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电视上在放《叶问》诶。”云观月伸手指了指。
“嗯。”蒋承意拉开椅子坐下,“我发现不管云听泽在不在,你说话都很夸张。”
“真的很夸张吗?”她忧心忡忡地抿着嘴。
“坐。”他把她身旁的椅子拉开,“表情也夸张。”
“我居然没发现……”她想了想,“你介意吗?”
“你再问一句我就介意了。”蒋承意说,“要大份小份?”
她神色紧张地捏着拳头:“小份就行了。”
“不要萝卜?”他问。
她摇头:“不要萝卜。”
蒋承意点好单,抬头看见她一言难尽的神色,无奈道:“大姐,我真不介意。”
“嗯,知道了。“云观月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有别的事儿找我?”他开门见山。
她云里雾里:“没有啊。”
他略显惊讶:“就……宵夜啊?”
“对呀。”她看起来挺高兴,“我请你。”
蒋承意点点头,不欲多言。
“我要一个打十个!”饰演叶问的演员暴喝出声。
“哇……”云观月扭头看他,感叹道,“十个。”
“哦。”他应了一声。
“现实里真的有人可以做到吗?”她好奇道,“你可以吗?”
“如果来的人身手一般,没带家伙,可以。”他认真想了想,“如果对面身手不错,家伙带得多,勉强可以,就是挂点儿彩。”
“哇……”云观月瞪大双眼,“你这么厉害……”
“就像……”他顿了顿,“上次一样。”
她当即就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哪一件事,面上却还是选择装傻充楞:“上次?”
“视频电话那次。”蒋承意笑了笑,“上次人多点儿,家伙也多,好在身手不行,胆儿也小。”
云观月点点头,心中再次踌躇起来。
这回可不是她提起这件事。
他自己说的,她顺着话头追问两句,很正常吧?
算了算了。
万一他又不高兴了呢?
如果菜都没上就把他气跑了,那她一个人在这里也太尴尬了吧?
算了,算了。
她决定采取保守战术,于是突兀地环顾四周:“怎么还没做好呢?”
“你很饿?”他说着就要起身,“我去催。”
“不,不用。”云观月拉住他的手臂,“我不是饿。”
蒋承意皱起眉:“你不饿来找我吃什么夜宵?”
“因为重点在找你,不是夜宵。”她急慌慌地辩解道。
“你这么快就写完了?”他半信半疑地重新坐下来,桌上刚到的两碗牛杂已经飘出浓稠的香气。
“你吃。”她把碗推到他面前,笑了笑,“我都还没开始写。”
他眯起眼。
“好啦,我就是请你吃夜宵,没有那么多问题。”她推推他的胳膊,催促道,“你吃呀。”
“你先吃。”他满脸警惕。
“我,我没有给你下毒。”
“你先吃。”他重复了一遍。
“好,我吃。”云观月无奈地在自己碗里夹起一块牛肺,塞进嘴里嚼了嚼,“你看,没有毒。”
“你吃我这碗的。”蒋承意把她的碗挪开,把自己面前这碗推到她面前,“吃牛肚、牛心、牛肠。”
“我真的没有要整蛊你!”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能这样?”
“再说话,多吃一块萝卜。”他坚持道,“你再不动手,我不介意喂你。”
她气极反笑:“好,我吃。”
于是云观月就在他的监督下翻出他指定的几样,一股脑塞进嘴里:“你看,我一点儿事都没有!”
“嚼烂,咽下去。”蒋承意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她本就被满嘴的牛杂撑得两腮鼓起,现在更是气得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云观月忍辱负重地嚼着满嘴的食物,心中的火越烧越旺。
“行了。”他把自己的碗拉回来,还好心地把她的碗也挪回她面前。
“你别给脸不要脸。”她气急败坏地喝了一口茶,把喉间残留的食物残渣顺进胃里,“我是单纯地,认真地,找你玩儿。”
“玩啥?”他没脸没皮的笑起来,“一二三木头人?”
她没理会他,埋头吃起来。
蒋承意凑过去,欠揍地问:“不是不饿吗?”
“我现在饿了。”她头也不抬。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云观月吃了小半碗,若有所思地抬起头:“蒋承意。”
“到。”他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她无可奈何地笑起来:“你觉不觉得,这个味道很熟悉?”
“所以带你来。”蒋承意说,“前两年发现的。”
“招姨牛杂……”她垂下眼眸,声如蚊呐,“真是好多年没吃过了。”
“学校附近那家关门很多年了。”他惋惜道,“我第一次在这里吃的时候,很惊讶。”
这些年她从未踏足高中附近的区域,只好笑了笑:“简直是一模一样,我觉得过两天我还会来。”
蒋承意点点头:“你弟吃这个吗?可以带他尝尝。”
“他可能还不知道牛杂这种东西的存在。”她笑道,“跟他说是蒋教练让他尝的,他肯定乐意吃。”
他也笑起来:“说起来……我以前都不知道你爸是外国人。”
“他是华裔,小时候被爷爷奶奶收养了,带回南美洲那边,一直在那里生活,因为要和我妈妈结婚才回来中国。”她想了想,“我爸爸也吃牛杂的。”
“行。”他低着头笑。
“下周我一定饿着肚子来学拳,”她咽下碗里最后一块牛腩,“然后我们来这儿吃夜宵。”
蒋承意意外地挑挑眉:“你能饿这么久?”
