。”
他轻轻拖住她伸出来的手。
纤长微凉的手指静静地搭在他的手心,指尖的软肉微微陷在他折叠的掌纹间,意外的严丝合缝。
对面的云听泽终于围好了自己想要的饭前祈祷小圈圈,紧紧地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云观月无奈地朝蒋承意耸了耸肩。
“阿门!”云听泽感叹一声,一口吃掉自己串在牙签上的肉,“烧烤肉好吃!”
蒋承意从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小孩儿,默不作声地往他盘子里夹了一堆油滋滋的肉。
“可以啦。”云观月轻声制止他,“他吃太多肉不消化,先让他串一会儿玩着,后面我让他吃半碗饭。”
“哦。”他生生改变了钢夹的方向,把夹着的肉放进她的盘子里。
“谢谢。”她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我能出去一趟吗?”
他起身走到座位外面站着。
云观月今天穿了一件短款的黑色开衫,开衫里是贴身的浅色吊带,下身穿着修饰腿型的直筒牛仔裤,走路时发梢的末端和开衫的下摆被风带起,露出纤细的腰肢。
其实她的领口有点太低。蒋承意默默想着。
“我回来了。”她把手里其中一个小碟子放在蒋承意面前,“我去要了盐。”
是盐啊……
“你别不信我,”少年蒋承意拉开校服拉链,恼怒道,“你都没有尝试过,凭什么说巧克力奶不能这么喝?”
“谁要在甜的饮料里面加盐啊……”云观月固执道,“多奇怪。”
“没让你往死里加!加一点点!”蒋承意把手中的纸盒装巧克力奶砸到课桌上,“一人一半!”
她见他激动的样子不像作假,问:“我觉得难喝怎么办?”
“你觉得好喝又怎么办?”他坏笑着反问。
她想了想:“谁输了就帮谁打一周的水。”
“外加剥橙子皮!”蒋承意胸有成竹。
这个幼稚的赌局以云观月任劳任怨地为蒋承意服务了一周告终。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她知道了:加一点点盐的巧克力奶喝起来更加香浓。
至于两人在不久后发现,在烤肉上撒一点点盐能起到相似的效果,从此坚持在课桌抽屉里藏起一小包盐,就是后话了。
“嗯。”他重新坐回位置,“不给你弟?”
“他爱蘸孜然,有这个就不用别的。”她夹起一小撮盐搁在肉片上,不再蘸别的调料,也没有卷生菜,张嘴就吃。
蒋承意把几片肥厚的五花肉叠在一块,塞进嘴里,囫囵嚼几下,略显艰难地咽进胃里。
“妈的。”他突然说。
“你干什么突然讲粗口?”云观月震惊地看着他。
他愣了愣,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肩膀:“很久没这么吃。”
“吃美了对不对?”她笑起来,“下次我请你,吃西北菜,肉都是整块的。”
蒋承意静静地看着她。
“这块肉开始不许说粗口啊。”云观月烤好一块厚切牛肉,用剪刀剪成六小块,全部夹进他的盘子里。
她被盯得浑身刺挠,轻声道:“快答应我。”
“哦。”他说。
“你是真的愿意吧?”她又问。
“真。”他埋头吃肉。
云听泽悄悄往两人面前各放了一盘用牙签串着的肉。
“哇!谢谢小泽!”云观月笑眯了眼,打开手机,“做得太棒了,我要拍照片纪念一下才行……”
期待的目光从云观月身上移开,再次来到蒋承意这边。
这回他反应迅速地竖起大拇指:“好吃得说不出话了。”
云听泽的两只小肉手叠在一块,紧紧捂在嘴巴前面,小声笑起来。
无比骄傲的云听泽小厨师在上车不久后,就趴在蒋承意的大腿上睡熟了。
云观月把车停在蒋承意家的路口。
“走了。”他把肉乎乎的小孩儿平放在座位内侧,丢下一句话就干脆利落地下了车。
“蒋承意!”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喊道。
他回过头,五官模糊地隐匿在夜色中。
“我,”她一咬牙,“我也是一样的!”
他单手插兜,侧着身子站在原地,听罢便转身离去,晃晃悠悠地朝身后的司机比了个“OK”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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