她丝毫没有被戳穿谎言的慌张,浅浅笑着:“我会带点儿零食。”
“小说写得怎么样了?”他笑着问。
“还在研究细纲呢。”她没有隐瞒,“主编一句推翻重写,让我抓耳挠腮这么多天,我都打算把你的学拳故事写上去算了。”
“我能有什么故事。”他说。
“书名叫《蒋小意学拳记》,故事的开始,蒋小意去吃牛杂,意外在碗里吃出了一张武功秘籍,上面画的是心意**拳的独门秘籍,蒋小意从此日夜苦练,功夫小有所成后,他开始劫富济贫、惩恶扬善,学会绝招后他协助警方,出手打击当地黑恶势力,一拳揍扁黑老大!”
她兴奋地合掌:“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
他笑着摇摇头:“云听泽还真是你带大的。”
“嗯?”
“想象力都挺丰富。”他补充道,“每天都想让我给他传两成内功。”
云观月笑出声来:“那你传给他了没有?”
他嫌弃地扫了她一眼:“传什么传,太蠢了。”
“所以你们习武之人真的会有内功吗?”她托起腮。
蒋承意的嘴角抽了抽:“旷工就有。”
她还是笑着。
沉默许久,他正色道:“我说认真的。”
“嗯?”她点头,“你说。”
“你主编让你推翻的那个故事,是不是那种……大团圆结局?”他问。
“是的,我想着给小朋友看嘛,彻头彻尾的好结局比较让人高兴。”
“小朋友总要长大的。”他双肘支在桌面边沿,“成年人的世界……烂得不行,偶尔也要给他们预告一下。”
“嗯。”她轻声应道。
“不然,当他们见到真实世界那一刻,会很绝望。”他略显呆滞地看着自己吃空的碗底,“或许你可以试着在文学作品里呈现不圆满的东西。”
她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不要好结局?”
“准确来说,是不要让大家都高兴的好结局。”他答。
云观月笑起来:“想让我报复社会呀?”
“说实话,现在心意**拳传承的情况不算乐观。”他勉强地笑了笑,“会的人不全乐意教,学的人本来就少,知道的人……更少了。”
她接过话:“大家都不知道心意**拳的存在……又谈何传承。”
“对。”他说,“反正,有时候不好的事物给人带来的影响,远远甚于好的事物。”
“我同意。”她说。
很久以前,云观月曾经想过,如果当初自己和蒋承意之间不是一场歇斯底里的结局,如果他们把话说开了,如果他在当时谅解了她,如果……她之间没有那么多犹豫和隐瞒,如果他们没有这么这么多的遗憾,哪怕他们之后因为现实原因渐行渐远,她会不会依旧对他耿耿于怀?
答案是,不会。
一定不会。
是遗憾,筑牢了彼此的心意。
她明白蒋承意的意思。
“其实我有一个师姐。”蒋承意接着说,“她是我师父的女儿,现在已经做奶奶了。”
“师姐也是从小练心意**拳,打得很好,师父原本打算让我做师姐的徒弟。不过她是比较传统的女性,早早结了婚,在我准备拜师那段时间,她怀孕了。”
“大家都很期待师姐的孩子,爷爷也答应等师姐把孩子生下来,再让我拜师。”他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师姐生完孩子以后身体大不如前,本来怀着孩子的时候就疏于练拳,生完以后,更是直接放弃了。”
“其实这怪不了她,师父也没怪他,只是告诉爷爷,他自己亲自收我为徒。”
“前段时间,师父走了。”
云观月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知道,邱老先生的弟弟告诉过我。”
蒋承意点点头:“他在去世前几天,整个人都是糊涂的,一个人也认不出来,只是一直在喊师姐的名字,让她记得每天练拳,不能懈怠。”
“他咽气前最后一句话,是让师姐教好我,让我们一起把心意**拳传承下去。”
“嗯。”她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他,只好紧了紧自己握住他的手。
“这几年我的生活压力比较大,只能周末来公园教拳,偶尔拍一点教学视频放在网上……屁用都没有,有两个人看都感天谢地了。”蒋承意回握住她,笑了笑,“说实话,我的确很希望你能写好这本书,这也是我的一个盼头。”
“我怕,我会辜负你的期望。”她咬住自己的下唇,“实不相瞒,这几年我已经没有什么灵感了。”
“写出来的文字生硬,故事平淡,被拒的稿子比被采用的多得多……”她红了眼眶,“如果我早几年开始写现在这个故事就好了,那就能多帮你一点了。”
蒋承意笃定地看着她:“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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